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武库的赵夕就直奔房间,陷入呼呼大睡当中。
连续十个时辰的高强度脑力劳动,比他和一个武道大宗师打上一架还要累,好在他还有一块镇神玉符,这玩意对于安神镇心有着一定作用,恢复起来也快。
这一睡便是七天七夜。
若不是房间内气息稳定,宫珂都差点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携带传承潜逃了。
但才区区一千功勋,能换什么好东西?
武库二层,随意一个武道大宗师的传承就要上千功勋。
她第一次只给赵夕一千功勋,就相当于第一轮投资,总得让她看到点成果才有后续投入。
哪怕她有求于人,也不能毫无保留地付出。
直到叶师弟前来报告赵夕醒了,宫珂急匆匆地赶来。
“你的头发?出了什么事情了?”
刚一进门,宫珂就神情一滞。
只见赵夕一头乌黑长发此刻灰白交织,多了几分暮气。
若非那张年轻的面孔未曾改变,就仿佛短短几天过去了几十年那么漫长。
她将赵夕在靖武司的所有记录档案通读过不下十遍,自然知道他有一门激发潜力的秘术。
但是这门秘术会损耗自身生机寿元,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却有后来白发魔头的称号的原因。
可是如今他又没有战斗,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会需要他激发潜力。
赵夕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浑不在意道:“只是小事。”
“宫师!”
赵夕的眼神纯净真挚,脸上满是笑意,仿佛遇到天大喜事。
“我有办法让你快速掌握升灵术了。”
“只是……”
赵夕欲言又止。
宫珂强忍着激动道:“只是什么?”
这些日子她自己没有放弃过升灵术的修行。
可这门秘术实在太难了,这就根本不是人练的。
越是修行,越是绝望。
此刻听到赵夕有了办法,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她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赵夕为难地看了眼宫珂,有些底气不足道:
“只是我的这方法对于宫师有些冒犯,我需要在你体表嵌入灵纹,然后自斩部分灵体,化作灵种,植入你的体内,而后再将我的秘术运行之法直接刻录到你的体内。
届时你无需再修行秘术,只需要催动灵种,秘术自动运行,便能吞噬灵气,孕育灵种。
待灵种长成,伱的灵体便恢复了。
只不过此法需要我时时调整灵纹,适用灵种的不同阶段。
所以到时候宫师要与我……坦诚相待。”
宫珂脸色一红,她有些羞恼道:
“这算是什么办法,我怎么没听过,你莫不是在哄我?”
赵夕无奈道:“我就知道此法你不太可能同意,如此的话,再容我细想一段时间,看一看有没有改良之法。”
“只不过改良需要更多资料,宫师,我还得进武库一趟。”
宫珂皱了皱眉,不由目露狐疑之色。
“你不会故意这么说,是想骗我的功勋吧?”
闻言,赵夕眼神猛地一冷,胸口起伏,似有无尽怒火升腾。
“你又在怀疑我!”
武道真意骤然升腾,黑色的精神漩涡好似暴乱一般,让宫珂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被拉扯了出去。
她脸色发白,死死支撑,眼中流露出哀求之意。
“我,我没有。”
好一会儿。
精神风暴方才停止。
赵夕克制地收回暴乱的武道真意,冷冷道:
“宫大人,难道我在你眼中的形象就如此不堪?放心,若是我想要功勋,还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宫珂觉得自己大概又误会赵夕了。
她贝齿轻咬,以莫大的毅力道:“那就试试你说的办法吧。”
说罢,她脸色涨得通红。
如果真如赵夕所说,她就什么都被赵夕看光了。
虽然之前她灵体被破之时,早就被看光了。
但那时她是昏迷状态,非主观意识,自然不算数。
这一次,她却是清醒的。
这就意味着她对赵夕的感官已经滑落到一個非常恐怖的深渊。
她意识到了这种错误,却无力阻拦。
赵夕冷哼一声道:“看来你我终归并非同道之人,此事了结,便如你所说,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他快步走到桌案前,拿起纸笔一挥而就。
“这是附灵所需要的材料,最好准备两份,只有一份,我没有把握。”
“待到你灵体恢复,便知我有没有骗你了。”
到时候,就由不得宫珂自己了。
……
是夜。
靖武司专用修炼室,在正常情况下能够提供七品上的灵气。
宫珂赤身躺在一张寒冰白玉床上,肌肤与玉石辉映,温润雪白,好似象牙雕琢而成。
赵夕却无半点动容。
他的眼神淡漠,神情严肃,就像面前的不是一位仙肌玉骨的美人,而是一具石头雕塑。
这让宫珂又羞又气。
难道她的身体就没有半点吸引力?
正在她杂念横生之际,赵夕已经动作了。
只见他以手指为笔,沾起旁边放置的一碗调配好的育灵液,开始在宫珂身上刻画出道道符文。
“这是?”
宫珂神识尚在,只是微弱而已。
所以她能够清晰看到自己体表的那些符文模样,正是她的灵体符文,乃是灵体自生的天然力量。
师父告诉她,若是在灵体的基础上不断挖掘,未来有朝一日,待她突破金丹境界,就能将这些灵体符文融会贯通,领悟出最适合自己的神通。
只不过此时这些符文空有其表,根本无法与空气中游离的空气感应。
待到符文绘就,她忽的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看到赵夕的手指渗出一滴滴略带淡金色的血液,顺着刚才的符文纹路流下,这些血液凝而不散,与符文融合。
她的肌肤传来阵阵刺痛感,灵液和血液全都渗入进去。
她立即感觉到了,肌肤上那灵体符文与灵气的呼应。
而她的灵体虽然被自己破灭,但终归有过存在的痕迹,此刻竟有了动静。
虽然微弱,但还是让她心神为之紧绷。
“是赵夕用精血唤醒了它。”
宫珂偷偷瞄了赵夕一眼,见他神色紧绷,额头更是有汗珠渗出,显然刚才的消耗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她忽然有些心疼和愧疚。
明明他一直想办法在帮自己恢复灵体,自己还一直怀疑他。
“放开心神抵抗,接下来我会在你体内刻录我的秘术,一旦你有半点抗拒,一切就会前功尽弃。”
赵夕淡淡道。
一道道血色真气随之侵入宫珂体内。
宫珂轻嗯了一声,强行压制住自己身体本能的反抗,却觉身体越来越困,最后再也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虽然这样做很危险,但她还是愿意相信赵夕一次。
大概是不愿再看到赵夕对她失望的样子。
赵夕手掌覆盖在宫珂心口,五根手指头都有血珠不断渗出,而后融入到宫珂体内,属于血元灵体的部分力量被他强行切割,在宫珂心房内凝聚出一颗小小的血种。
他没有骗宫珂,他融合阵法符文,形成附灵之法,在宫珂身上构装灵术,强行运行吞灵九变,此法的确能够助她恢复灵体。
但代价就是她从此根基改易,一步步被他种下的灵种同化。
从此以后,她的身体,她的力量便不再属于自己。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易收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剥夺她的一切。
对此,他将之称为——《种魔》。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宫珂幽幽醒转,发现自己身上衣物已经穿好。而赵夕正盘膝坐在一旁,身体内传来气血奔涌的声音,他的脸色发白,显然消耗很大。
“他一直在守着我。”
宫珂轻轻抚着自己的胸膛。
在那里,有着一颗鲜红的血种,正源源不断为她提供着力量。
她能感觉到自己灵体正在渐渐复苏。
就像死寂干旱的大地上忽然长出了一株绿芽,微小柔弱,却代表着生机。
“他也没有骗我。”
宫珂眼中忽然多了几分温柔。
“附灵之法乃是我初创,尚有许多不足,加上我是武者,对修士手段终究隔了一层,所以还需要时刻改进。”
赵夕忽的睁开眼,面无表情地起身道:
“这次我再进武库,你应当不会再怀疑我了吧,宫大人。”
听到宫大人三个字。
宫珂心口猛地一滞,只觉自己与赵夕面前隔了一层厚厚的壁障。
以后,他再也不会叫自己宫师了吧。
“赵夕,对……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赵夕摇摇头道:“无所谓了,这里终归不是我这样的人久待的地方。宫大人,你好生恢复吧。”
他的眼神透露出深深的悲哀,这一刻离开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等一下,赵夕。”
宫珂心里难受极了,但她还有一个疑惑。
“你的头发是不是因为我才……才这样的?”
赵夕脚步一停,没有回头,只有他满不在乎的声音留下。
“这世间没有白得的午餐,三十年的寿元可以换你恢复,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现在,我不欠你了。”
他大步离开,就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宫珂定定看着赵夕离开后,空荡荡的门户,一时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