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主真名刘堂,乃是九阳宗的宗主。
据褚炜和刘洵二人交代,近些年来修行界中小宗门的日子越发的难熬。
修士也是要吃饭穿衣、娶妻生子、买田置地、为子孙后代积累家业的。但银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修行界也没有点石成金的法术。
想要赚银子养家过快活日子,就总要干点什么。
几百年前,各中小宗门是依靠弟子的入门拜师时供奉的孝敬来维持宗门开销。
可但凡资质好一些、家境优渥的修行苗子都奔着四绝圣地而去,剩下能来中小宗门拜师的也尽是些歪瓜裂枣,囊中羞涩的主。
长此以往,中小宗门便不可避免的开始衰败。
如今似百年前数百宗门争奇斗艳的修行界盛景已是不复存在,仅余大猫小猫几十只还在勉力支撑,具体能撑到何时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荣非开始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即便宗门再小,至少门内都是有修为的修行者吧,在普通百姓眼中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不说是整日里锦衣玉食、琼浆玉液,但也应该是吃穿不愁吧。
怎么就能混到消亡的地步?
听到荣非提出这样的疑问,褚炜和刘堂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荣非,意思大概就是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您都说了,修士在老百姓眼中是如同神仙一般的存在。
什么是神仙?
高高在上、仙风道骨、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神仙总不能去种地织布、摆摊卖菜、走街串巷吆喝着卖杂货吧。
可除了修行和那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计以外,修士们也不会别的了。
一部分曾经辉煌过、风光过,放不下面子的宗门为了节省开销、避人耳目,举宗迁往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以开垦荒地、打鱼狩猎为生,勉强传承两三代后就彻底灭绝。
一部分有特殊修行技巧或是独门心法的宗门则会收到四绝圣地的邀请,举宗并入四绝圣地,至此查无此宗。
剩余的一部分宗门则是放下颜面,或给官员豪绅做客卿、或经商、或种地、或从事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营生。不管旁人怎么看怎么想,我先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合欢宗、九阳宗就是属于最后一种。
退隐山林吧吃不住那份寂寞,想加入四绝圣地吧人家又看不上,于是便只能想办法自谋出路了。
两宗因为相距较近,平日里也经常相互走动,关系较为紧密。
三年前的某一夜,褚炜和刘堂在一起喝着闷酒,苦思宗门该何去何从之时,一个自称十二郎的黑衣蒙面人不请自来,说是有一门极为赚钱的生意要介绍给二人。
初时二人听闻过后还是有些抗拒的,毕竟太过伤天害理、灭民人性。可当时两宗的境地实在是已经极为的艰难,门下弟子大半都已经心生退意,树倒猢狲散的场面已是近在眼前。
加之十二郎所说的这门生意的利润又着实是过于诱人,二人借着酒劲,商量了几句后就应承下来。
之后包括在京都城内的选址、生意具体如何运作、如何调教训练女子、如何招揽客人等等所有事项,全都由十二郎协助二人完成。
而作为回报,十二郎也仅是要求极乐苑只能从他手中购买货源。
也就是供客人Yin乐的女子、孩童和俊美男子。
二人也曾疑惑的询问过,既然十二郎自己有货源,也知晓该如今经营,为何不自己来做这门生意。
十二郎则是回答自产自销风险太高,一旦某一个环节出现问题,被顺藤摸瓜便是被一网打尽的下场。而且自己精力有限,也管不来这许多的事情。
似如今这样,即便
极乐苑被官府捣毁,因二人不知十二郎的真实身份,十二郎便可高枕无忧。反之若是十二郎被官府抓获,他也保证不会供出极乐苑。
十二郎的身份也的确是神秘至极,经营极乐苑三年多来,二人也仅仅见过他三四面而已,且每次都是遮住头脸,特意改变说话的声调。
甚至这十二郎到底是男是女,二人至今都没能搞清楚。
再一个审问的重点,就是二人手中是否有极乐苑的客人名册。
今日在极乐园中当场抓获四十二个朝廷官员和十几个京都城内的富绅士子,但曾光顾过极乐苑的客人绝不止这些。
想起那些女子、孩童被凌虐的惨状,荣非恨得牙直痒痒,誓要把所有的畜生都揪出来严加惩治。
被东厂暂行暗中扣押的那十二个畜生官员,荣非也会保持密切关注,若甲申胆敢食言,荣非不介意去东厂闹上一番。
可惜的是,从极乐苑正式开始经营那一日起,所有来此的客人便都按照十二郎的要求,穿着统一的连帽斗篷遮住头脸和身形。包括负责介绍客人的掮客也是一样。
无论客人还是掮客,十二郎都严禁打探他们的身份。
即便是凌虐享乐的过程中,客人都被要求必须戴着黑纱遮住面孔,以免暴露身份。
也是因为这种极度保护客人**的经营策略,极乐苑才会吸引到那么多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光顾。
如此一来荣非的打算就落空了。
这个十二郎实在是好手段呐!
将褚炜和刘堂的证词仔细推敲过后,荣非再一次回到地下监牢,取出钥匙打开了一间监舍。
虽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但监舍里面还是一片漆黑,相比于其他衙门的牢房,缉仙司牢房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里连一扇透气的小窗都没有。
更加的阴暗潮湿,更加的压抑憋闷。
荣非站在监舍门口并未急着进去,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黑暗中响起衣袂摩擦声和锁链环节相互撞击的哗哗声。
因为里面的人被拘仙镣锁住了手脚,所以荣非不用担心会被袭击。
之所以在监舍门口多站一会,是想要给里面关着的人多制造一些心理压力,好方便接下来将要进行的审问。
衣袂摩擦声和锁链撞击声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喘息声。
感觉气氛已经烘托的差不多了,荣非晃燃火折子,走进监舍将桌案上的油灯点燃。
被灯油浸透的棉芯顶端燃起豆大的火苗,发出微弱昏黄的光。
即便是如此的微弱,仍是让早已经习惯了黑暗的花姑极不适应,抬起一只手挡在了眼前。
荣非在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下,等花姑将手掌放下,眯着眼睛打量自己时,才开口问道。
「伤势恢复的如何,要不要吃些东西,喝点水。」
花姑没有接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荣非,眼眸中充满了仇恨。
「该如何称呼你呢,花姑?还是十七?或者说你还记得自己的本名?」
花姑的喘息声变得越发粗重,胸口急剧的起伏,眼中的仇恨浓郁的仿佛具有了实质。
「你之所以如此憎恨我,是因为何欢吧。」
听到何欢这个名字,花姑好似触电一般身躯巨震,用沙哑的声音不可思议的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每个人都有弱点,就像褚炜怕死,刘堂渴望修复全身破碎的骨头。
花姑被十三暗算,濒死之际口中呢喃何欢这个名字时恰巧被施展灵听的荣非听到。
何欢,他也有一个用数字称呼的名字,或
者说是代号,叫做三三。
花姑是十七,被荣非掰断四肢那人叫四三,暗算花姑那人叫十三。
引诱褚炜和刘堂来京都城开设极乐苑的神秘人自称十二郎。
都是用数字作为代号,不知是否属于同一个组织。
影杀!
荣非从死于潭溪镇后山的那具黑衣人尸体上搜出来一面铜牌,铜牌一面写有影杀二字,另一面绘有兽首图案。
通过花姑与四三的对话,还有毒发濒死时无意识的呢喃,荣非猜测在潭溪镇后山死于花妖荣兰之手的黑衣人,应该就是花姑口中的三三,也就是何欢了。
何欢死于荣兰之手,这事只有荣非和荣兰两人知晓。
何欢的尸体被带回缉仙司,缉仙司的众捕也只以为是被荣非所杀。
花姑与何欢的感情很好,以为荣非杀死了何欢,所以便在金风细雨楼伪装成侍女暗杀荣非,想要为何欢报仇。
所以何欢就是花姑的弱点,也是荣非的突破口。
「是何欢他自己说的。」
荣非随口胡诌道。
「你说谎!何欢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
花姑怒不可遏的嘶吼道,身体张牙舞爪的作势前扑,可惜却是被拘仙镣牢牢锁住,根本动弹不得。
「谁告诉你何欢死了的?他的身份隐秘,若不是他自己亲口说出,我又从何而知。」
荣非拿起桌案上的一根毛笔在手指尖转起了圆圈,慢条斯理的笑道。
「不可能!不可能!何欢已经死了,是被你害死的,你骗我!你骗我!荣非,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你亲眼看到何欢的尸体了?」
花姑的面孔骤然一僵,怒吼声也戛然而止。
对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自己没有亲眼见到何欢的尸体,为什么就认定何欢已经死了?
影主?
是影主亲口告诉自己,何欢已经死了,被缉仙司的荣非害死。
影主骗我?
何欢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