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这么见外。”
邵铭古怎么知道有人黑进他频率里了?
不待沈叙查缺补漏,温月摁着通讯耳蜗,冷声道:“别搁这儿装腔作势,有事就说,没屁快滚。”
邵铭古面色一滞,旋即又恢复到了那种让温月异常恶心的油腻腻皮笑肉不笑表情。
“温小姐火气很大嘛,这么热,徒步走的?这里贱民区可没冰水喔,来我车上坐坐?请你喝一杯。”
去你车上喝一杯?我像是失足少女,要去忏悔说一声forgive me father,还是搞什么公车bang么?温月气的发笑。
这下轮到沈叙发威了,不用温月发威,他当即全启了三型皂绢甲的技术入侵,把邵铭古的内置义体电的紊流大作,电的邵铭古“嗷”的一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直到特警浮空车中继了线路过来,才免得他后庭花不保。
这么当众丢了大脸,邵铭古居然没有恼火,反而是嗤笑了声,握着腰带,勒住肚皮,那种油腻调笑的语气不改:“守好你搭档,沈先生,太漂亮的女人不好守啊。”
沈叙阴沉着脸,又要入侵去狠狠电一电,但限于浮空车已有防备,只得悻悻地目睹邵铭古登车离去。
正主已走,暴雨将尽,高架桥贱民区里这场车祸消弭不见。
“邵铭古怎么发现的我们?”温月问道。
皂绢甲自带了电子对抗,可以削弱减轻一切针对性的环境扫描信号,无论是热感传输、心跳检测、脉冲刺激等等,会直接作用于接收器上,导致对方的电子解决方案无疾而终。
沈叙没有作答,而是以一种温月不太清楚的眼神,观察周围萧条凄凉的贱民区。
毫无生气的义体贱民枯坐在窝棚边,明明是闷热潮湿不已的地下城环境,却有人生起火,围拢了不少人取暖。也有暑热到赤条条一丝不挂者。他们的**枯峻,皮包骨头。一边是劣质义体干扰了正常的脑电波接收,甚至于无法察觉冷热,一边是残废肢体,令其无法谋生。
温月闷头走在前,眼里自是没有其他人。沈叙认真观察着,他逐步注意到一个现象,那就是贱民区几乎没有女性,只有老年义体男性,偶尔见到的几个老妪,也相对周围义体老头健壮得多,至少可以勉强运转其工业义体。
温月快步走到了贱民区外,好巧不巧,两辆救济卡车驶来停住,车斗打开,持防爆霰弹枪的警察直接对天鸣枪,既是向贱民区宣告饭点到了,也是震慑周遭贱民不要想不开,任何暴力机关,在这里杀个把人不会有任何后果。
来贱民区的警察皆装配了一代外骨骼,单手就能将重逾数十公斤的救济食品箱举起,继而随手扔到车外。
“哐啷”一声,食品箱砸开,滚落出无数支黑色营养棒。等待多时的贱民们立刻拼抢起来。而车上的警察们叼着烟监视着。
“嘭!”一名警察忽然举枪射击,一发独头弹精准轰爆了某个贱民脑壳,顿时血流满地,但这不妨碍其他贱民去捡拾沾染了血液的无包装营养棒。
“警察是在剔除健壮者。”沈叙解释道。
防暴警察的权限比温月低得多,无法注意到不远处匿踪形态下的二人。
在警察的威慑下,车前的贱民们基本上都拿到了营养棒,谁要是敢手里抱着,兜里装着,衣服带着,重者爆头,轻者鸟弹伺候,浑身血淋淋创伤。
“你还要看多久?”温月不耐烦道。
沈叙惊讶道:“不是你要看吗?”
温月以看白痴一样盯着沈叙。
沈叙无奈叹气,说道:“你想明白为什么邵铭古发现我们么?”
“我知道啊。”
“为什么?”
“只有我们待的那个窝棚边,没贱民蹲着。”
温月耸肩道:“起码邵铭古没说错一件事,一个线上的,就算他知道车祸是我们制造的,难不成他还会用这个要挟局里不成?”
逻辑很好很强大,令沈叙无法反驳。
“至于周围这群老鼠……”温月掩起鼻子,厌恶之情溢于言表。“难道我非要找个全是老鼠蟑螂的地方待着?不恶心吗?”
“这种东西,给他们做成营养棒吃吃就得了,我犯得着走进去?”
“就凭这种事?”
走上城际公路,温月戴上墨镜,解除伪装,四周不再是义体贱民,而是紫霞区普通市民。义体人并不乏见,但总归是比较体面正常的正规义体。
温月没有发现她背后的沈叙正以凝重眼神看着她,当然了,即使此时的温月知道沈叙心中所思,也多半对此不屑一顾。
她所做的,有任何问题么?那群贱民,与老鼠无疑,属于全面清除破坏生态,过度繁殖又破坏秩序,不定期减少有益全人类。
在保卫局的规则之下,她做的事,自然符合行为规章。
无须质疑,无须内疚。
在一处隐蔽的保卫局站点,温月与沈叙又找来一辆伪装好的民用汽车,一路驶向钟山路。
龙山暗河主干流奔腾而过,清爽的水汽极大消除了湿热感,这里是紫霞区的上城区,最好的地段。这里便是无法无天的黑帮也不敢胡来,因为他们知道,像艳粉街、凤林路那种三不管垃圾地带,搞事就搞事了,但钟山路不说非富即贵,起码紫霞警局家属区、保卫局家属区都在这里,出声枪响,就是罪过。
这里不能开枪,不能飙车,不能像十几公里外界域桥贱民区那样击毙了就是击毙了。
这是保卫局所要保卫的秩序。
车停在一所中学门口,路结结实实堵死了。
由于地下城设计之初就有尽可能塞下最大人口的初衷,通勤由地铁与空轨实现,传统的汽车车道反而被缩减极窄,即便是最宽阔的穿城主干道,也仅有双向四车道。
汽车以蜗牛般速度行驶着,恰逢此时到了放学点,在治安特警的监控中,第37中学校门打开,上千名学生顷刻间穿梭于车流中,他们不需要格外的通勤,钟山路、沿江路毗邻,全程安全无忧。
“你打算这次怎么处理?”沈叙问道。“不要再搞大了,这里出了事,组长兜不住。”
“我知道分寸,我又不傻。”温月回道。
车子驶入了中学停车场,脱掉保卫局长风衣后,温月沈叙两人就成了一对年轻夫妇,衣着华贵,面相不凡,在校内行走并不显眼。
“你会背叛局里么?”温月忽然没头没尾道。
沈叙心里一紧,回道:“不会。”
温月停住脚,看着这所紫霞区最好的中学,目露伤感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干到这份上,会有人选择与地表有染。”
“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