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包括,国内没什么美术片生产单位,就一家上美影。”
“那您觉得美术片重要么?”
“嗯?”
丁桥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听听您对美术片的看法?”
“这个……”
丁桥沉吟片刻,道:“我对美术片了解不多,一个国家想要发展丰富且精彩的文艺事业,美术片必不可少,但地位肯定比不上电影,它的受众也趋于低龄化,算是一种对文艺作品的补充吧。”
他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数人。
这都不能说长期以来,而是说从中国有美术片,直到后世,基本就没重视过:动画片是给小孩子看的!这种思想一直延续到今天。
也就是现在强调文化输出,才将将重视起动画、游戏产业。
“现在全国每年美术片生产总量大概是多少?”陈奇问。
“450分钟吧!这是计划指标,超出的部分中影不收购。”
“那这次改革,会不会再缩减点?”
“你有屁快放,别遮遮掩掩的!”丁桥不耐烦。
“嘿嘿,我的意思是,如果要缩减,那不如狠狠的来一下。比如每年美术片生产总量250分钟,那上美影只会制作250分钟的作品……”
“不成不成,我们缩减总量也要考虑上美影的实际情况。他们只生产250分钟,其余人干嘛去?整个厂子的效益怎么办?工资怎么发?”
诶?
丁桥一顿,目光不善的把这小子里里外外扫了一遍,道:“你好好的电影不做,怎么又盯上美术片了?”
“哎呦喂,美术片能赚外汇啊!”
陈奇半真半假的解释,道:“日本、美国的动画产业非常非常发达,但他们人工高、人手不足,需要大量的外包人员。
上美影是能接住这些活的,可惜都耗在计划指标里了,腾不出人手。
反正您又不重视,如果削减他们的指标,就能空出大量的人员,我帮他们去海外接订单,那挣的可都是美金啊!”
“你好大的胆子!”
丁桥吓了一跳,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是妄图修改政策,影响一家制片厂的生死存亡,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您这么说,我比窦娥还冤呢!”
陈奇一脸委屈,道:“我去海外接订单,拿回来送给他们,养活一批人,忙里忙外我图什么?就算我能赚点中介费,那我也得上缴国库啊,您说我有啥好处?
日本人、美国人给动画师开的工资可高了,我们就算外包也能赚不少,我可是一心为公的。
您要是不想折腾上美影,也行,您准许我自己招画师,我自己组团队去接单子。”
“……”
丁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瞪他一眼——从没见过这么心野的家伙,直接想把上美影弄死,包括前面说的那些话,那是想把整个行业都弄死!
妈的这小子扔在古代,就是个毒士,三国贾诩那种:“此计可伤天和,不可伤文和,甚好甚好!”
“此事再议!”
丁桥沉吟半天,终于开口:“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跟别人讲,我怕把你当成反革命毙了。我昨天还跟老朱说你有分寸,丢人啊!”
“您教训的是,我孟浪了。”
陈奇白话完,立马就认错,态度叫一个好。
“算了,先不提改革。说说你吧!昨天你跟孙建民吵架,怎么回事?你想要发行权?”
“我不想要!”
“嗯?”
“我想要我可以不在内地发行的权力!或者说,中影如果想发行我的片子,必须来找我!”
啧啧!
丁桥服了,摇头叹道:“其实我们知道,你这趟有汗马功劳,那点表彰没得意思。你就直说吧,你还想怎么折腾?”
“我压着《美丽人生》,中影如果来找我,我们自己谈如何发行,您默许就好。”
“可以!”
“左派这两年拍的片子都不错,不能在内地上映可惜了,能不能放宽一点?”
“你那神神鬼鬼的没法放宽,你又不是《聊斋》《西游记》,好歹是个名著。”
“电影局提意见,我们尽量配合修改,别一锤子打死就行。”
“可以!”
“别的就是生活方面的事了!”
陈奇忽然气愤起来,道:“前天晚上,龚雪同志来乐春坊要与我商讨工作……”
“哈哈哈!”
丁桥没忍住乐了,而且越笑越大声:“继续说继续说,怎么商讨工作?”
“我在跟您很严肃的对话,龚雪同志要来商讨工作,竟然被一名流氓分子跟踪,多亏计春华同志及时发现,挺身而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最近治安混乱,我也得保障大家安全,所以……”
“所以你想配个保镖?”
“我想配辆车!”
“……”
丁桥无语,没一次跟上对方脑回路的,道:“你配车级别可不够啊?”
“不是专车,我们公司自己花钱买,算公司用车,再聘个司机兼保镖。还有香港那边,我一直蹭傅奇叔叔的车也不好意思,也想买一辆。
这不是怕有人打小报告么?跟您报备一下。”
“公司用车倒是可以,不过你这是要接送小龚?正好我跟你聊聊。”
老同志也很八卦的,丁桥忽然来了兴致,道:“你跟小龚的关系也不是秘密了,双方父母都什么意见?”
“春晚上见过面,具体如何还不知道。”
“那就问问,小龚多好啊,对你也好,你可别辜负人家。如果是双方自愿,家长同意,那就给组织打个报告申请一下吧。
你老往外跑,还是单身,成家了组织上也放心。
你别多想,现在这环境人人把国外当天堂,你也别小觑自己,可能真有境外分子来接触你呢。说句难听的,你要是被策反了,我们上上下下都没好。”
这是掏心窝子的话。
陈奇毕恭毕敬的听,问道:“那如果真接触我了,糖衣炮弹美人计,我该怎么办?”
“那就看你自己的信仰和造化了!主席一再强调,要警惕糖衣炮弹,很多同志不以为然,说我把糖衣吃下去,再把炮弹打回去!
哪有那么占便宜的事?资产阶级的糖衣是白吃的?”
丁桥似乎有很多感慨,又笑道:“但你小子未必,你脑袋里想什么谁特娘也不知道。我倒希望你把敌人忽悠了,像统战香港同胞那样,多拉一些人过来。”
“我努力吧,争取今年再统战几个!”
陈奇在办公室待了好久才离开。
他也算达成了目标,进一步扩大了经营权,本来嘛,金熊奖白拿的?美国人白联系的?就给几百块钱奖金,发个奖状?
而他蹬着自行车往回走,顶着京城的料峭春风,对这点尤为满意。
能买车了!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