船姑父女见无路可逃,对视一眼,突然各自抬脚,重重一顿,天地逆转,曲觞河倒悬,画舫已然出现在阴间!
那父女二人现出真身,乃是两尊马首鬼神,身高数百丈,周身团团鬼火!
船夫手持竹篙,宛如一杆捅穿天地的大枪,厉声喝道:“钟馗,别人怕你,我父女二人不怕你!”
他们如今处在西京城中,船姑父女将他们拉入阴间,四周顿时显现出一尊尊无比宏大的元神,坐镇在天空之中。
那是大乘境存在的元神,强横无匹,鬼神难近!
他们的目光洞彻阴阳两界,一切历历在目。
西京的阴间比阳间大了万千倍,这些元神错落,三三两两,镇压一方。
他们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纷纷望来,各自露出惊容:“三尊鬼神?不对,是四尊!”
“还有陈实,也在其中!”
钟馗没有动手,他们背后的铁篪已然现出牛头罗刹的真身,高约千丈,身躯如一座铁山,屹立在云雾之间,一巴掌拍下,船夫转身,怒吼,刺出大枪。
大枪旋转,迸发出鬼泣神嚎的怪声,凄厉无比。
船夫步履扎实,一身筋肉,噼里啪啦跳动,将肉身的力量提升到极致。
他是阴间生物,炼就鬼神之躯,这才做了阴差,在地府有了神职。
这身本领来之不易,靠的是他天赋异禀,同时也是他辛苦修行得来的成果。
他擒拿过许多徜徉在阳间的厉害人物,其中不乏有还虚境、大乘境的存在,寿元到了依旧不肯死,借助各种方法保命,甚至布下各种陷阱、阵势,呼朋唤友,试图斩杀前来索命的阴差。
他是在这种搏杀之中成长起来,自问这身本领不输于任何判官、阴帅,只是地府任人唯亲,他这才沦落到阴差的地步。
他这一枪刺出,枪尖点点,如花团锦簇,让人眼花缭乱。
“好强的鬼神!”天空中,一尊大乘境元神赞叹。
鬼神的肉身元神熔炼为一体,不分彼此,这一招大枪施展出来,哪怕是他们也觉得极尽完美!
牛头罗刹一掌拍下,大枪啪啪啪炸裂,顷刻间船夫双手鲜血淋漓,双臂血肉模糊,不但大枪被打得粉碎,鬼神之躯也被破去!
那股浑厚至极的力量碾压下来,船夫抬起双手硬接,脚下大地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痕,形成百里沟壑。
他两条大腿筋肉绷紧到极致,肌肤炸开,体内的气血沸腾,从肌肤表面的毛孔中喷出,滚烫如火。
他双腿颤抖,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地。
西京,诸多大乘境元神见此一幕,不禁动容。
船夫乃马首鬼神,实力极为强横,在阳间或许不如他们良多,但在阴间,鬼神实力暴涨,可借阴间的天地之威,即便是他们也有些忌惮。
然而在那牛首怪人面前,竟然一招也未能递出,便被击溃!
此等实力,令人钦佩。
这时,一尊大乘境元神目光落在陈实身边的红衣钟馗身上。
“是他!”
“昨晚那个与阴间火土判官厮杀的神怪!”
他们各自动容,昨天晚上火判土判联手袭击钟馗,在阴间杀得天昏地暗,钟馗只在阴间现出上半身,便将两大判官杀得不敌,土判险些被钟馗吃掉。
幸好阴间数以百计的鬼神和阴差闻讯而来,杀向钟馗。
那一战,打得阴间天崩地裂,险些波及到西京!
西京有这么多大乘境和还虚境的存在坐镇,还有着真王九殿镇压,挡住了一股股强横的冲击。
那一幕,陈实等人因为要逃命,没有看到,但是西京的这些强者却洞若观火,将这一战看得清楚分明。
他们看到这尊红衣铁面虬鬓的鬼神即便身陷重围,还是将不少鬼怪打死,吃掉。
这一战,让他们这些观战者也有些心惊肉跳。
后来鬼神数量越来越多,还有更为强大的鬼神从远处赶来,红衣钟馗不得不退走,返回阳间。
“他怎么与陈实站在一起?”
这些元神惊愕万分,“难道陈实除了造物小五,还有其他靠山?”
就在这时,船姑噗通跪地,向陈实拜道:“我父女知错了,愿意去找令堂魂魄!”
这一幕,让那些大乘境存在的元神心神大震,各自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陈实在阴间的这个靠山,来头实在太大,竟让阴差给陈实下跪!”
钟馗看向陈实,陈实轻轻点头。
画舫回到阳间。
西京,那一众强大的元神惊疑不定。
“那红衣鬼神不是陈实的靠山!陈实点头,红衣鬼神才带着他们回到阳间!好像,陈实是他的靠山!”
这个发现,让他们震惊莫名。
陈实,在阴间也有势力,而且比阳间更为恐怖!
这是他们亲眼所见,断然不会有错!
过了不久,父女二人被押解到新乡会馆,来到囡囡身边。铁篪在两人膝弯处踹了一脚,两人噗通跪地。
青天大老爷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的看着两人,两条小腿悬空,不安分的晃动来去,缓缓点头,道:“本府尚是孩童之身,无须多礼。”
她已经很熟练了。
铁篪狐疑的看了看钟馗,钟馗摇了摇头,悄声道:“确是青天大老爷,无疑。”
铁篪压低嗓音道:“可是青天大老爷见到我,说的话也是这句话……你看,姓陈的小子还拿糖葫芦给大老爷吃!”
钟馗犹豫一下,道:“应该是陈实教她的那句话,青天大老爷还在胎中之迷,没有觉醒记忆。”
“我去捏死他!”
铁篪踏前一步,钟馗摇了摇头:“他并无恶意。青天大老爷对他极为依赖,你动手害他,大老爷反而会怨你恨你。何况,我们是阴间鬼神,在阳间的确需要盟友,否则休想回去。”
铁篪迟疑片刻,道:“我听你的。”
青天大老爷跳下椅子,欢快的去吃糖葫芦了,胡菲菲连忙道:“小孩子晚上少吃点糖!”
囡囡回头,看向陈实。
陈实道:“现在天色还早,吃完记得漱口。”
囡囡欢呼一声。
“你就惯着她吧!”胡菲菲埋怨道。
陈实向船姑伸出手,将她拉起,笑道:“两位何时动身?” 船姑看了看父亲,道:“解元老爷,容我爹修养两日。”
陈实笑道:“二位当初若是坦诚相待,又何至于如此?”
父女二人悻悻不语。
陈实终于放下心来,打算回家报个平安,胡菲菲唤住他,道:“小十,你这些日子收收心,不要四处乱跑,专门备考。会试时间已经定了,就是本月的二十五,没几天了。”
陈实凛然,点头道:“我回去之后,定然用心学习。”
胡菲菲道:“此次先文后武,文考经义论策,武考修为法术实战,考中第一,才是会元,然后还要殿试,决定状元归属。不过那是会试前十人之争了。”
陈实询问道:“你是否参考?”
胡菲菲道:“我问过,西京会试的确不给精怪参考。我找族长,族长神通广大,说不定能让我混进去。”
陈实道:“那么,你找到如意郎君了么?”
胡菲菲犯愁,道:“我看中了两三个,都很不错,但估摸着不是状元之才。”
陈实笑道:“状元你就别想了,此次这个状元,我拿定了!”
他回到家,夜色已深,陈棠已然准备睡了,见他归来,道:“我给你和黑锅留了饭菜,你先别急着吃,我让丫鬟热一热。”
陈实和黑锅去洗手,过了一会儿,饭菜已经热好,端上桌。
陈棠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吃饭,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陈实夹菜,道:“虽然曲折了点,但还算顺利。我那两个朋友已经答应去阴间救娘,只不过他们受伤了,须得疗养几天。”
陈棠关切道:“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
“我找人打的。”
陈实扒饭,嘴里塞得满满的,瓮声瓮气道,“有点严重。”
陈棠面色严肃:“你要待人以诚,不要动不动就打朋友。会试快到了,你文试是跟朱秀才学的?”
陈实点头。
陈棠稍稍放心:“我也是跟他学的。你参加此次会试,文试我不担心你。朱秀才在经史子集上的造诣,可以说天下少有。许多世上看不到的典籍,他那里都有。你跟他学习,文试你必然是前三甲。”
陈实露出笑容,道:“这么说来,当年你也是跟着朱秀才学习的?你为何没有考中状元?”
陈棠淡淡道:“我县试乡试都是第一,会试时我位列第十四位。前面十三人,是十三世家的子弟。其中,我文试的策论,被西京很多举人传诵。”
他深深看了陈实一眼:“只要你跟着朱秀才老老实实学,文试便没有大碍。”
陈实挺直胸膛,笑道:“我文试绝对没问题!”
陈棠道:“只是武试,你有几分把握?”
陈实祭起元婴,雪白的婴儿飘浮在空中,卷曲着身子,缓缓张开四肢,打个哈欠。
陈棠看着他的元婴,目光闪动:“还不够。十三世家的子弟,此次参与会试的多已修成元神。境界之差,难以弥补。十三世家的子弟有着各种你没有的资源,他们倘若资质不高,便会买一品神胎二品神胎来补上资质,倘若天分不高,就吃各种灵丹妙药,用龙肝凤血易筋伐髓,改变天分。悟性不高,便请各种老师私授,提升他们的领悟能力。”
陈实正色道:“我只会比他们更强,绝不会比他们逊色。”
陈棠摇头道:“口说无凭。陈寅都没有教过你什么吧?你的本事,应该都是朱秀才教给你的。他传授你什么功法?”
陈实摇头道:“朱秀才没有教我什么功法,我的功法是从真王墓中寻来的。”
陈棠怔住:“真王墓功法?也差不多。你学的是修真十书中的哪一篇?”
陈实瞪大眼睛,失声道:“你学的是修真十书?陈棠,你到底是什么修为境界?”
陈棠微微皱眉,对他直呼自己名字很敏感。
陈实见他不答,突然看到条桌上供着的那柄宝剑,灵光一动,道:“你修炼的是十书中的《玄微剑经》!你的剑法精微玄妙,我曾在孙宜生大人身上见到过玄微剑经的厉害!玄微剑经可以让修士修炼到高深境界,直达飞升境。朱秀才传授你这门功法,的确对你极好!不过……”
他放下筷子,微微一笑:“我从真王墓中,寻到了更好的。”
陈棠挑了挑眉毛,从筷笼里取出一根筷子,道:“我不用神胎,只用化神境的法力,模拟出世家核心子弟的实力,与你较量一场,让你知道世家最核心的子弟的实力。”
陈实向后推开圆凳,站起身,战意昂扬,笑道:“陈棠,我也早想与你比划比划了!这里打不开,咱们出城较量一场!”
陈棠坐在圆凳上,并未起身,捏着那根筷子,淡然道:“子不教,父之过。我打你打得少了,以至于你桀骜不驯。我们不用出去,就在这间房里。你什么时候能逼我起身,逼我出了这间房,你便有与十三世家核心子弟一争高下的实力。”
“好!”
陈实顷刻间将修为提升到极致,脑后一座座力场铺开,形成六重霄,法力雄浑无边!
每一重霄,相当于一重八极金阙,六重八极金阙相叠,让他气血旺盛至极,身形快到肉眼难以捕捉,他的出手有如奔雷,指掌无须凝聚五雷,全力打出去,便爆发雷音,摧人元神!
他没有对陈棠的致命处下手,直击陈棠的锁骨,只是想给陈棠一个小小的教训。
然而他的手刚刚递出,陈实掌心酸胀,被筷子点在掌心,劲力悉数卸去。
陈实立刻转身旋转,大腿飞起,便要砍在陈棠的后颈上。
这时,那根筷子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分别刺在他的手心脚心,手腕脚腕,手肘膝弯等各处关节之处。
刺中之处,陈实顿觉双手失去知觉,仿佛被斩断一般,接着两条小臂,小腿,大臂,大腿,相继从他的感官中消失。
那根筷子在他面前眼花缭乱,分得越来越多,刺中他的身前身后。
陈实只觉五脏六腑也仿佛被切了下来,相继从感官中丧失!
陈棠的筷子在他咽喉处抹了一下,陈实顿觉自己只剩下一颗脑袋飘在空中。
他目射金光,准备两道金光把陈棠斩了,陈棠的筷子已经点在他的眉心。
陈实一切感官悉数丧失,直挺挺倒地。
黑锅吓了一跳,战斗结束太快,它还没来得及吃完饭。
它慌忙扒饭,准备放下碗筷去搀起陈实。
陈棠放下筷子,将陈实扛起,道:“你继续吃饭,我把他送回房里。他这几天没休息好,太累了,让他好生睡一觉。”
黑锅又坐了下来。
陈棠把陈实送回房间,将他外衣脱下,又把鞋子脱了,把他放在被窝里,为他掩好被子。
他看着陈实的面孔,严肃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露出笑容。
三更天,红娘会的沈红娘便率领着会中高手,在广积库的必经之地上埋伏好,静静等候陈实的到来。
天亮后很久,陈实还是没有来,倒是地里的牛羊已经生了好几窝,剩下的两个怀孕的妇人也没能坚持住。
沈红娘双目无神,望眼欲穿的看着西京方向:“陈实还来不来广积库?每个月的皇粮,他拿得安心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