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七看到了黄副县长正站在大卡车上,焦急地喊人,心里还有点鄙视。
这疫情最严重的时候,现场就雷乡长一个小老头在指挥,县里的头头脑脑一个都不敢来,现在疫情控制住了,都出现了?
年轻人整顿职场就是这么来的,看不惯就说,不服就干。
看到林三七不想理睬人,雷乡长跑过来劝道:
“林同志,我看黄县长挺急的,你还是赶紧过去吧,万一你们单位真有啥急事呢?”
“能有啥急事,估计是我出来两个多月不回去,来催我回家呗。”
出来浪了两个多月,林三七也有点想回首都了,外面再好,终究没有自己格格府后花园舒服。
“黄县长,我在这呢。”
林三七从屋子里走出来,穿着一身现代化防护衣物,非常显眼。
黄副县长看到林三七,急忙招着手示意林三七过去:
“林同志,赶紧赶紧过来,首都方面有加急电报发过来,我给你带来了。”
电报信封已经重新装好,黄副县长也假装什么都不知情,将电报交到了林三七手上。
林三七心想就一个催回家还用加急电报,别不是有其他采购任务等着他吧?于是拆开信封一瞧,整个人都傻了
纸上就4个字:父亡,速归。
我爸爸死了?这出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哪怕不是亲生父亲,但穿越过来这些日子,林苦参是实实在在把他当亲儿子对待的。
人非草木,总是有感情的。
林三七眼泪都掉下来了,瞬间做出一个决定:我要回首都。
别说现在疫情已经控制住了,就算现在疫情还在高峰期也阻挡不了林三七回家的决定。
“黄县长,我,我得走了,我爸爸没了,我得马上回首都去。”
相比较雷副县长的虚情假意,雷乡长是真的有些急了:
“啊呀,这事给闹的,林同志,那伱赶紧回家吧,这里就交给我们。”
黄知柏也一阵难受,真诚地说道:“林同志,赶紧回家吧,你已经为我们做得够多了,没有你我们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是啊,林同志,我们钦县人谢谢你啊。”
林三七也不矫情了,从私心的角度来讲,别人家的事情肯定没有自家的事情重要,更何况是父亲死了,于是咬牙嘱咐道:
“雷乡长,黄医生,那接下来就全靠你们了,我得走了……”
等林三七交待完工作,收拾好东西的时候,整个那香公社的人全部都出来了。
中间有当地农民,有被他救过的病人,还有共同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当地干部、医务人员们,密密麻麻都聚集在村口的小山坡上。
当林三七急急忙忙开着大卡车要离开的时候,看到满山坡的人,一脚急刹车。
所有人在雷乡长的带领下,一起大声喊着:
“谢谢你~~~林同志~~~”
“再见啦~~~林医生~~~”
“林医生,一路顺风~~~”
喊声一遍又一遍,久久回荡在山谷里。
林三七还没擦干的眼泪再次又流了出来,也向着大家挥了挥手。
谁都知道,这一别就将是永别。
多年后林三七才知道,那香镇上,有一座香火鼎盛的“林医生庙”。
据说十里八乡谁家有个大病小灾的,都喜欢去庙里拜拜,祈求林医生菩萨能帮助他们,据说还十分灵验。
林三七开着大卡车,跟着黄副县长的吉普车一起朝县城赶去。
在路上,林三七也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然后就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
因为他是在大约小半个月前给医院发过一次电报,主要是告诉单位自己在玉林已经采购好药材,打包装箱发出了,注意查收。
可是单位怎么知道自己在钦县?
要知道自己这趟华南三省六地区的采购顺序是打乱的,没有按孔科长的行程表走,单位应该是找不到自己的行踪才对。
后世还可能通过手机定位,或者车票、宾馆住宿信息查找,但59年又没有这些玩意儿。
林三七这时候看向了身边陪同的钦县工作人员道:
“蒋干事,你知道为什么电报会打到你们钦县县府?要是没有这电报,我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蒋干事其实是黄副县长的秘书,自然知道内幕:
“嗨,这事呀还要从早几天,我们县里给你们首都中医院发了一封表扬信,感谢你在我们钦县抗疫战斗中作出的贡献,结果第二天就收到了这封电报。”
第二天就有回复,怎么电报到今天才告诉自己?这中间几天都干嘛了?
林三七心里有疑惑,汽车已经驶入了钦县当地政府大院。
这是黄县长强烈要求的,要不是半路要路过县城,否则林三七也不会多做停留,准备直接开车走人。
车子刚开进县府大院,就看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
钦县的一把手、二把手全部都在院子里等着,看到林三七下车来,赶紧上前来握手。
“林三七同志,你家里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知道你着急回家,我们也长话短说,两件事情,一个呢是感谢,感谢你为我们钦县人民做出的贡献。
没有你这次瘟疫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代表县W县ZF,代表钦县30万老百姓真诚感谢你,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这是一面锦旗,希望林同志你带上。”
锦旗上面写着8个大字:“悬壶济世,恩重如山”。
这是林三七这辈子第一次收到锦旗,要不是父亲死了心情不好,换平时他都能唱一上曲。
“谢谢书纪,谢谢县长,我做了我应该做的,收到了咱们钦县这么多感谢和祝福,这段经历我会一直记在心里,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看的。”
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大卡车上发出了扑通扑通的时间。
林三七一回头,就看到有不少年轻工作人员正把一袋袋水果往自己的大卡车上搬。
“不是,这是……”
一把手真诚地说道:
“林同志,你已经无偿帮助了我们这么久,我们无以回报,可怜我们钦县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送你一些水果,这些沙田柚、柑橘、木瓜、柿子和香蕉都是土特产,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不一会儿,林三七的大卡车上已经满满装了一车箱的水果,甚至还堆得跟小山似的,不得不用麻绳固定住。
林三七实在没有心思多交际,跟县里的人客套了几句,开着大卡车飞似的离开了县府大院。
一把手看到大卡车开得飞起还有点奇怪:
“你们说,林同志这大卡车怎么动力这么足?咱们县府门口这小山坡,其他卡车开上去都费劲,林同志的卡车载满了水果还开得这么轻松,怎么解放牌大卡车有不一样型号的?”
旁边一位县领导老神在在回道:
“这你们就懂了吧?给首都人民开的车,能跟我们乡下地方一样吗?当年送到京城的,那都得是贡品。你们看看咱们县里几辆解放大卡车,开出去不散架就不错了。”
“哦,原来如此~~~”
别人嫌首都大卡车马力足,林三七却嫌大卡车开得慢。
于是在钦县郊外,林三七又搭了个帐篷,大卡车开进去,换了吉普车出来。
吉普车的车速比大卡车快多了,200公里路林三七开了四个小时就到玉林,在这个年代绝对是飞起。
林三七是从玉林火车站坐车北上的……
5天后,林三七风尘仆仆回到了首都。
11月的广栖还跟夏天一样炎热,可是11月的首都已经开始刮西北风了,一阵风吹过,能把人吹得抖三抖。
林三七也来不及多换衣服,这时候颤抖着站在了格格府门口,眼泪开始吧哒吧哒往下掉。
心想从电报发出到他回到首都,中间相隔一个星期了,估计最后一面是见不到了,老豆应该已经出殡火化了吧?
想到这里,自责的林三七放声大哭:
“爸爸耶,你小儿子回来啦~~~”
林三七一边吼,一边往院子里冲去,可把东跨院的人都吓一跳,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
季鸟猴侯大丫跑出来一看林三七在嚎丧,满脑袋都是问号:
“我说林三七,你吼什么?你家死人了不成?”
王媒婆这时候也急急忙忙从屋里跑了出来:
“哟,小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是遇到劫道的了,还是被谁欺负了?”
那贝勒捂着胸口也出来了:
“好小子,这一声嚎把我给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我说林三七,你爸爸怎么了?好好的咋说没就没了?”
院里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可见林三七哭声这响亮。
林三七哪有时间听别人闲扯呀,一边哭一边穿过前院来到了中院,然后就跟中院的邻居们大眼瞪小眼。
林三七没有看到设想中的灵堂、白帆、黄纸,自家门口干干净净,仿佛啥也没有发生过。
感觉不像是办过丧事的样子呀?
金采凤这时候刚从屋子里出来,看到院子里站着像乞丐一样的小儿子,嗷一声喊:
“儿子,我的仔仔,你终于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