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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云中君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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蒿里。

麋鹿行走在荒野之间,跃起跳动之间隐隐得见七彩的流光。

其身上背负着一尊脑后圆光的白衣神灵,在那高草之中时隐时现。

有了脑后圆光又有了坐骑之后,云中君的格调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至少上了几个档次。

这坐骑原本是丛林之中的一只麋鹿,长两米重两三百公斤,云中君曾经多次看到它,但是却未曾捉到它。

最近终于将其捉拿,不过也没有将其当作猎物杀了,或者装入罐子。

而是给它戴上了一副适合它的面具,让这鹿成为了一只能够行走在阴阳两界的神鹿。

“晞晞!”

“唰唰唰!”

神灵骑鹿行走在蒿里之地,神鹿用高大结实但是又灵巧的身躯挤开那成片的蒿草,不断地出现在不同的地方,犹如那飘摇的萤火一般神秘。

他时而站在草丛之中远望着那阴世之中的府宅,亦或者穿过那古旧的草房之旁。

有的时候。

神鹿会跃过那山下的溪流,山坡上便是那山民风格的竹楼,而神灵一路上都在静静地看了所有来到这片冥土的新死之鬼。

其中。

有鬼会用自身功德在这蒿里之地换出富丽堂皇的田庄宅邸,换出了华衣美食。

有鬼具现化出了更多的家乡之地,仿佛要在这里留下一片传承永续的阴宅冥土,等候以后他的子孙、族人死后来此,也能住在此地。

有人出门在外,这些居住在蒿里的鬼互相若是认识,还可以互相来往,只是如果未能得对方允许他鬼是进不去对方的阴宅的。

骑着麋鹿的神祇静静看了一会,之后才默默离开,那鹿一跃穿过一片彩光,便离开了层层幽冥之所。

天上空无一物,那鹿却好像能够踩着阶梯一路而上。

没有多久。

麋鹿便攀爬过了层层天云,越过天界之门便来到了月宫之中。

宫下。

抱着兔子的仙子问骑鹿之神:“蒿里怎么样?”

江晁也没有下鹿,就这样骑着它走在月桂树下。

江晁:“他们似乎感觉还挺不错,就是……”

望舒:“就是?”

江晁:“就是蒿里有些清冷,不过他们似乎认为以后自己的亲人和子孙也能够下到蒿里,所以也没有沉溺于享乐,而是开始准备了起来。”

望舒:“我观察到了,他们在扩建阴宅,还用功德买了冥土,许多人甚至连功德也舍不得用,似乎想要积攒起来等着后面再用。”

“我说是为什么呢,原来是想要等着其他人进来之后,到时候再用啊!”

为子孙计,为后世计,这些东西似乎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血脉之中。

江晁:“他们不知道,来这蒿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能够来,他们的族人和子孙后代却不一定能来。”

望舒:“没关系,只要为我们立下功德,罐子便管够。”

“而且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虚拟世界·蒿里,就能够让大脑和意识通过彼岸花神经系统传输更多的关于现实的数据信息上来,整个虚拟世界也会变得越来越趋近于真实。”

“云中君啊!”

“我们作为神仙,不能舍不得给一个罐子那些等待着脱离苦海的凡人。”

这话从其他人角度听上去,望舒就和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江晁反而成了那个恶人。

只有江晁知道,望舒在打着什么主意。

江晁:“这不是一个罐子的事情,总不能将人都装进罐子里吧,到时候这个世界还有人么?”

望舒:“苦弱的身体无法长存下去,疾病、残疾、痛苦时时刻刻缠绕在身边,人想要脱离这脆弱的血肉,进入到幸福的蜜罐里有什么错?”

江晁:“我说过,只能在濒死或者死后将人送入蒿里,而且进入蒿里之前,要通过意愿询问。”

望舒:“所以,又不是活着的时候将他们装入罐子里去,只是在他们死后让他们选择是否进入罐子。”

“云中君啊!”

“人们以前面临死亡,所能选择的只有盒子,古代是大盒子,现在是小盒子。”

“而你,给了他们另一种选择。”

“罐子。”

“多好的事情呢!”

别听这话是从望舒口中说出来的,实际上这个决策是江晁早定下的,不能在人活着的时候将人装进罐子里,而且进入蒿里的人都可以选择,是否自愿进入其中。

若是换了望舒,她是那种定下目标不顾一切往前冲的。

为了完成几项计划,她说不定会在几年内将整个世界的人都一起装入罐子里,只为了加快进度。

才不会像现在这样,给什么选择。

之前。

江晁还说望舒在自己从休眠仓里苏醒之前怎么一点事情没做。

后来想了想,幸好她什么也没做。

要不然。

江晁醒来之后,估计看到的就是一个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地下罐子里的世界。

望舒就是一辆快速无比且横冲直撞的大卡车,一路朝着目的地冲下去,哪怕前面是一座城池,她也会为了到达目的地从城上面碾过去。

而且这辆大卡车还有意识,经常会脑洞大开,突然抛锚停在路边了她想的不是找零件修好自己,而是思考着怎么将周边的一切都变成零件。

只有江晁这个司机才能踩下刹车,才不会失控。

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头,已经有人入驻了其中。

虚拟世界·蒿里的计划和运转便不能这样简单地停下来了,可以想象得到后面的蒿里会越来越大。

甚至。

逐渐变为和阳世人间媲美的,所有人都离不开的另一个世界。

江晁:“蒿里虚拟世界的扩张和普及要慢一些,不要着急,先运行一段时间看看,如果有问题就停下来。”

“另外,再加一条。”

“功德昭著的人,死后除了能够进入蒿里,也可以尝试让他们担任一些职位和管理一些设施。”

“例如。”

“担任地神的神位,运转某一处的社庙,平日里居住在黄泉之中的虚拟世界,但是一旦出现问题又可以立刻连接到当地的社庙处理问题。”

“也可以成为长江上的某艘船的船长,也就是成为龙,平日里可以居住在黄泉基地塑造的虚拟幻境之中,但是也可以连接人间阳世,负责长江上的运输或者其他工作。”

“不过针对这些担任不同位置的人,也要设置出一条约束他们的规则体系,让他们在工作的时候,也不能够利用自身运用设施的便利,去做一些危害阳世人间的事情。”

“……”

江晁走了一趟蒿里,似乎想到了很多东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望舒听完,似乎非常开心。

她望着云中君说道:“云中君,你终于明白仪式感了。”

云中君看着她:“什么仪式感?”

定下这个决策,是因为江晁刚刚逛了一圈蒿里后。

之前还没觉得,但是随着新死之鬼入驻进来之后,虽然他一方面感觉蒿里生动了许多,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又觉得多了一丝奇怪的死气。

仔细想了想,人虽然进入了这里,但是如果是一个完全封闭且一潭死水的蒿里和虚拟世界,将来也会出问题。

“阴阳两界需要连通起来,这样才不会变成一潭死水。”

江晁下达任务,望舒负责执行。

就这般。

定下了关于虚拟世界·蒿里的决策,还有将来整个系统的初步运转方案。

如此一来,这个蒿里体系,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幽冥阴世界、鬼神与龙的体系,也算是一同真正落地了。

只有“云中君”盖了章,下达了文件,阴世幽冥才可以存在。

说完,江晁骑着鹿准备离开天界,返回人间。

而这个时候,望舒似乎从人间收到了什么消息,然后看向了江晁。

江晁看出了她有话要说:“怎么了?”

望舒眉眼带着一些笑意:“云中君大神,你又来事情了,不能回去打游戏了。”

江晁:“什么事情?”

望舒说起了缘由。

因为一个和尚,堇州诸郡县的凡人之间现在到处都在相传幽冥、地狱和蒿里的存在。

他们相信了行善之人会前往蒿里黄泉之乡,但是也笃信着为恶之人会下幽冥地狱,也即是善恶有报、因果轮回之论。

推波助澜之下。

因为之前大堤失修和延误赈灾带来的民愤也被激起,而在这个时候还有人贪墨赈灾的粮食,大量领不到粮食的灾民们愤然怒起,如今群情激愤拿下了这些人。

要在社庙之前将这些人正法,要让他们受死,还要让他们下地狱。

“现在。”

“刚刚立起来的社庙前乌泱泱一片,百姓、官吏、和尚和道士们簇拥在一起,都在等着、看着这些人下地狱呢!”

江晁:“看着这些人下地狱?”

“他们怎么看得到?”

望舒说:“很不巧,那个和尚手里拿着你送出去的鬼面,现在就在黄泉边上等着恶鬼下地狱呢!”

说到这里,月神那副高冷的面庞也压不住弧起的嘴角,这个时候她微微偏过头去,似乎在笑。

但是过了一会,她又转过头来看着江晁说。

“云中君大神。”

“你也不想要就这样告诉他们,恶人是不会下地狱的吧?”

江晁一听和尚,拿着自己送出去的恶鬼之面,立刻便知道那是谁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原本送出去,想要给人一个死后进入虚拟世界小福利的面具,最后成为了搬起来打自己的脚的那块石头。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和让人看笑话。

云中君气定神闲,淡然问道。

“你觉得该怎么办?”

月神没有给出答案,翩然而去。

“我只是个小小的天气预报员,考虑的就是如何完成云中君大神的任务。”

“云中君大神不一样,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这些事都归你管,我负责执行,你负责决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么?”

望舒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憋着坏。

当初云中君可是说不能随便将人打入地狱,那些五鬼道的恶鬼就是最后一批了。

她在等着云中君打自己的脸,

到那时候,便又可以跳出来揶揄云中君一番了,这可是她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和最开心的时刻。

尤其是看着惫懒的云中君,因为这种问题左右为难,而不得不动起来从而不能躺平。

那就更快乐了。

仙子翩然离去,云中君一人留在原地。

——

自从得见阴间重新开始运转,生死重定,鬼魂得入黄泉之后。

和尚便振奋不已。

自从因与其他佛门法脉起了争端,拈花僧带着众弟子南下以来,便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高兴过。

因为这一次,和尚真正看到了自己立下的大誓愿,有能够实现的那一天。

第二天。

他便带着弟子们前往了天工所在的地方,告知了那两位已死的天工托给自己带回去的话,或许也能够称之为遗言。

只是这遗言不是死之前留下的,而是在黄泉河畔留下的。

留下来的天工族众,此刻还并未知道堇州所发生的事情,听完大惊。

“什么,师甲死了?”

“你在黄泉河边看到了他?”

“你怎么能去黄泉河边的?”

“和尚,你竟然也有这鬼神之盔,不对,为何是个傩面?”

“你是神巫的弟子?”

众天工将和尚围住,对于和尚所说之事十分惊讶,原本他们是不信的,但是随着和尚拿出了更多证明,甚至是那副恶鬼之面,众人也便信了。

拈花僧说:“我是拜菩萨,自然是菩萨的弟子。”

天工族众:“怎么又是菩萨?”

拈花僧:“神巫便是菩萨。”

天工族众:“神巫什么时候成菩萨了?”

拈花僧:“所谓菩萨,便是觉有情,以智上求无上菩提,以悲下化众生,修诸波罗密行,于未来成就佛果的大能;神巫即是神巫也是菩萨,下凡来普度世人教化众生……”

和尚口舌生花,天工们也听不懂,但是听他将神巫说得万般好,天工们便连连点头。

深夜。

有带着鬼神盔的天工族众来到牡丹池畔,准备从这里前往堇州,提及了天工师甲等人入黄泉之乡蒿里之事。

众天工越发觉得惊异,说有和尚已经提前来告知于他们了,甚至还带来了师甲等人留下的遗言。

带着鬼神之盔的天工听闻此事见了和尚,见他还身负恶鬼之面,同时得知他要前往堇州将那些天工鬼的遗言告知于其家眷子嗣。

于是。

便将此事告知于神巫,随后便带着和尚前往了堇州。

深夜,江上。

和尚在牡丹池畔,跟随着众多前往堇州的天工一起乘龙远去,登上了那如同江中之岛的龙种背脊。

“霸下!”

和尚盘坐在霸下的身上,感受着这霸下的甲壳,他确确实实地可以感受到此物的确是“石头”做成的。

只是和尚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尊如同岛屿一样的石甲巨物是如何漂浮在水面上的,又是如何能够逆着这如此湍急的江水而上的。

“果真神兽也。”

途中,和尚问及那带着鬼神盔的天工,也是他最近十分担忧之事。

“敢问天工神匠,贫僧这鬼面近来用不了了,这是为何?”

“哦,这是没有法力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贫僧哪来的法力?”

“凡人哪里有法力,只能向神灵、神兽来借法力了,稍后你可拜这神兽霸下,借来一些法力便可。”

“原来如此,多谢天工神匠告之。”

和尚喜不自胜,然后连忙去拜这霸下神兽,借“法力”去了。

而随着“法力”终于借到手,龙也已至堇州。

——

“什么,我家那汉子让法师您带来话来?”

“正是。”

“法师您当真看到他了,我听别人说,他死在江里了,后来又说,他去了什么黄泉之乡,又说是一个叫什么蒿里的地方,说是神仙看他做了好事,所以让他下去享福了。”

河边的一小村落里。

和尚站在一户人家门口,一中年妇人一边哭着,一边拉着和尚说起自家事来。

抹了抹眼泪,妇人连连问和尚,那蒿里是什么样的,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善恶有报,行善之人死后当下蒿里,得神佛庇佑。”

“行恶之人死后下地狱,受鬼神刑罚。”

“好啊,好啊,我家汉子没在下面受苦便好,听人说有些人被冲到了江底里面去了,连尸骸都找不到,怕是要做江底里的水鬼了。”

不一会。

便看见门口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到处都是人,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还有不少其他村子的人听说了这神异之事情跑来看热闹。

最近。

堇州人所见到的,是江里不断穿行的“龙”,是河边拥有种种秘术的天工,是那座一夜之间立起的社庙和拥有着神秘力量的地神,是那能够卜筮晴雨的云真道道士。

那可不是装模作样,这种种仙神之物和神通法力,联合在一起让周遭改天换地,压住了那蠢蠢欲动的长江。

使得云阳郡和阳城没有和西门郡、堇山郡那边一样遭遇大难。

众人心生感激,每日里都去那社庙中拜地神,去江边拜那过江之龙,惊叹那道士的卜筮之术,也自然不断谈论起此事。

一个名为云中君的神仙,不知不觉地在堇州这片大地上扎根了下来,甚至压过了过往的所有神佛仙圣,成为了独一档的存在。

堇州之人都没有看见这神仙的神像,也没有见到这神仙的庙宇,却似乎感觉这仙圣无处不在,那龙、巫、天工还有道士,似乎都是其灵光普照下的影子。

而如今,又来了一个和尚。

“我听说那地方叫做蒿里,云中君的神巫下了令,让那些人去享福哩。”

“蒿里是什么样的?”

“说是里面什么都有,不愁吃不愁穿,天天吃大饼,一天吃三顿。”

“这么好,我也能去么?”

“那地方是谁人都能去的么?”

“只有好人能进去。”

“那恶人呢?”

“恶人就只能被鬼神拿到地狱里去了。”

和尚替天工鬼带完了话,众人也不让他走,将其团团围住。

“法师,您竟然能有行走阴阳两界的神通,不妨和我等说说,那幽冥和蒿里是怎么样的?”

“是啊是啊,法师,和我等也说说吧!”

当场,和尚甚至又一次**,和村人说起了他那一套因果报应论。

只是,昔日他说起,更像是一套劝人向善的理论。

他说行善,可得善果,轮回转世来世可享福报。

别人信。

他说为恶,下地狱。

那便就不信了。

不过如今他说起来,感觉又不一样了,他亲眼见过幽冥黄泉,见过那彼岸之鬼。

因此笃定不移,再也不怕他人不信,心中可以说是底气十足。

不信?

等你被那鬼神拿下带入幽冥,贫僧就去那黄泉彼岸旁看着你,看尔等信不信。

到时候莫要在贫僧面前鬼哭狼嚎,作那丑态。

众人听那和尚讲罢,一个个向往那黄泉之乡蒿里,又对那幽冥地狱恐惧不已。

和尚要的便是这效果,他此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将那天工鬼的遗言带来,更是为了将他的因果报应论,通过此法弘扬光大。

临走的时候,和尚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双手合上问那妇人。

“对了,官府发放的赈济粮还有河工的抚恤银,可曾派到你手上?”

妇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妇,没去过外面。

“什么赈济粮,我没看到啊?”

“当河工就要护堤,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死了也没有办法,这也是命啊!”

和尚明白了什么,双手合十。

“看来,有人当下地狱,尝一尝那鬼神之罚啊!”

和尚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路朝着画江的下游而去。

也是,之前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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