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章经过一番犹豫后,还是不打算反对此事。
如今事已定局,此时反对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让赵兴收回成命?
韩章也认为限制皇权是有必要的,但是这个限制的出发点是为了朝廷好。
赵兴刚监国不久,这件事无论对错,都只能如此了。
否则赵兴威严何存?
他说请示官家,只是为了暂时安抚众人罢了。
其余几位相公闻言想了想,都同意了韩章这个提议。
在他们看来,官家像来宽仁,应该不会允许赵兴这么胡闹才是。
…………
赵兴并不知道知政堂那边的事,等王安石到了以后,赵兴就告诉他,准备调他担任度支使司的事。
王安石听了愣了愣,说道:“殿下,臣以前一直在地方上为官,对于三司的事务并不懂。直接让臣担任度支司的主官,臣怕会让殿下失望。”
让他去度支司任职他还有些信心,直接担任度支司主官,他没有丝毫底气。
并不是说王安石对于自己的才能不自信。
要是处理什么政务,哪怕让他担任大相公,他都有自信能够胜任。
而度支司管的是财政审计,他对这方面并不是很精通,加上以前也没有接触过。
“旁的事度支司有那么多官员会做,你只需把控大局就可以了。孤让你担任度支使司,是怀疑三司有什么问题,想让你去查查。”赵兴说道。
“殿下若是想查三司的问题,臣觉得有一人十分合适。”王安石说道。
“谁?”
“司马光!”
王安石说完,担心赵兴误会,解释道:“司马光刚正不阿,此事交给他办,必然没有问题。”
赵兴闻言眉头微皱,对于司马光的脾气他很不喜欢,但是以司马光的性子,让他负责此事,倒也不担心他会包庇谁。
沉默许久,赵兴说道:“孤之前罚他在家思过半年,若是召他入朝,他拒之不受,该如何是好?”
以司马光那脾气,完全干的出来这种事。
赵兴倒是不会惯着他,只是他若是下了旨意,被司马光拒绝,传出去他就要丢脸了。
“臣可以先去劝说,若是他答应了,殿下再下旨不迟。”王安石说道。
赵兴沉吟了一会,说道:“那你就跑一趟吧。”
他已经打定主意,司马光要是敬酒不吃,就让他坐一辈子的冷板凳。
再有才,他也不会惯着。
“是!”王安石应了一声,说道:“殿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赵兴点了点头。
“殿下,刚刚官家派人来,让殿下不忙的时候过去一趟。”刘公公提醒道。
“知道了。”赵兴闻言起身往外走去。
自从他监国以后,父皇那边从没有主动派人找过他。
此时派人过来,大概率是因为贬了高渤之事。
赵兴来到福延殿,看到大相公韩章也在,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儿臣拜见父皇!”赵兴行礼道。
“免礼!”
官家摆了摆手,让赵兴坐下,说道:“刚刚大相公跟朕说,你把度支使司贬了?”
“是!”赵兴点了点头,把事情说了一遍,说道:“如今北方马场只是多了一万多匹种马罢了,购买精粮能花多少钱?可是高渤却和儿臣说,国库连这点钱都挤不出来。父皇难道认为此人不该贬么?”
官家闻言摆手道:“如今你是监国太子,再过几月你就要登基了,朝中的事朕是不会过问。朕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朕准备明日早朝宣布把禅位之事。”
赵兴闻言一怔,很快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按理说这种事无需这么快宣布的,父皇这么做,是对他贬了高渤的支持。
“此事父皇决定即可。”赵兴说道。
反正官家已经打算禅位了,他也做好了登基的心里准备,早公布晚公布都一样。
官家微微颔首,看向韩章说道:“大相公,太子也不是听不进人言之人,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和太子说即可。”
“是!”韩章应道。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朕有些卷了。”官家说道。
“儿臣(臣告退!)”赵兴和韩章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出了大殿,赵兴问道:“大相公觉得孤这件事做错了?”
“臣不敢评价殿下的对错。只是臣觉得这么大的事,应当和朝臣商议后,再做决断?”韩章躬身道。
“商议?”赵兴闻言冷笑道:“大宋缺马,朝中官员哪个想办法解决了?孤费尽心思,弄到一万多匹种马,一文钱没要朝廷的,把这些种马交给了朝廷。结果呢?连喂养的精粮朝廷难道都提供不了?
孤亲自召见他,问他能不能解决,他却跟孤说什么朝廷没钱,别的地方也挪动不了。
大相公却让孤和朝臣商议?到时候朝堂上再一扯皮,商议到什么时候去?”
“殿下说的臣也明白,但是规矩就是如此。”韩章说道。
“规矩?什么是规矩?规矩是用来管孤的?”
赵兴的一连三问,把韩章问的都沉默了。
“孤听闻当年大相关和范大相公一同主持的新政。新政失败后,大相公本不用离京的,却还是自请出京了。莫非大相公的棱角已经被打磨平了不成?”赵兴淡淡道。
赵兴这话说的有些伤人了,就差没指着韩章的鼻子说他已经被那些守旧派给同化了。
韩章闻言也不生气,而是苦笑道:“殿下如今尚未登基,太过强势了并非好事。”
“怎么?”赵兴冷笑道:“大相公是觉得有人会反对孤登基,还是说有人敢造反?”
“殿下严重了,只是当年范大相公也很是强势,最终反而激起了更大的阻力,这才导致新法失败。殿下若心有大志,应当使用怀柔手段才行。”韩章说道。
“怀柔个屁!”赵兴闻言都爆粗口了。
“大相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孤越怀柔,朝中那些官员越觉得孤软弱可欺。这大宋江山姓赵,孤怎么样难不成还要去求他们不成?”
“臣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殿下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前,手段不要太过强硬。”韩章苦笑道。
“大相公,你是聪明人!”赵兴看向韩章说道:“高渤当着孤的面都说没办法解决,你告诉孤,三司有没有问题?”
“孤若是手段不强硬一些,难道给他们时间来掩盖问题?”
“殿下既然知道有问题,就应该让人暗中调查,而不是打草惊蛇!”韩章说道。
“孤为何要暗中调查?孤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查,就是要打草惊蛇。孤倒是想看看这其中到底藏了多少蛇!”赵兴冷笑道。
韩章惊骇的看着赵兴,急道:“殿下,此时是北方修建长城的关键时刻,不能节外生枝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兴竟然抱的是这个想法。
韩章原本还以为赵兴是被愤怒冲昏了脑子。
“顾虑这顾虑那,何时才能解决大宋的积弊?这件事孤心意已决,大相公要么帮孤,要么和那些人一样跟孤唱反调。如何选择,大相公自己衡量吧。”
赵兴说完,不给韩章劝说的机会,直接离开了。
“唉!”
韩章看着赵兴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
“你怎么又来了?”司马光看着王安石皱眉道。
“看来君实还未想通?”王安石微笑道。
“我已经想通了,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不过我也有我的道理,难以苟同。”司马光摇头道。
王安石之前告诉他,赵兴没有大刀阔斧改革的意思,改革只是赵兴为了肃清吏治的手段。
司马光听完确实有些心动,但是他仔细思索后,还是觉得赵兴的做法和他的理念有冲突。
司马光的主张是在不引发乱子的情况下,慢慢的解决积弊问题。
赵兴的主张看似比王安石的主张要温和一点,实则比王安石的主张还要激烈。
司马光很难认同。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要参与进去。只有这样,你才能尽自己所能,把影响降到最低。你现在的选择,和逃避有什么区别?”王安石反问道。
“你也不要对我用激将法,我不会上你当的。”司马光淡淡道。
“激将法?”王安石撇嘴道:“我根本没有激将的意思。你熟读史书,喜欢以史为鉴。就该知道,历朝历代就算昏君当道,也有很多一心为国的忠臣拼尽全力,想要扶大厦之将倾!”
“可是你呢?就因为太子殿下不听你之言,就想要闲赋在家,不理朝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