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急忙看去,果然只见那船姑的渔网中有两条腿,两条正在努力行走的腿!
正是奚司马的腿!
奚司马被阿拙用鱼线斩断的腿,向这边奔来的途中,被这船姑当成鱼获撒入网中
"那船姑,把腿送过来!"主簿汤霸陵压制住伤势,大声道。
画舫向这边飘来,船姑笑吟吟的,
萱圣女突然觉得不对,道:“陈实好像是新乡和拱州的解元,适才那女子说,得罪了解元还想走,莫非说得罪了陈实?"
奚司马也觉得不对,道:“我的腿,尽管被斩断了,也不是一个普通的船姑就能撒入网中的。这个船姑有问题!
祭酒窦奇、主簿汤霸陵、功曹方昙、卫兮泽四人各自凛然,压制住伤势,横身挡在奚司马面前,警惕的盯着画舫。
画舫上,船姑低声笑道:“我们父女俩,好不容易寻到陈解元和青天大老爷,为何要断我们前程.断我们前程,那就甭想活了!
她抬脚重重一顿,顿时天旋地转,阴风呼啸,大浪滔天四周天地陷入阴间,遁入南溟!
众人正自骇然,抬头便见哪里还有画舫、船姑,只剩下一尊顶天立地的马面阴神,屹立在南溟之海上,提着一盏童子天灵灯!
"断我爷俩前程,要你们的命!“
她抬手,南溟之海倒悬,冥海上方鬼神林立,齐齐探手
冥海变化,随之而化作巨大的阴神之手,向众人压下
“她是陈实的人!
众人骇然,绝望的看着遮天蔽日的怒海大手印,
“你们躲开!
奚司马催动虚空大境中的元神,调动虚空大境的力量抬手迎上鬼神怪力!
"轰!0
恐怖的震荡传来,众人各自闷哼,只见四周山河崩碎阴间气象瓦解,四周景象陡变,阳光再度洒落下来,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又回到阳间。
适才的马面阴神,不见了踪影
奚司马衣衫烈烈,大口咳血,双腿的断处血流如注,嘶声道:“我那一击没有杀死她,她只是暂时缓不过气。
我们快走!
卖奇连忙背起他,众人踏波而去
他们奔行百余里,直奔岸边而去。
湖面上一股阴风吹过,画航伴随着阴风出现在水面上船姑踏前一步,面相凶狠,身后依旧现出马面阴神的异象,站在湖面上,高约百丈,四下里搜寻他们的下落
不过此时卖奇等人已经护送奚司马登岸,来到大南湖的南岸,不远处便是悬岩县城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巨大的悬岩飞在空中,如同浮空的巨岛,被铁链拴着,免得飞走,
一条铁链连接着大地,就在他们旁边
那铁链边,一条纯黑没有杂毛的大黑狗正在车边穿衣裳给自己套坎肩。
旁边还停着一辆木车,木车旁是个提着篮子的老太婆含笑看着他们。
窦奇等人不以为意,急忙翻找止血的灵药,为奚司马止血。
奚司马原本便身负重伤,一开始还能压制得住,双腿断处也不至于流血,但是与那个船姑对拼一记后,伤势爆发,连双腿断处的血管也压制不住!
他的处境极为危险,本来年纪就很大,肉身大不如从前若是此次重伤不能及时治疗,只怕寿限未到,便一命呜呼。
他们正在忙活,那提着篮子的老太婆笑道:“黑锅,有人说打主人还得看狗,你这个当狗的,主人被人欺负了都不叫两声。
那条叫做黑锅的狗子正在穿裤子,人一样站起来,
窦奇等人顿觉不妙,这条狗如此古怪,他们竟没有觉得古怪,实在太古怪了!
汪汪!“黑狗叫道。
众人凛然,各自看向黑狗和老太婆,
提篮子的老太婆手掌抓向篮子,笑道:“陈寅都让人不省心,把孙子留在世上,倘若他们爷孙一起死了,去阴间快活,老身也就没必要这么辛苦了。
奚司马喘了口气,面色阴沉,冷笑道:“你是何人?"
"天庭,神婆,人称沙婆婆。
沙婆婆从篮子里抽出一盏羊角天灵灯,明明篮子小小的羊角天灵灯半人高,偏偏却藏在小小篮子里,笑道,老陈头托付我办的事,我很难办到,但保护他孙儿安危,老身还是尽心尽力。更何况,小十给的钱,比老陈头给的多太多了。"
她眉开眼笑,突然脚下一顿,一道青石路自脚下铺开青石板哗啦啦向前铺去,直达众人脚下!
她身后现出帝女元神,屹立在阴阳两界之间,窃取阴间
鬼神之力,顿时阴气澎湃,加持于身!
"来都来了,就在阴间住下吧!
她叱咤一声,提起羊角天灵灯,嗡的一声照去,窦奇,汤霸陵、方昙和卫今泽四人身躯大震,元神被轰出百里
沙婆婆后退一步,身躯与帝女元神相容,肉身节节暴涨顷刻间变得年轻,仿佛二十许岁,提灯奔袭奚司马!
帝女周身,一座座巨大的卦印旋转,天地风雷山泽风火形成一方天地,如同八卦炉中的虚空大境,与奚司马虚空大境抗衡。
奚司马面色苍白,但十分平静,
尽管这老太婆的魂魄法术极为精湛,但境界不算高,最多斩了三尸除了阴神,顶天修炼到炼神境,修为远不如自己。
哪怕他身负重伤,哪怕他断了双腿,依旧可以轻易拿下
小老太婆!
就在此时,青石路上,一条如山般的黑暗巨犬出现,周身魔火熊熊,浓烟滚滚,奔袭而来。
帝女纵身而起,落在狗头上,杀至跟前!
奚司马顿感压力,顾不得许多,藏在虚空大境中的元神降临,与肉身重礼!
元神与他肉身相融合的同时,他的双腿断处,血肉飞速滋生,骨骼飞速生长,竟然断肢再生,要长出双腿!
但同时他的身体被虚空大境蕴藏的恐怖力量撑得不断龟裂,皮肤像是被晒干的地表,出现一道道裂痕,随即皮肤卷曲,向上飘起!
他的肉身还未炼到这一步,肉身无法与虚空大境相容但面对沙婆婆和那黑色巨犬,他不得不冒着性命危险强行融合。
因为不融合,他可能就会死!
不仅他要死,只怕他身后所有人都要死!
他怒喝一声,竟站了起来,肉身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他看到了大乘。
修士的大乘境界,便是如此!
肉身融合虚空大境,融合元神,各个方面,都极尽完美极尽仙人!
距离仙人,距离长生,只有一步之遥!
这才是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梦想中的境界!
但是他也察觉到,自己还不足以站在这个境界上,
尽管他已经是还虚境的高手,但站在这个境界上肉身还是有崩碎的凶险。
帝女挟八卦内的一方天地,挟黑色巨犬魔神的威势冲来
奚司马暴喝,抬手硬撼他们的无上一击。
青石路轰然破灭,八卦天地破碎,帝女被打成老太婆巨犬被轰出阴间,变成黑狗。
奚司马站在原地,威风凛凛,窦奇等人各自收回元神面色苍白的站在他的身边。
奚司马带着他们后退,突然腾空而起,远远遁走,没有与那小老太婆和黑狗纠缠。
沙婆婆和黑锅也没有追赶,平稳一下翻腾的气息
他们在阳间便不是奚司马的对手,在阴间还可以匹敌只是沙婆婆在阴间犯案太多,无法久留,否则必遭围剿
奚司马带着窦奇等人破空而去,奔行千余里,忽然前方天空中一片虹光自地而起,一个虬髯大汉带着娇妻美眷躺在云朵里,酒池肉林,好不快活。
虬髯大汉见到他们来了,缓缓起身,敞着胸怀,挥手示
意美妾退下,笑道:“天庭,天狐,见过奚司马,
奚司马心知不妙,不管不顾,径自冲上前去
那虬髯大汉身后浮现出九尾天狐的元神,九尾竖起,如同九重青天,抬手与他对了一掌,大汉身躯微微摇晃惊讶道:“难怪敢去招惹小十和阿拙。你有伤在身,能接下我一掌,我不欺辱你。你走吧。
奚司马一言不发,折向而走,
没走出几百里,突然前方出现一片青云,青云变化,化作一个羊首人身的怪人,浑身筋肉,抬手拔下脑袋上的羊角,如同两把尖刀,一言不发,旋风般杀来,
奚司马一直维持虚空大境和元神在体内,与那只青羊怪人以力相搏,在短短瞬息间身形相错、搏击,多达数十次,刀刀致命,招招见血。
适才奚司马与船姑、沙婆婆、黑锅相搏,是大战阴间神祇,与虬青大汉搏杀,则是元神对决。
而与这青羊怪人搏杀,则如同阳间天神般的决战厮杀尽显阳刚伟力!
青羊怪人脚下有些跟跄,收起双刀,插在脑门上,笑道“天庭,青羊,领教了。生前,你不如我。可惜啊我算是被老陈头给害了…
他叹了口气,说罢,化作一只青羊,甩了甩小短尾巴一道青光遁入下方的群山之中。
奚司马面色肃然,也不追杀那只青羊,一言不发的带着卖奇、菅圣女等人破空而去,
他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强,保持在巅峰状态,散发着镇压一切的气息,
奚司马带着五人奔行数千里,来到自己栖身的凌绝岭真龙洞府,降落下来,
他放下五人,守山的弟子慌忙奔来,叩首道:“老爷如何有空回家了?
奚司马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取来蒲团坐下将众弟子唤到跟前,吩咐道:“五龙洞府今后便传给大弟子宗玄,宗玄仁厚,跟随我最久,修为雄浑,适合继承五龙洞府。
众人听了,各自惊疑不定
宗玄叩拜,哽咽道:“师尊为何发此不祥之语?
奚司马面无表情,道:“我在后山的崖壁中,藏下一个石匣,匣内是我毕生所学所悟编撰而成的经书,叫做凌绝真法。凌绝,是我的名字。我故去后,你去将真法取来,好生研读,传给师弟师妹,不得藏私。
宗玄大哭,跪地称是。
其他弟子纷纷跪拜,泪落如雨
窦奇等人心中也是悲怆万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奚司马叹了口气,道:“窦祭酒,汤主簿,营圣女,劳烦你们回去告诉公子,老朽不能辅佐公子,登上大宝了
他泪如雨下,体内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如同有什么东西炸开,顷刻间身下血流如注,
我本想,死得体面些…"
奚司马脸上努力露出一丝笑容,涩声道,“可是,我坚持不住我这一生,能站在大乘境片刻,见到了更壮阔的风景,足矣.
"啧!
他的肉身炸开,血肉四溅!
蒲团上,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只有一地血迹。
他本就被阿拙重伤,又断了双腿,一路上遭遇船姑,神婆,黑犬,天狐和青羊,早就是强弩之末,只能强提口气,让自己维持在大乘境的状态。
维持大乘境固然可以获得莫大提升,但也耗尽了他的生
命力。
如今油尽灯枯,自然死于非命!
窦奇等人悲恸欲绝,跪地向蒲团叩头,哽咽道:"道兄走好_
营圣女站在那里,并未跪拜,而是默诵往生咒
辅正阁第二大高手,奚凌绝,奚司马,就这样被天庭的几个男女和狗,活生生累死了,逼死了
或许若非救他们,奚司马便不会死。
以他的实力,定能逃出去。
可惜…
过了良久,营圣女从五龙洞府中走出,看着山下波澜壮阔的群山和江河。
她抬头,望向巍巍青天,远处,山与天相接之地,青雾
茫茫,分不清是山还是天
“天庭,会是陈实的辅正阁么?
她心中默默道,“辅正阁,是公子争夺天下的班底。天庭,会是陈实争夺天下的班底么?可是,公子表面姓任实际姓朱。陈实,只是姓陈。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有这些高手相助,也无法与公子相争啊.
她望向远处,那里电闪雷鸣,风云际会,正在起风雨之相,波谲云诡。
她的眼前,浮现出陈实的面容,与公子的形象重善
“出家本是隔绝尘世,不受凡尘滋扰。师父却让我下山了断与公子的情缘。可是师父你没有告诉我,倘若一段情缘了断,又有一段情愫生起,该当如何?
过了片刻,雷雨如约而至。
远处的青山,在风雨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