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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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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子 第六十九章、情绪基准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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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神经通感或是意识过载,这两种保卫局独树一帜的大脑科技,不单对于使用者有着极高素质要求,对于外力因素更有严格限制。

陈潇湘身上插着的网络电缆、数据线、导流管,与颅腔模块相连的一次性脑机接口,既是限制住了她的意识从赛博空间中回归,也同样从技术层面维系了一道与现实世界相连的大门。一旦暴力拆除外接设备,相当于一艘在怒海汪洋中挣扎的船,断掉了GPS。

仅仅是怒海汪洋式的赛博空间,受过保卫局严格意识训练的陈潇湘,或许还能循迹自行回复,但真正可怕的是辽阔无垠一潭死水般的太平洋,没有时间空间概念的赛博虚无空间。这种情况下,不给她一个信标,那么她绝对不可能返回。

这倒没什么,如果能运回保卫局,依然有办法可以把陈潇湘捞出来。

但真正让张凯倒吸一口冷气的是,陈潇湘的颅腔模块上皮,也就是太阳穴附近的皮肤一片焦黑,监测仪器上,她的情绪反馈值,并非稍有起伏的一条直线,而是和心电图一样,上上下下上上下下的稳定曲线。

张凯瞬间明白,陈潇湘不单单是次级连接病毒主机后的简单宕机,而是被人物理侵入,强制拔线换线,重创了她的颅腔模块,颅腔模块应激产生电流,电焦了她的太阳穴!

张凯喉咙动了动,他重新检查了陈潇湘的生命体征,良好。

还好,只是太阳穴外那层皮肤烧焦了,神经突触所幸没烧坏,若是坏了,约等于脑死亡,张凯要做的就是给陈潇湘补一刀,结束她的痛苦。

但是陈潇湘的意识在崩溃!情绪反馈值这个最重要的,反映个人理智的数值跟他妈的过山车一样,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难道有人这一秒是精神病,下一秒是正常人吗?

这是直接体现人情绪基准值的数据,可不是装疯卖傻!

如果说之前温月意识过载把脑子玩坏,属于低危险,那么陈潇湘这种被物理入侵,直接上传病毒打击颅腔模块,是纯纯的极高危险!

极高!

张凯不是没见到过这种情况。他参与过保卫局对民间黑客的抓捕,这些选择把**留下,将意识数据遁入虚无意识空间黑客。保卫局的办法是让局里的造梦师与其神经通感,为黑客造一个巧妙的欺骗性赛博空间。相当于顺着网线从显示器里出来,一巴掌给人从屏幕外拎回去。

但张凯没见过哪怕一次这样情绪基准值稳定起起伏伏的。因为在赛博意识空间里,时间与空间都是不存在的,是人为的、是人主观想象出来的近似坐标值,一瞬间可能是极长极长。

这反映到现实世界的仪器显示上,就是不定时的忽然一团乱麻,也可能是保持高亢。哪会有情绪一会儿兴奋到极点,一会儿悲哀到极点?

这种人有,就是城寨内随处可见的狂病疯子!

但是这些人还能活着不死,是朱砂病毒雾气透支寿命爆发出的极高极高肾上腺素。

陈潇湘是在正常人的体魄去经受疯子一样的情绪变化,在没有外力支持下,没有充分的保卫局精神药物供应下,现实世界至多一两天,她就会彻底崩溃。

可以说,没救了,等死吧,一枪崩了她或许还能在世俗意义上让她解脱。

“你们两个,33,34。”张凯把扫荡保卫局安全屋武器的两个A喊了过来。

这两个小黑帮混混估计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在保卫局的地方,恣意妄为,装了一背包高级货色。任何看不懂的东西全部塞进背包里,不值几个钱的外骨骼关节调节轴倒是带满了,真正值钱的脑电客制化模具、外骨骼涡轮矢量约束环倒是当垃圾扔一边了。

但现在也谈不上什么值钱与否了。

“把这些东西放下。”

两个A很不情愿地倒空,把张凯指定的精神药物带走。

丫的,这里有个快要精神病的陈潇湘,外头还有一个说不定已经精神病的温月。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张凯心说。

在没有捞回陈潇湘意识前,她屁股下这张数据椅就是她的保命符,没冷却剂没抑制剂,强行带走也只是看着她死而已。

即便是要在这里做神经通感,也必须有第三个技术员,保持硬件运转。

暴雨仍然,疯子嘶嚎,又多了一个绝望的人。

张凯一度想狠心拔掉陈潇湘的网络电缆,手放在枪套又拿下好几次,但最终他没狠得下心动手,他心中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期望国防军封锁后,能把陈潇湘原地捞回去。

但这样刻舟求剑,也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回去吧,还有一个温月要救一救。

城寨安全屋不大,倏忽清空,要不是这四个A没有皮下挂载点,张凯是真想把这里多余的两副皂绢甲给他们配上。

都是死物,还能比人更值得吗?

张凯锁上了保卫局安全屋的门,留下了信标,

时间临近下午5点,城寨内反而更明亮了一些。一方面是因为残存的城寨路灯,一方面是快到下班通勤的点,穹顶灯对应打亮了。等到九点后,光线会逐步减弱,十点后便不给光。

那时唯一的光源可就是疯子的红眼了。

回老年活动中心轻车熟路,不过愈发浩大的暴雨,已经把低处巷道淹没了,无以计数的血兽疯子群泡在齐腰深的水里,犹如一叠叠挤成片的纸牌,他们再如何狂暴,也只得缓慢蠕动着,朝着枪声传来的地方慢慢行去。

张凯生出一种荒诞的想法,这群疯子朝着枪声去杀人,遵循本能,他朝着目标去救人,遵循本能的同时遵循教条。在生物学意义上,还是一类人,又如何划分出他们非人呢?

翻过老年活动中心窗户,张凯碰到了摘去风铃的丝线,悄然无声,他的这个念头也跟着悄然无声隐没,似乎从未出现过。

在里边,还有一个温月需要他去救。

亲手把保卫局精神药物推入了温月静脉里,张凯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又回头看着活动中心,那些坐着不动,似乎已经生死淡漠的太婆们,一边后怕又一边难掩兴奋地炫耀保卫局武器的四个A。

张凯还看到,那个温月救回来的小女孩,伸高手臂,从弯着腰盛饭的冯小蕾手中,接过了一碗白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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