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
齐敬之身上的明光铁甲发出连串脆响，灵魄面甲亦是荡起阵阵涟漪。
虽然那些沙箭射中的只是他的影子，少年却是如遭劲弩攒射，整个人不由自主一连后退了数步。
“这些所谓的鬼弹还当真有些门道，竟然能透过影子直接攻击身躯和魂魄！”
“我有师尊所炼的鹤履作为防护，尚且不能掉以轻心，寻常百姓乃至军卒遇上，怕是全无幸理，更别提还有这些好似白雾的瘴毒了……”
齐敬之站稳身形，灵觉之中所感应到的恶毒目光竟是多出了数倍，而且还在以一个极为可怕的速度不停增加，直让他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少年没有犹豫，立刻扬手一招，虎煞碧玉磬已是悬在了他的身前。
铛！
伴随着一声响亮而清脆的玉磬之音，大股虎煞烟云汹涌而出，逼开周围的白雾瘴毒，将少年牢牢护在当中。
两个青衣童子和十几只大如野鸡的肉翅飞虎更是倾巢而出，凶猛扑入四周的雾气之中，一边大口吞吸瘴毒，一边似乎是在追逐某种无形之物。
下一刻，这方小天地就好似开了锅，大团大团的白雾瘴毒汹涌而来，其中传来如同蜂群振翅一般的呼啸之声，似有无数身形细小的无形之物倏忽来去。
不远处的禁水也猛地沸腾，密集的水柱向上冲起，又溅落在河面上，激起道道涟漪。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沙箭腾空而起，目标直指青衣童子和肉翅飞虎，也有相当一部分依旧直奔齐敬之的影子而来。
只是一个照面，就足足有五只肉翅飞虎被沙箭射成了筛子，旋即砰然炸裂，爆散成一团团黄黑色的虎煞烟气。
其余肉翅飞虎和两个青衣童子亦是身披数创、伤痕累累。
好在这些个妖魔已被天地玄鉴和虎煞碧玉磬炼化，早就不是活物，眨眼间就在虎煞烟云之中重塑身躯、悍然反扑，然后再次被接踵而至的沙箭射成刺猬，一时间自顾不暇、难有寸进。
“还当真是一条禁水啊，而且这已经是近些年来此地瘴毒和鬼弹最为弱势的时候……”
齐敬之算是见识到了眼前这条河流对于外来者的刻骨恶意，一时间心中颇多感慨。
“按照寿长史的说法，在发现冷山龙尸之前，禁水在大齐边地的凶山恶水之中其实根本排不上号，以至于当初横野侯麾下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精锐，而是征召了大量地方郡军乃至普通壮丁。”
“至于大齐有数的几支精锐边军，都是由国中最能打的军侯率领，戍守在几处最为凶险之地，一边战天斗地，一边与来自蛮荒域外的的妖魔、蛮族以及野兽厮杀。”
“许多年下来，那些邪魔异类始终杀之不尽，反倒是许多曾与大齐接壤的人族国度，多数都已经消亡，有亡于天灾和妖祸的，也有被大齐攻灭的……”
心里回忆着寿跋对于大齐边地的描述，齐敬之努力站稳身形，硬生生顶住了射影沙箭对自己身躯和魂魄连绵不绝的攻击。
他催动虎煞碧玉磬收拢虎煞烟云，也将青衣童子和肉翅飞虎们召回身边，结成了一个更为紧密的阵势。
趁着瘴毒白雾和无形鬼弹填补虚空的间隙，齐敬之取出银煞风母烛台，点燃之后也顾不得什么烧破虚空见黄泉，鼓起腮帮子就是一口气狠狠吹出。
轰的一下，一道猛恶非常的大黑阴风裹挟着殷红血焰汹涌扑出，当空蔓延出五六丈，径直冲到了禁水的河面上空，烧得沿途白雾退散、虚空震颤，似乎随时都会碎裂开来。
无数尖细而凄厉的惨叫声在血焰内外响起，又迅速湮灭无闻。
只是与当初在九真郡时不同，这禁水之畔的虚空似乎要坚韧许多，终究没有被血焰烧破。
“嘿，我出身麟州那等国中腹地、太平州郡，若非得天地玄鉴伴生，又机缘巧合走上了修行路，此生哪可能见到这等奇诡壮丽之景？”
“往好处想，这禁水如此凶险倒也不全是坏事，起码对南岸百姓而言反而是一道屏障，也能将阿爷拦下，不至于让他老人家跑到冷山去犯险……”
念及于此，齐敬之放开心怀，越发没了顾忌，当即以心相神念催动鸣鹤法，提起一口胸中恶气，同时将一道心烛丁火搬运至舌尖心窍，继而……吐气开声！
一声激越悠长的鹤唳响彻在禁水之畔，接着就有一头身高近丈的血焰心猿展露身形。
这头心猿生着一对火眼金睛，掌搭凉棚、四下环顾，忽地伸手一捞，便将虎煞碧玉磬攥在了掌心。
受此一激，虎煞碧玉磬外壁和磬锤上的铭文立刻绽放金光。
“无形无象，全体透空。应物自然，西山悬磬。”
“虎吼猿鸣，水清河静。翻江倒海，尽性立命。”
血焰心猿咧开大嘴怪笑一声，将虎煞碧玉磬往嘴里一塞，竟是给吞下了肚。
见状，两个青衣童子和十几只肉翅飞虎忽地齐齐嘶吼一声，身躯同时炸裂，继而被虎煞烟云一裹，迎风化成一头虎眸幽绿、肋生双翅的斑斓大虫，咆哮着奔上半空。
血焰心猿立刻一个跟头翻上虎背，旋即一猿一虎冲入先前阴风血焰撕扯开的通道，一路畅通无阻地奔到了禁水上空。
性情乖戾凶恶的大猿也不管什么水火相克，伸出大手往河水里一捞，立刻激起大团热腾腾的白烟。
血焰心猿浑不在意，五指并拢狠狠一攥，掌心处立刻传出一声凄厉哀鸣。
齐敬之凝神看去，只见它看似空无一物的手掌里忽然有一只异兽现出身形。
那异兽的长相非常奇特，脑袋尖尖、身形细长，似鱼又似蛇，体表被一层光滑的白色硬壳覆盖，头上生有两只锋锐尖角，身上长了一对薄如蝉翼的透明翅膀。
血焰心猿又是一声怪笑，五指用力一捏，那异兽就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湿漉漉的河沙。
没等齐敬之细看，血焰心猿便已经将异兽塞进了嘴巴里，嚼都不嚼就吞下了肚。
“嗯？”
在齐敬之的感应之中，随着异兽在血焰心猿的肚子里焚化成灰，周围那些无形而有质的恶毒目光忽然消失了不少，顿时就觉得清净了几分。
禁水之上，血焰心猿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驱使着胯下巨虎倏忽高低、奔驰往来，期间几次出手从未落空，每次都能捉到方才那种能够隐去身形的异兽。
这种异兽有大有小，大的如同人的手臂，小的却不过拇指大小。
血焰心猿绝不挑食，捞到一条大的就快活吞吃，捉住几条小的也乐得塞牙缝，吃了个不亦乐乎。
见状，齐敬之登时放下心来，又不免有些讶异：“这种异兽就是所谓的鬼弹？”
“呵呵，鬼弹之名不过是凡俗百姓胡乱叫的。”
不远处的瘴毒白雾中忽有一个空洞而嘶哑的声音传来，直直撞入齐敬之的神念之中，就好似有大风裹挟着砂石在他心头蛮横碾过。
“此物名曰‘蜮’，又叫‘短狐’，所谓鬼蜮伎俩、所谓含沙射影，说的便是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