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还是很冷。
2月21号,一架从美国飞来的航班落地,带着巨大的轰鸣声仿佛瞬间驱散了柏林的寒气。
中方几人等候多时,刘志谷的目光迅速在涌出的乘客们中搜寻,陈奇手里举着牌子,笑道:“刘局,您又不认得他们,您在看谁啊?”
“我不认得,他们认得啊,你牌子白举的?”
“哎哎,是那几个么?”
陈奇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正有五个老外出来,也寻找了一圈,发现了这边,果断的大踏步走来,道:“应该是了!”
“准备迎接,注意仪态!”
几人迅速的整理衣服,说话间,那5个老外已经走到了近前,为首的是一位50多岁的金发女子,她打量了一眼,没有什么客套,上来就显得非常热情:“是我们的中国朋友么?《美丽人生》剧组?”
“是的,你是沙德拉女士?”
刘志谷根据她的年龄推断,果然,对方笑着点头,后面四个人也跟了上来,同样的亲切热情,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一共来了几个人?”
“还有两位英国朋友,一位荷兰朋友,已经先到了!”
“我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见他们了!”
众人上了车,返回市区的酒店。
在酒店门口和大堂里,沙德拉惊奇的发现这里埋伏着不少记者,一拥而上恨不得把镜头怼进自己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抱歉抱歉,我今天不接受采访!”
“麻烦让一让!”
小莫和小杨挡住记者,护着众人进电梯,沙德拉道:“看来这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才让他们这么疯狂,你们的宣传很成功!”
“多亏了日本人的帮助,他们在红毯上抗议让我们退出影展呢!”陈奇笑道。
“噢!”
沙德拉一愣,随即了然,也笑了起来,忽然操着一口山东味的普通话道:“我记得一句中文,好像叫因祸得福?”
“哈哈,是的是的,您的中文很好!”
“当然了,我在烟台上过学的。”
上了楼,一个胡子拉碴的英国大叔早就等着呢,辨认了一下,张开手臂:“看看这是谁啊?我们的小沙德拉!”
“罗恩叔叔?”
“天啊,真的是你!”
沙德拉激动的跑过去,与其拥抱:“你除了胡子多了一点,什么都没变,去年我创办了一个互助会,寻找当年失散的伙伴,我还在想你会在什么地方,没想到在这里重逢了!”
目前来了八个人,分别是:
上海外国语学院教授,英国人,白丽诗。
英国前飞行员,罗恩布里奇。
壳牌石油公司上海分部的前雇员,斯科特。
美国的前军医,雷蒙。
美国海军“威克号”的前舰长,雷诺德。
道奇汽车公司中国前经理,麦肯齐。
美国花旗银行董事长夫人,沙德拉。
英国前奥运冠军,埃里克·利迪尔的女儿,现加拿大人,帕特丽夏。
有些就是当年的集中营难友,时隔四十年再见,自是难掩落泪,他们聊了好了一会,沙德拉才抽开空,问:“还有没到的么?”
“还有一位要晚上到!”
“哪位?”
“沙拉·伊马斯,一个中国家庭主妇。”
沙德拉用一脸狐疑来回应。
“她是犹太人,她父亲是上海难民。”陈奇进一步解释。
“哦?”
沙德拉一挑眉毛,比了根大拇指:“陈,你很聪明,非常聪明!”
…………
在二战期间,日本曾想扶持犹太人在中国东北复国,但1940年后,随着战争形势变化,以及小胡子的不满,日本也开始祸害犹太人。
富有的被押往各个集中营,普通的则被关进隔离区。
80年代,苏联仍在,国际形势复杂,犹太人尚未掌控主流舆论,90年代就不一样了。
90年代全世界的人民突然被一股“犹太人聪明有智慧,能赚钱,但是受迫害,大家都对不起犹太人”的信息灌入,那就说明他们开始掌控舆论工具了。
后世更别提了,小胡子的含金量与日俱增。
《美丽人生》没什么关于犹太人的内容,只给了隔离区几个镜头,但这点元素是很必要的。就像这个沙拉伊马斯,她不是名人,经历也不值一提,但她出现在柏林就很有必要。
陈奇费尽心思才找到她。
她是中国籍,在中国结过三次婚,生了三个孩子,中国与以色列建交后就带着孩子回去了,但晚年又跑回来,出书教大家如何养孩子,就跟那种成功学、心灵鸡汤似的。
也亏得她是中国籍,她要是在海外,陈奇可不想招惹。
现在很容易,给几百块钱,她就来了。
到此为止,一共9个人全部聚集!
…………
当夜。
影展活动区的街头,灯火通明,车水马龙,高高壮壮的德国人来来往往,让夹在其中的陈奇和龚雪格外显眼。
陈奇178的个子,一直以为自己挺高的,现在觉得还是180 比较好,不过他一偏头,看着163的姐姐,哈哈一乐:“你好小哦!”
“你又抽什么风?”
龚雪对他的神经跳脱见怪不怪,不想理,指着一家店道:“去那边看看!”
“那是卖影展纪念品的,你要送给谁?”
“我送给自己不行么?走啦!”
她拉着陈奇进了去,是个小店,卖些影展的画册、卡片、图书、海报之类,龚雪挑了挑,选了几张明信片和一本英文书。
“你都看上英文书了?我都看不懂!”
“学嘛,跟你在一块不会英文多丢脸,再说我也经常出来,总得交流交流。哎,你觉得我现在英语水平怎么样?”
“还行吧,多练口~语。”
“你憋得慌呀?”龚雪白了他一眼。
“你一听就懂,还有脸说我!”
“那也是跟你学坏的!”
俩人来柏林始终处在一股很紧迫的环境中,明天首映了,反倒出来逛一逛。
从店里走出,龚雪一手拿着书,一手挽着他胳膊,问:“阿奇,你压力大么?”
“叫亲爱的!”
“亲爱的阿奇,你压力大么?”
“大啊,但我不能表现出来,谁都可以表现出来,我不能。”
“其实我有时候……”
龚雪顿了顿,道:“有时候真觉得你在给自己加担子,明明不用做那些事的。”
“心疼我啊?”
“嗯,我不心疼谁还心疼你?”
“这没什么的,我来人间一趟总得留下点什么吧,我又不会别的,只懂点文艺作品,那就干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