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兄,有福大哥,姑奶奶嘴中所说的‘小虎子’是哪位啊?”颜欢向后视镜看了一眼。
正襟危坐的邓有福将双臂抱起,眉头紧皱着思考起来。
族中大事一般都交由姑奶奶和家中长辈决定,他和弟弟邓有才还没有入祠堂开会的资格,姑奶奶向来只说事情商讨的结果,对其中一些隐情大多闭口不言,更是很少提及关内的人情关系,这“小虎子”,邓有福还真不知道是谁。
“我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啊。”
颜欢提起手腕,目视檀木念珠上雕刻的金纹“虎”字,一时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是出场不多,容易被人遗忘的人物?
“嗯~~~”
想了会儿,颜欢双手猛地一拍,大概猜到了这“小虎子”是谁。
“该不会是那如虎吧?”
要说这那如虎,同“神婆”关石花一样,同为当今十佬之一,而且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
现今的异人界有公认的“一绝顶,两豪杰”之说,除了龙虎山天师府那位压尽天下的天通道人,剩下“两豪杰”,其中之一便是那如虎。
十佬之一的王家王蔼曾经说过,那如虎能成为当今十佬,靠的不是他下面弹压的一群小混混,不是他背后的势力,而仅仅是因为他“能打”。
王蔼也说了,这世界上还有希望凭借努力去挑战一把天通道人张之维的,那如虎算一个,同为“两豪杰”的丁嶋安算一个,除此之外,算是别无他人了。
由此,足以可见这那如虎的恐怖实力。
颜欢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魁梧壮硕、虎背熊腰的身影。
“从表面来看,那如虎为人谦逊,能审时度势,可那也只是表象啊···”
“这一个個的圈子关系,还真是盘根错节。”
颜欢耸耸肩,将手臂手腕放下,这倒也不是他无端猜测,当时十佬会议的座位分布可是颇有讲究,“神婆”关石花和那如虎的关系一看就更为亲近。
而且“那”姓是辽东满族的八大姓氏之一,这一系列猜想下来,他和关石花没有联系才更令人感到意外。
“要我打电话问一下姑奶奶吗?”邓有才提议道,这要是给了信物,到时候有难处了找不到人用,这可就白给了。
“没事,不用打扰她老人家了,我猜到是谁了。”
“嘿,小友你心眼灵,啥都能猜。”邓有才笑道。
颜欢摇摇头,“说到心眼,可没人比你有才兄更灵的,只是你没拿捏好那个度,所以你走的不如有福大哥远。”
邓有才尴尬挠了挠头,“这啥意思啊?”
“这啥意思啊哥,要是我找准了那个度,我就能干过你了?”
“诶!”邓有福嫌弃地往旁边一靠,“这事从小到大我们嘴上就没停过,可你听劝了吗?”
“我听啊,我从小到大可听话了,哥伱给我讲讲呗!”
邓有福长呼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见遭受到了冷落,贼眉鼠眼的男人向前一趴,将手掰在了副驾驶的靠垫上。
“小友,你和我讲讲呗,别都和我打哑谜啊!”邓有才憨憨一笑,露出几颗新镶的金灿灿大牙。
颜欢望了眼后视镜,鼻尖处传来一阵浓重的烟味。
“有才兄你心思活络,跳脱,不受拘束,不去考虑条条框框,修行上的东西想的宽泛,这是你的优势。至于这个度在哪?就这么说吧,你生性自由,一旦超过了就是纵欲,所以你抽烟喝酒打牌唱k泡吧,逛夜场混夜总会···当然至于洗脚或一些啥的我不知道哈···”
“你是自由了点,可你这也太自由了啊。”
“嘿嘿嘿!”邓有才尴尬笑了笑,“那我以后收着点。”
“得了吧,你要真肯收,也不至于四年间真的一点长进也没有。”邓有福毫不客气地给弟弟拆了台。
花花世界,灯火酒绿的,有些诱惑不是随口一说就能挡住,有些癖好不是说下个决心就能戒掉的。
“哥,我这次认真了,也该让你看看我的决心了。”
“行行行,我听着呢!早些年要不是我揍你揍得狠,怕不是你早就走了邪路,当初想剪一个粉毛刺猬头,家里不许,就扬言要加入全性,这人是谁难道你忘了?”
兄弟斗嘴,最怕拿中二期和非主流期的黑料来攻击了。
此言一出,邓有才有点气急败坏,可面对亲哥又不敢发火。
“这事情可不能乱说啊哥!全性可是一群疯子!我那时候说的是气话,能真的加入吗?”
邓有福推推眼镜,额头青筋暴起。
“你别说,当时要不是我打歪了你的嘴,那句话你差点就喊出来了。”
全性,人人恨之入骨的邪派,加入不需要任何条件,只要大喊一声,宣称自己是全性成员即可入门了。
“呵。”颜欢瞄了眼后视镜,开心笑了笑,不愧是自家的兄弟,能把严肃正经的邓有福气成这样。
驾车的胡四喜也一同笑出了声。
一听见副驾主驾的笑声,邓家兄弟憋红了脸,知道失了脸面,随即闭口不言。
沉默了会儿,邓有才立刻想将这尴尬打碎,便趴头向前凑了凑,问道,“小友,你知道全性吗?”
“知道。”颜欢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有纯纯的坏种,也有走偏了的人。”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说起全性,这群妖人自言道,秉承的是战国先贤杨朱的思想理念。
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列子·杨朱》
这话看字面意思倒也好理解,说的是,拔掉我身上的一根毛,能让全天下人得利,这种事我不干,但是让全天下都给我好处,这种好处我也不要。
不取天下人一毫,不利天下人一厘,如果每个人都可以安守本分,克己慎独,那就不需要什么仁义道德和严刑峻法,天下自然就会得到治理。
杨朱思想无错,只是对人的思想高度要求太高了。
诚如天通道人张之维所说,这理念太过惊世骇俗,凡夫俗子一入此道,很容易出现偏差。
最可悲的是,这世间大多数又都是俗人。
所以“全性”走偏了,说什么“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实则放纵**,自私自利,只提“不拔一毛”,丝毫不顾“不取一毫”,虚伪狡诈至极。
现今的“全性”,丝毫配不上杨朱所说的“全性”二字。
“啊···”闻言,邓有才挠了挠头,“可是小哥,说到底,走偏了的人不就是坏种吗?一样的啊!”
颜欢靠在车窗,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路旁的初夏景色。
说的没错啊,走偏了的人,不一样是坏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