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这个女人多久了?
沈叙坐在人造子宫外的探视间里,看着咫尺之遥外婴儿般蜷缩着的温月,如是想到。
不长,大约两年吧。
两年前,沈叙兵役期满,婉拒了上司的长期服役邀请,从国防军特战部队退役。在返回地下的班车上,认识了温月。
那会儿温月留着不过耳的短发,因为地表强烈紫外线的缘故,她的脸蛋黑红黑红的,加上偏瘦小的身形,活像一只山猫,根本分不清男女。
沈叙记得很清楚,是温月先开的话头。
她当时说的是:“哥们,借个火。”
沈叙头都不抬地把打火机递了过去,不过温月没接,而是夺过了他叼着的烟。
这是严重的挑衅,足够引发一场斗殴,于是沈叙捏紧了拳头准备问候面前这个猴子祖宗十八代时,温月又说道:“别介,姐们烟抽完了。”
军队里绝对的男女平等,而是越是一线部队,越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的部队,男女之事就管的没那么严,只要你情我愿,休假时出营一夜情,纠察都会当看不见,只有基建兵才会管的极其严厉,捉住了就是双双罚入惩戒营做苦命鸳鸯。
于是乎,沈叙才站起来,没过两手,就被温月一只手摁下去。她一边吐烟圈,一边拉低了罩衣,露出了猎兵臂章。
沈叙当时立刻就怂了。501猎兵营出来的人,就是个崽子,其他部队都得绕着走。
那个战斗力爆强的温月,此刻就在面前,在人造羊水中,抱着膝盖蜷缩着,看起来小小的一团,柔弱不堪。
隔着玻璃墙,在探视区里,沈叙摸出了一支烟,是温月最喜欢的煊赫门细烟,他没抽,放在探视口前,轻轻说道:“小月,你还会记得这些吗?”
沈叙权限能够看到的温月病历上,上面写着因为她过量无防护接触朱砂原料,可能导致永久性的顺行性遗忘,她醒过来后,别说记得沈叙,能不能记得自己是谁都很不错了。
真要发生如此情况,保卫局就会对温月灌入记忆,是一年半前的入职记忆。
那时的记忆中,两人只是点头之交。
沈叙又摸出一支煊赫门,点上。
一年半前,保卫局入职测试。沈叙又一次见到了温月。
相比起地下通勤班车上的黑瘦猴子,那时的温月容光焕发,一颦一顾间自有风情。鸦色短发披肩,凤目凛凛,琼鼻红唇,天鹅般白皙修长的脖颈,看不出一丝义体整容的痕迹。再往下看?
沈叙记得那时的感觉,他心说卧槽,怎么这娘们这么有料?没道理啊,上次见她完全就是平底锅。
完美比例的S型身材,地下城标准五分裤包裹着一双弹性惊人的笔直长腿,沈叙但看周围兄弟,彼此擦过的眼神里都读出了宁为裙下死的味道。
入职测试越到后面,这个叫温月的娘们就越显出本领,她的成绩几乎全是满分。她从懒得与人废话,对于搭讪者皆是冷冷扫过,但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激起兴趣。
任何时代,在基因本能层面,都决定了男人**征服比他更强的女人。
入职测试结束后,所有新晋探员都好奇,谁会是温月的搭档。
搭档,意味着朝夕相处,意味着神经通感,代表无所保留,代表灵肉结合,代表赤身相见。
与温月匹配度超过百分九十者有四个人。沈叙就是其中之一,他自觉自己并无优势,能与这位五分处二把手陈潇湘青睐的处花匹配上。
四个人条件相当,但沈叙恰恰是家境最差的那个,其他三个,都是正儿八经的玉藻公子。
“你他妈就是我的搭档?”选上后,温月叼着烟走过来,侧脸翘起下巴问道。
沈叙说了声“是。”然后伸出手。
温月把嘴上的煊赫门塞到了沈叙嘴里,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抱着胳膊颇为无语道:“怎么给我分了个这么不能打得?你小子不会是卖沟子走后门了吧?”
后来两人第一次通感完,彼此再无秘密,沈叙原以为温月不会再就此开低劣玩笑,没想到她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
“妈的,你没卖屁股就能上了老娘,你屁股是批发来的?”
再后来,两个人在床上一起抽烟时,对沈叙下半身能力表示基本满足的温月,同意了沈叙不要再开他关于屁股玩笑的要求。
她那会儿严肃道:“你得对老娘负责。”
“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次。”
等到沈叙发誓以后要娶她,为她在玉藻买套大别墅,从此不再正眼看其他女人一眼后,温月才哈哈大笑,拍着他后背调侃道:“你真以为这是真的?”
“我觉得这是真的。”
温月耸耸肩,摊手道:“老娘里外都被你看过,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
“不过你之前发的誓之类的,当然也不当真,老娘不缺钱,也不打算嫁人。”
沈叙刚想表示我一定风光娶你如何如何,温月下一句话便堵死了他的嘴。
她忧伤地说道:“这倒不是说看不起你,而是你永远赢不了已经不在的人。”
“他的坟在凤林。”
沈叙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会儿,温月惆怅转头看向窗外的模样,外边漆黑,毫无星光。
在地下,是永远望不到星星的,在地表,月亮旁,才会有真的星辰。
想着想着,沈叙早仰起头,为的是不让眼泪滴下来。他抬头看着天花板。
都是为了责任与义务,温月选择一条命丢在金三角城寨里,疯子人海、食脑剑兽、赛博格魏武卒、轰炸与火海。他选择在外边默默蹲守,不去触那个霉头。
如果再来一次,沈叙依然不会去,不会和温月搭档,他宁愿温月所有的痛苦都转移到他身上,他愿意心肝肺,全身每一寸血肉都换成义体,也不愿温月从美好的纯血人变成了半个义体人。
彼此早已心灵通感,**相连,若说不爱,只是自欺欺人。
沈叙站起来,轻轻抚摸着玻璃墙,凝视着人造子宫熟睡着的温月,他将一支煊赫门放在了探视口,然后说道:
“小月……”
他想说自己不会再放弃她,会永远相随,想说自己会遵守之前所有的约定和誓言。
然后下一刻,他发现,他并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