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敬之的感应之中,随着死人头们的呼唤,自己身处的这座前军都统衙门渐渐起了某种玄妙变化,就像是……整个儿活了过来!
四面八方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尽皆气机升腾、连成一体,更喷吐出丝丝缕缕的煞气,其色黑中带赤,隐隐透出杀伐之意。
这些煞气升腾而起,眨眼间就汇聚成云、笼罩当空。
死人头们如鱼得水,纷纷欢呼着钻入那煞气云层之中,载浮载沉、忽隐忽现,又在极短的时间里瓦解冰消、散而成气,彻底融入了其中。
紧接着,这团体量惊人的黑赤煞云猛地旋转起来,同时飞快收拢、凝实,竟是化作了一颗巨大无比的头颅,黑面凝煞、血眼含威。
这颗头颅应当就是先前死人头们大声呼唤的将主了。
它成形之后依旧轰隆隆转个不停,一双大如水缸的血色巨眼随之四下乱扫,将院中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随即开口怒喝:“尔等何人,竟敢上门来寻死?”
齐敬之仰头看着这颗不停旋转的巨大头颅,眸中烛火竟也随之不停晃动,立时生出了天旋地转、眩晕烦恶之感。
他尚且如此,周围的驺吾军甲士就更加难以抵挡。
沿墙布列的甲士们只觉眼前一黑,好似喝醉了酒一般站立不住,原地打晃的、前扑在地的、后仰撞墙的,顷刻间就东倒西歪、乱成一片。
李神弦率领的射生营士卒更是有一多半都从墙头上栽了下来,惊呼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见此乱象,齐敬之登时心头一凛:“好奇特的尸鬼!好诡异的手段!”
他顾不得思考这颗头颅与冥土中的无头赤甲将军有何关联,双足猛地发力,身躯高高跃起,背后铁翅犹如利刃出鞘,铿的一声当空展开,作势就要上冲厮杀。
就在这时,只听左将军忽地张口暴喝:“三军……征战……精!宾满!”
这寥寥七个字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几乎是话音才落,半空中那颗巨大头颅就猛地停止了旋转,那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异力也随之消失无踪。
“什么?你瞧出我的根脚也就罢了,却是从何得知我的真名?”
那头颅明显大吃一惊,接着就怒不可遏,将一双血眼愤然圆睁,却是看也不看举翅腾空的少年,只是用恶狠狠的目光将左将军罩定。
“左守全邪精!你身为山中雄魂,与我同列八极神邪之精,不相互扶持也就罢了,竟然勾结这些从南边儿来的活人谋算于我?”
“怎么,他们恭维你一声左将军,伱就信以为真,以为自己跟他们是一伙儿了?”
闻听此言,左将军立刻摆动左臂、权当摇头:“我来……救你!不走……会死!”
宾满先是一愣,接着就怒极反笑:“你吓唬鬼呢!宾某乃三军征战之兵煞凝聚,在禁水关这座绝域孤城中孕育而生,只要此关中的军威煞气不绝,我就是想死都难!”
“就凭你带来的这些歪瓜裂枣,有何本事能与整座禁水关中的军威煞气为敌?”
宾满的目光在下方驺吾军甲士们身上转了一圈,接着又看向背生双翼的齐敬之,嗤笑道:“还是说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能耐以一人敌一城?”
“三军征战精……八极神邪之精……”
齐敬之迎着对方满是不屑的目光,嘴角向上勾起:“没想到阁下竟然是十几年前北拓之军的兵煞成精。当年横野侯的军威之盛,由此可见一斑。”
“方才左将军所言非虚,此次大齐再度兴兵、卷土重来,可谓做足了准备,兵锋之利更胜往昔。阁下若还执意盘踞此地,只怕性命难保。”
“呦呵?”宾满脸色一变,语气里讥讽之意甚浓。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真敢妄想以一人敌一城?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你莫要以为知晓了某家真名,就能随意拿捏于我!来来来!宾某今日就定在这里,不闪不避、任凭施为,看你能奈我何!”
眼见对方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齐敬之眸光一闪,笑得愈发和煦:“阁下此言差矣!”
“我乃大齐钩陈院羽林校尉,奉国主诏命巡视北地,而禁水关乃是大齐旧土、雪域边城……”
“我与此城同奉圣姜人道法理,自当相互倚靠、扶持,又何来一人敌一城之说?”
“反倒是阁下,身为大齐兵煞之精,却不尊奉圣姜道统,反而窃据军衙、以为私宅,在本校尉面前全无恭顺之意、口出狂悖之言,更倚仗异术、对抗王师,这才是不识天数、自取灭亡!”
说话间,齐敬之已是解下腰间金牌,将之亮给了宾满:“钩陈金牌在此,小小兵煞还不俯首请罪!”
话音未落,那面金牌已是猛地绽放金光,比此前在黄小二手上烙印文字时还要耀眼十倍。
所谓圣姜人道法理,听上去虚无缥缈,可真到了眼下这等应景的时候,其威力却是真实不虚。
宾满面色大变,慌忙间飞腾而起,调转头颅向着远方高天逃去。
它畏惧金光如避蛇蝎,偏偏嘴上兀自不肯服软:“我乃横野侯三军兵煞所成,又得冷山尸气滋养,在此逍遥十年有余,你一个小小校尉、后生晚辈,也配受我一礼?”
齐敬之闻言呵呵一笑,仰头大喝一声:“三军征战精宾满!”
他将这七个字喊出,效果堪称立竿见影,甚至因为钩陈金牌的缘故,比左将军喊来还要厉害几分。
正在飞遁的巨大黑赤头颅陡然定在空中,接着就身不由己地回过头来,将脸庞对准了少年手里的金牌。
它目眦欲裂,将满腔悲愤化成一声怒吼:“天杀的左守全邪精,某家与你不死不休!”
吼声未歇,一面青铜小镜突然映照在了它的血眼之中。
这铜镜被月华一般的光华包裹,澄澈如水、清亮如月。
铜镜旁还悬着一面三尺小幡,通体泛着柔和清光,黄色幡面上绘着一头黑纹白虎,身披五彩、尾长于身。
一镜一幡此刻都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垂涎之意,而垂涎的对象自然就是那颗被定在空中的巨大黑赤头颅。
只是如此一来,这两个伴生器灵互相提防牵制,反倒都没有第一时间对宾满出手。
“两位是……”
宾满看看小镜,又看看小幡,虽然并不知晓它们的名字和根脚,但整颗头颅已经因为先天上的克制而难以自控地战栗起来,而且颤抖得越来越剧烈,脸上神情更是惊骇欲死。
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只要自己落到这两位手里,怕是想不死都难,满城军威煞气都救不了它!
就在这时,左将军忽地将头颅高举,朝着少年郑重言道:“宾满……不……害人!饶它……性命!”
因为天地玄鉴与驺吾幡同时表露出了对宾满的兴趣,齐敬之正自有些挠头,听见这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今天这事儿本就是左将军主导,起因还是人家要给孟夫子寻一座庙宇栖身,齐敬之对此只有感谢的份儿,自然要给这位所谓的“左守全邪精”一个面子。
“后军的铁斗笠们将平民百姓也化作人狼来驱使,可见绝非善类,而刚刚前军的数百颗死人头皆是昔日战死的大齐士卒,并无老弱妇孺在其中……左将军说宾满不害人,应当不是虚言。”
“只不过此精的性情太过桀骜,尚须好生拾掇一番,方可为孟夫子免除后患……”
念及于此,少年便朝左将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继而抬起头来,向着宾满微微一笑:“镜子能拘灵炼煞、幡儿能止戈解兵,阁下可任选其一!”
这几天在忙活年终总结,还参加了一个葬礼,耽误了更新,还请诸位道友见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