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西有些挫败地发现,市长交代的任务好像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完成。
她花了小半天时间在哥谭城区奔走,解锁了不少地点,但那个“与特殊市民打招呼”的任务仍然倔强地保持着一开始的数字——也就是个位数。
格蕾西抱着极大的希望去冰山俱乐部转悠了一圈,结果仍然一无所获——这里只有奥斯瓦尔德·科波特一个特殊居民,格蕾西看不出任何他会想离开哥谭的理由。她只好和科波特打了招呼,打包了几杯咖啡带走了。企鹅人在吧台后擦着玻璃杯,殷切地看着她的背影,面带笑容。
走出冰山俱乐部没多久,格蕾西看到不远处有一座气派的高塔在雨水中闪闪发光,塔下不知为何有许多人在冒雨排队。格蕾西驱马靠近,抬头望去,只见塔顶赫然是一个巨大的LOGO:【WAYNE】。
……是那个韦恩集团的老巢!
在【已解锁地点:韦恩塔】的提示声中,格蕾西跳下马,站在一边观察那些排队的市民。她发现这些人个个身体健壮,胡子拉碴,戴着墨镜或者穿着皮衣,露出的皮肤上还满是刺青,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格蕾西更好奇了。她看了一会,走上前去,跟其中一位排着队的人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排队男子大为不适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侧头一看,就见格蕾西扭过头,朝他微微一笑:“下午好。”
排队男子:“……?”
他不太想在韦恩的地盘上惹出事来,勉强按捺住自己掏家伙的冲动,重新把头扭了回去,给她让出半个身位。
但绿毛怪人并没有放过他,又往他旁边挤了一下,依旧跟他肩并肩:“朋友,你好啊。”
排队男子差点没骂出声来:下雨天排队已经够烦了,旁边还挤了个绿毛精神病!他盯着韦恩塔上的韦恩标志做了个深呼吸,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干啥?”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在排什么队?”绿毛怪人也压低声音。
不知道在排什么队你挤过来干什么?!排队男子更暴躁了。他转头一看,发现这怪人虽然看起来肌肉结实,并不好惹,但却长了一张表情无辜的单纯脸庞——这不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么!
他忍着恼火,敷衍道:“没你的事,回家玩去吧。”
格蕾西无辜地看着他。
仔细一想,排队者又觉得有点太敷衍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听说韦恩大楼这边有临时救灾点才过来的,那你走错了。韦恩救灾点得从他们大楼总部的北门进,我听说韦恩集团的CEO福克斯在那边发食物和毯子,还有急救盒子之类的玩意,去吧。”
“谢谢,朋友。”怪人点点头,对他露齿一笑,“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到底在排什么队。”
“……”排队男真的有点想骂人了。难道他脸上的刀疤和他那粗壮的双手毫无威慑力?任哪个普通人在路上看到他不是绕着走,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同伴们在前面频频回头侧目,眼神里是明晃晃的嘲笑。他破罐子破摔,怒道:“行吧!实话说了吧,我们都是道上混的!韦恩集团雇佣我们干活,懂了不?没你的事儿,小姑娘!”
“哦!”绿发姑娘终于恍然大悟。还没等排队男松口气,这好奇宝宝又接着发问了:“那韦恩集团雇你们是要干什么呢?”
到底关她什么事?!
“他们雇我们去卖命!我们要签协议然后去废墟里救人,满意了吧!”排队男恼羞成怒,在格蕾西那清澈天真的目光下故作粗鲁地挥了挥手,“我看肯定是蝙蝠侠强迫布鲁斯·韦恩这么干的,要不然那阔佬干嘛白白破财?”
排队男前后的人立马不满地咕哝起来,讨论着到底是不是蝙蝠侠用某种手段强迫了布鲁斯·韦恩,结论是显然的确如此。
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的格蕾西也排进队里,去韦恩塔大厅接了个救人任务——条款里详尽地规定了任务期限和救援标准,报酬十分可观。
在看到格蕾西坐下的时候,韦恩的接待员似乎原本有些不情愿。但在格蕾西把他面前三吨重的大理石桌子搬走放到了房间另一头之后,他立马把合同给她了。
格蕾西高高兴兴地揣好合同,一路向北搜救,顺便寻找那些需要打招呼的特殊市民——仍然一无所获。
她经过罗宾逊公园,路过上东区,最后穿过考文特里,渡河来到阿卡姆精神病院外侧。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格蕾西仰起头,颇为震撼地看着这座占地面积巨大的高塔。
“哇……”格蕾西喃喃道,“好多人啊。”
*
大雨滂沱,天色已经昏黄。刺客联盟的创始者,蝙蝠侠最危险的敌人之一,忍者大师雷霄古*正在等待。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是卫星实时投来的画面。在他身后,一扇门紧紧关着,有遥远的惨叫声传进屋里。
屏幕上的哥谭像一座纸牌屋一样倾颓坍塌,他望着那在卫星镜头里有些失真的画面微微眯起眼睛,神情像在欣赏一副美丽的画作。那是雷霄古最喜欢看到的东西:蝙蝠侠终于遇到了无法逾越的困难。
“告诉我,侦探。你能看到我看到的这一幕吗?”雷霄古轻声自言自语,胡须下的嘴角微微翘起,组成一个冰冷的微笑。
看看吧,蝙蝠侠。哥谭这些崩塌的砖石和倒塌的建筑,杀死的无辜者比阿卡姆里的任何居民所做的还要多。有多少人在此刻死去或濒临死亡?五万?还是一百万?人类对自己聪明才智的证明,竟成了地震中人类灭亡的罪魁祸首!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如果世界接受他的领导,他们的苦难就会结束,雷霄古想。再也没有杂乱和污秽,他会为他们提供纯净、和谐而自然的生活,没有肮脏的科技和现代化,人类将与大地的力量合作,而不是试图违抗它。
“无论强弱,无论贫富,我们都受制于我们所处环境那短暂而残酷的变化,侦探。你的盲目执着不会改变这个无法逃避的结论:你的城市永远不会重建,它将被遗弃,最终被侵蚀和腐坏。”雷霄古轻声说道,切换了屏幕上显示的画面。
他看着他所等待的那个身影沐浴着暴雨赶来,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所以,我要问你,侦探……现在谁是疯子?”
那人从马上跳了下来,推开沉重的铁质大门,抬起头张望着眼前漆黑的高塔。在暴雨中,来人的那双眼睛依旧鲜明如霓虹。
他站起身收拢披风,墙壁上的屏幕自动收拢隐藏了起来。忍者大师环顾着这个昏暗的厅室,看着东倒西歪的陈旧家具上积年的血迹,声调轻柔地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真想换个更得体、更舒适的见面地点,而不是在疯人院的内厅里。
他所等待的人已经来到了门外,无声地推开了门。她的名字在雷霄古的舌头上滚过几圈,最终被他吞了下去。格蕾西·米勒,亲爱的农场主……她还不认识他,他最好不要让她太早发现自己的意图。
雷霄古估计着时间,恰到好处地转过身,让自己正好出现在来人视野最中心:“哦……你好,阁下。”
格蕾西停下了脚步,冷静地看着他。雷霄古眯起眼睛,欣赏着她的模样。和在卫星画面里看到的模糊图像不同,小农场主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和他想象的一样。
瞧瞧她的眼睛,她那结实的肩膀,修长的四肢,还有她那冷静平和的神情。多么完美的人类,她一定是造物主手把手调整出的作品……
“你好。”格蕾西打破了沉默,礼貌地说,“你是这里的保安吗?”
雷霄古的畅想顿时被打破,一时间大脑有些没跟上来。微妙的恼怒立马袭上忍者大师的心头:他的风采,气度,着装,哪点看起来不是充满领袖气质,又有哪里像保安了?!
他吸了口气,徐徐吐出,扬起一个微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看看这里。几十年前,阿卡姆只是一座颇负盛名的综合医院,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了让人望而却步的危险之地……”
格蕾西亦步亦趋地靠近了他,站在他面前,微微睁大双眼,很感兴趣地听着。雷霄古觉得她的神态很像一条听话的猎犬,这联想让忍者大师大感愉快。
他的语气也变得更加缥缈了起来:“时过境迁,往日不再了……在地震发生的时候,疯人院的安全门全部被落下封锁,与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里面的人需要救援,那些危险也需要被彻底根治,我想,你就是不二人选。”
十分应景地,门里又有不知道何处传来一声惨叫。雷霄古观察着格蕾西的神情,满意地发现她的眼睛像被点亮的灯盏一样亮了起来,神情之中渐渐染上了一些……似乎是兴奋的情绪。
“疯人院里面可能还有些不错的东西,但是在灾难发生之后就没有人能进去了……你在里面会遇到的大概不全是好东西。”雷霄古柔声说道,“给,拿着这个。你兴许能用得上。”
他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古老的剑,递给了格蕾西。这把剑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剑身已经锈迹斑斑,剑柄沉重,被时间夺去了光辉。
格蕾西问都没有问一句,就听话地双手接过那把似乎是生锈的铁剑,把它举过头顶。
雷霄古不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看,这就是他们的农场主。她还不认识他,但依旧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他真该让那个不识相的侦探来看看她。
她手里拿着的不是一把生锈的铁剑,或者说,不仅仅是。那是附着了古老魔法的“灵魂之剑”,使用者的灵魂决定了它的杀伤能力。雷霄古用它甚至可以与一支大军对抗,而如果持有它的人是格蕾西……雷霄古相信她能做到更多。
“记住,孩子。我是雷霄古,刺客联盟的首领。”雷霄古重新拢起披风,看着格蕾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我可能会让你加入我不朽的组织……”
格蕾西的眼眸被这番话点燃了。雷霄古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他最后看向格蕾西,轻声说道:“去吧,孩子。打开那扇门,证明你自己。”
*
格蕾西正在证明自己:首先用十字镐凿开阿卡姆疯人院的安全门,然后钻进门里,换成剑。
面对着朝她扑来的精神病人,农场主原地站定,伸长手臂,使出了收菜剑法!
那位穿着条纹病号服朝她飞扑而来的疯狂人士身形鬼魅,动作矫健,但不知怎么被她手里生锈的铁剑当胸连斩了三剑,每一击都穿过他的身体!他立马痛叫一声,整个人违反物理定律地飞了出去,落地弹跳了几下就僵硬不动了,还从口袋里掉出了一颗炸弾。
格蕾西当然是选择捡起炸彈,笑纳了战利品。刚刚被她“打死”的阿卡姆居民很快又萎靡不振地睁开眼睛,伸手摸索着自己毫无伤痕的胸口,表情惊恐地看着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理智,战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好你好,我是格蕾西。”格蕾西笑眯眯地蹲下身和他握了握手,在游戏界面上对了一下市长给出的名单,“你是那个……呃……‘拟声词’*,对吧?很高兴认识你!”
拟声词发出一声咯咯的叫唤,缩到墙角,看起来有些恐惧社交。格蕾西也没有强求,她站起身,心情愉快地提着她那把生锈的破剑往阿卡姆的深处走去。
在她身后,拟声词瑟瑟发抖地捂着自己的胸口,那深入骨髓仿佛撕裂灵魂的剧痛仍在幻觉中折磨着他。他缩成一团,努力祈祷着不要被她看见,嘴里小声模仿着那把剑拖过石砖地面时的声音:
“喀啦……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