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敬岩,柔然铁骑。”
看着天边缓缓压来的一道黑线,所有人都清楚,敌人已经到了。
柔然部落是北莽的一方大部落,作为柔然共主的洪敬岩,有身后部落支撑,虽然比不上拓拔菩萨,董卓等军方巨头,但在北莽也有相当大的地位,要不然也不敢和皇族出身的慕容宝鼎硬碰硬。
“听说洪敬岩不仅仅是执掌柔然骑,在棋剑乐府也有一定地位,更是登上武评,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方好手,此人恐怕不易对付。”身边的李副将沉声开口。
洪敬岩在北莽本就是名人,无论是军中还是江湖,都被很多人认为是拓拔菩萨之后的北莽扛鼎之人,他们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更何况,兵入北莽后,候卫和军中斥候也在不断的收集北莽的情报。
“北莽离阳武道盛行,听说分为金刚指玄天象等境,就相当于他国的先天宗师和大宗师,这洪敬岩不会是大宗师级别的强者吧?”李副将皱着眉头。
九洲辽阔,各国情况都各不相同,有国家重兵,也有国家尚儒,更有崇道,崇佛的等等,不一而足。
就像大隋,因为经历了当初南北朝的连连混战,再加上大隋立国时间其实并不算太长。
国内修习兵道和气血的人数是非常多的,单论武林江湖,大隋并不如周边几国那般兴盛。
而此时他们所在的北莽离阳一地,就是武道极其繁荣的地域,江湖武林兴盛至极。
就李副将偶偶听到的消息,几乎动不动就会有天象高手出没,甚至不乏陆地神仙的踪迹,这无疑是相当骇人的。
听到此话,高长生也是轻笑了一声。
“大隋周边地域,像大宋,离阳,甚至稍远的大明,都属于武道极为兴盛的国度。”
“不过大宋尚儒崇道同时也不避佛,除了兵道稍弱外,其余各道都是极为繁荣。”
“而其余两国,大明跟离阳也略有不同。”
说到这里,高长生先是挑了挑眉,才继续开口:
“离阳武道境界,是当初忘忧天人高树露创立的一品四境,并且沿用至今。”
“金刚指玄天象陆地神仙,确实是和大隋还有周边国家的先天宗师大宗师对应。”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在离阳江湖。佛门只练金刚,道家只入指玄,儒家则是单修天象。”
“虽有武夫三步同修,一步一个脚印,但也有更多的人同样只修单境。”
“所以在离阳,境界并不等同于战力。”
李副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高长生也没有再继续开口,事实上他并没有说完。
前世他看过原著,而且来之前也对此世离阳的情况做过详细了解。
无论是原著还是此世,离阳的武道境界都是有些混乱的,一品四境,有大小真伪,又有单修并修。
另外还有一点,离阳的修炼者,重心境也重气运。
当然这事在其他国家也一样,心境和气运对修炼的确重要,但却绝没有离阳这般夸张。
在离阳武林,很多武者都在孜孜以求的谋划气运,以气运推动自身武道,甚至一步破镜。
这也导致离阳江湖武者的境界波动相当剧烈,稍有不慎,心境气运受损,便会境界跌落。
而离阳武者的战力,很多都和境界不相匹配,金刚杀指玄,指玄杀天象,甚至天象杀陆地神仙的战例都不少见,这在其他国家是很少甚至基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就像离阳龙虎山的那几个所谓的陆地神仙,带上一个伪字可能都算是高攀了。
事实上,遍观离阳江湖,真正能够做到境界扎实,战力匹配的,也就是少数的那一撮人。
“大帅,洪敬岩停下来了。”就在高长生思考的时候,李副将指着前方高呼了一句。
高长生抬头,果然洪敬岩率领的骑兵,突然驻足在了数千米外的地域。
“都说洪敬岩狂妄,看来也并不是一味猛冲的莽夫。”
很明显,对方的突然驻足是担心前方有什么陷阱。
洪敬岩此人一直都是心高气傲,在北莽也一直是把那拓拔菩萨当成自己的目标,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不放在他的眼里。
也正是这个目标,还有性格,他到达橘子后才会和慕容宝鼎产生冲突。
除了看不惯慕容宝鼎外,更多的还是求战。
只要一战打败高长生这位新近崛起的将星,无疑会大涨他的威名,不仅仅是地位名声的提升,距离拓拔菩萨也会更近一步。
当然了,急于立功归急于立功,能够统帅一军,并且真正在军中站稳脚跟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傻子。
轻敌冒进,易被埋伏这个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
“哈哈,那也随着他,反正我军有城池遮挡,他若攻我们就守,若不攻,那就在平原上吹风吧。”李副将哈哈大笑。
仅仅数千米距离,若不攻城,对方确实只能在马背上吹风。
如此距离,根本不可能就地扎营,哪怕是扎营时,他们不袭扰,扎营后也是随时可以出手。
若退后扎营,那对方可就成了笑话了,带着大军气势汹汹的狂奔而来,结果一战不打就后退,不说旁人,慕容宝鼎肯定会笑掉大牙。
高长生也是摇了摇头。
洪敬岩此人性格目中无人,但放到兵道武学上,勇猛精进倒也算不上贬义。
但此人的心性着实算不得多好,原著被洛阳,徐凤年打败后,行事对敌就很快变得有些畏畏缩缩。
此时的表现更是将他的性格表现的淋漓尽致。
从橘子州到锦东州,距离不算远,但也并不近。
洪敬岩能够这么快到达,毫无疑问是一路狂奔,中间没有丝毫休息,从这就可以看出他的求战之心。
可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却又莫名的开始瞻前顾后。
要知道,这锦东州可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并不是什么林深壑深的凶险地域。
当然了,这种小心谨慎,在行兵上也算不得错,但也可以看出洪敬岩的复杂心态。
“既然他不动,那就我们动吧。”
高长生轻轻挥了挥手。
“本帅现在可没心情和洪敬岩玩这种对峙的游戏。”
“传令,骑兵出城,元霸为箭头,叔宝罗成为左右翼,先碾碎这支柔然骑。”
“十万柔然骑,看似规模浩大,却是无根无凭。”
“本帅倒想看看,慕容宝鼎或者说北莽女帝,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说完又转头看向李副将:
“告诉叔宝罗成,注意保护元霸冲锋时留下的空当,至于元霸……”
“让他放心冲杀,最好把洪敬岩的人头给本帅提回来。”
“总之一句话……”
“至明天天亮之前,本帅不想看到这平原上,还有一个完好站立的北莽骑兵。”
“是!”
李副将迅速拱手。
一刻钟后,白川城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
如同重鼓一样的马蹄声瞬间响彻四野。
那打开的城门,就像是大坝之上突然打开的闸门一般。
崩天裂地般的洪流倾泻而出,刹那间整片天地都仿佛暗淡下来。
但仅仅是一瞬,又重新转为明亮。
只不过不是如同之前那般阳光普照的透亮,而是笼罩着一层迷蒙的血色。
“吼!”
大军前方,一道响彻天地的吼声,先一步炸响。
但转头看去,看到的并不是什么人影,而是两柄巨大的金色铁锤。
双手持锤的李元霸一马当先,刚出城门就已经拉开了和骑兵的距离。
不过在他左右两侧后方,一金一银两把长枪,一直紧紧跟着,既没有朝前,也没有落后。
两人身上气血涌出,连接着前方的李元霸和后方的大军,以保证整体阵势不会脱节。
就在锦东平原之战彻底展开的时候。
离阳西北部,北凉王府中,听潮亭顶楼,两道人影正相对而坐。
“看看吧。”
一个身穿黑衣的枯瘦老者递出一张纸笺。
对面之人伸手接过,随意一瞟后,眼眉顿时一挑。
“高长生出兵锦东了,好家伙,不愧是年仅二十的上柱国,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还真有一股有我无敌的气势。”
“说真的,我倒是有些羡慕那高昭玄了。”
男子哈哈笑道,而后又转过眼眉。
“听说,凤年在大隋时还和这位齐国公碰过面?”
听到这里,此人的身份已经再明了不过。
正是那坐拥北凉四州,让离阳皇帝夜不能寐的北凉王徐骁。
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北凉王府的第一谋士李义山。
“老黄传来消息,他们在大隋确实碰到过高长生。”李义山开口道。
“哈哈,如此到还真是缘分。”徐骁再度大笑。
李义山则是翻了一个白眼:“亏你还笑的出来。”
“我们北凉的触手可升不到大隋,凤年在大隋逛着一圈,沸水房可是损失了数百个精锐密探,如今正在大隋候卫那里关着呢。”
“你应该庆幸,大隋没有真的出手,尤其是那位高长生,他没有起杀心。”
“若他出手,哪怕剑九黄以命相搏,也不过就是蚍蜉撼树。”
“嗨……”徐骁摆了摆手:“无缘无故的,高长生应该不至于对凤年出手。”
“要说当年两辽出兵,我也是收到皇帝的命令,更何况那一场交锋,我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说到这里,徐骁也是眯起了眼睛。
“那高颎的日字昊阳,当真是绝强之兵,我以杀阵融合大雪龙骑,再加上徐家军的决死气势,竟没能占据任何优势。”
“如此强军,竟在大隋失去了踪迹,真不知道大隋两代皇帝,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李义山摆了摆手,没有去评论,他关心的更多还是眼前的局势。
“对密报上的消息,王爷怎么看?”
听到此话,徐骁面色也是瞬间转为肃穆,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洪敬岩虽然还算不错,但终究还是嫩了一点,若只是他和柔然骑,绝不会是高长生的对手。”徐骁随意道。
比起年龄,高长生只是二十出头,可洪敬岩却已近不惑之龄。
但在徐骁的语气中,却仿佛高长生是个长辈,而洪敬岩才是那个年轻人。
他对面的李义山竟也没表示反对。
不过这才是事实,军队之中,沙场之上,比拼的永远是硬实力。
而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两人相比,无疑洪敬岩才是更嫩的那个。
“但重要的是,北莽究竟在想什么?”李义山补充了一句。
而这句话显然也说中了徐骁的心思。
“不错,我能看出,你能看出,天下人都能看出,也不知道慕容宝鼎和那北帝城内的慕容珂在想些什么?”
听到此话,李义山也是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
徐骁的话语,慕容宝鼎自然没什么,重要的是那慕容珂,这可是那位北莽女帝的芳名。
对于两人之间的那点往事,李义山当然清楚,时至今日,或许也只有眼前的人,能这般毫无顾忌的叫对方闺名了。
“据沸水房查探,北凉外围的北莽军队,似乎少去了一大半,具体迹象未明。”
“好家伙。”
徐骁轻呼了一声:“北莽这是有大动作,他们目标是什么?高长生?”
李义山摇了摇头,情报零零散散,并不详实,他也看不清全貌。
“快,拿地图来。”徐骁快速开口。
听潮亭顶楼,是独属于李义山的住所,自然不会缺少地图。
而在地图摊开的瞬间,徐骁也是第一眼就落到了关键位置,正是高长生如今所在之地。
“橘子,锦东,慕容宝鼎,北莽,还有高长生。”
很快,徐骁似乎发现了什么,瞳孔猛的一缩:“他们这是在设局!”
“不,不对,离阳呢?离阳太安城有没有动静?”
徐骁猛的看向李义山。
“没有动静,恰恰相反,太安城近段时间格外平静,甚至静的有点不正常。”
“那就对了,看来赵惇可能也在其中插了一手。”
徐骁拍了拍手掌,喝道。
李义山闻言也是眼睛一亮,他是顶尖谋士,思维转动的自然也是极其快速。
之前没有发现,只不过是对战场不像徐骁那般敏感罢了。
“他们要合力对付高长生?”
“那我们要不要插手,若两方真的联手了,对我们或许也是一个机会,无论是朝北推进敲北莽一棍子,还是趁机向东进入两辽,寻觅机会,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无论如何,北莽离阳若真的毫无顾忌联手,对北凉也是一个威胁,但两国旧怨重重,想来也不可能完全抛弃前嫌。”
“我们若是利用得当,或许可以用高长生手上的大隋兵力,消耗掉两国的元气,尤其是离阳。”
离阳和北凉双方和北莽虽是敌对阵营。
但两者的关系其实更加复杂,属于共生,但又不是完全融合。
是那种此消彼长,伱强我弱的关系。
所以无论是北凉还是离阳,不会愿意看到对方彻底灭亡,但也绝不愿意看到对方越来越强大。
“等等,等我想想,等我想想。”
徐骁从座位上起身,而后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转起了圈。
“不,不对劲。”
“两国的行为绝对不对劲。”
徐骁猛的惊呼。
李义山闻言也是露出了异色。
而徐骁也未卖关子,迅速开口:
“对付高长生看上去确实合情合理。”
“但却不符合逻辑。”徐骁摇了摇头:
“高长生手上只有一个左武卫,再加上两地驻军,最多不过二十万。”
“就算把他全歼在锦州,最多也就让大隋肉痛一下,但大隋国内还有常驻十二卫,还不包括各地边防驻军。”
“就算布局灭了高长生,大隋也很快就会出兵岭南。”
“如此大动干戈,只是为了歼灭高长生,没有任何实际的好处,还往死得罪了大隋。”
“无论是慕容珂还是赵惇,都不是这等蠢人。”
“尤其是赵惇,若没有天大的利益,这老小子可不会这般轻易冒头。”
说完,徐骁死死的看向了地图,而后目光不断往周边移动,直到看到了某个位置。
“不对,北莽离阳的背后还有人,或者说此次布局的从始至终就不是他们。”
随着徐骁的眼光看到具体目标后,李义山也是心中一震。
“联合北莽离阳,闹出如此动静,他显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那他又盯上了哪里?是大宋,还是真的盯上了大隋。”
“不知道,如今只有一些端倪,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对哪里下手。”
“但有一点,我了解赵惇,他那个性格都敢露头,可能参与的还不仅仅只有北莽离阳这两个国家。”
“嘶……”李义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而徐骁则是瞬间挺直了肩膀:
“不过慕容珂和赵惇说不定会失算,那位可不是什么好合作的人,那是一头吃人的狼,而狼想吃的,有时候可绝不仅仅是对面的人。”
“传令下去,北凉全体戒备,另外,召回陈芝豹和褚禄山。”
“还有,让凤年尽快回来。
“总之,北凉全军备战,但谁都不得轻动,等待局势变化。”
“这是一场惊天大局,谁也不知道会如何发展,说不得我这个人屠可能要再次披甲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