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少年法》的规定,警方无法对东慎一郎进行审讯和调查,所有工作都只能由家庭裁判所来完成。
所以为了相对公正公平,家庭裁判所每次有了突破性进展后,都必须用书面报告反馈给警察署。
就在警方抓捕到东慎一郎,并将他移交给家庭裁判所的第五天,一份全新的书面报告忽然传真到了国分寺市警察署。
年迈署长看完报告后,又将它分发给了所有参加过抓捕行动的警察。
拿到报告,才看了一半,比企谷奈子就气的浑身发抖,整个下午都处于情绪激动状态,恨不得立刻跑去家庭裁判所要那个小鬼好看!
终于熬到下班点,她气鼓鼓拽着手提包,连警服都没换,就坐上公交车,来到了“Peter Cat”。
自从上次在这儿吃过晚饭,得到了梦子治愈般的安慰后,比企谷奈子一有空就跑来店里喝酒帮忙,当做是业余后的放松活动。
按照她的说法,来北川老师的咖啡馆打零工,比和那些油腻的同事们去居酒屋喝酒有意义多了。
“晚上好~梦子”比企谷奈子提着从超市买的水果篮,才推开咖啡馆的门,空着的右手刚举起,剩下的话就被里面的热闹场景所打断。
“你来啦,比企谷姐姐~”梦子刚帮北川秀和斋藤玲奈换好茶——他们刚才就《告白》的开头讨论的口干舌燥,喝茶就和喝水似的,一壶接着一壶。
比企谷奈子看到平时空着的那几台电脑也有人在使用,北川老师正在和一名梳着双马尾,漂亮又干练的女人说话,咖啡馆的地上,还有好几个闹腾的小孩子在过家家。
她差点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麻生真由美他们看到来人穿着一身警服,下意识坐直身体,心情变得紧张起来。
梦子熟练的拉着比企谷奈子向众人介绍了一圈,也顺带缓解了比企谷奈子的不安感,让她很快就融入到了“Peter Cat”的日常氛围里。
听到原来电脑前的三人就是麻生真由美老师他们,一直有看《文艺》的比企谷奈子顿时两眼放光,笑着跑过去,一个个问他们要了签名。
原本签有北川老师大名的那件警服已经被她小心翼翼的珍藏了起来。
现在又得到了北川老师三位弟子的签名,她决定明天一到警察署,就和物资管理课报备,说自己的警服又“丢”了,打算换两套全新的。
自己大概是全日本第一个成功集齐了北川老师“全家福”签名的读者吧!
意识到这点,比企谷奈子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聊着聊着,她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把那份书面报告取出,跑到北川秀跟前递了过去。
“北川老师,打扰了,麻烦您看一看这份报告。”比企谷奈子上次吃晚饭时,就从北川秀那里得知,他的新书和少年犯题材相关。
自那以后,每次过来喝酒聊天,她都会带一些可以对外公布的资料,或者给北川秀实际讲解一下少年犯的现状和对待政策,以协助北川秀写出更好的书。
也多亏了她的协助,北川秀新写的《告白》比原著更符合法律和现实,里面的剧情和细节也变更加专业化了。
同样的优势还辐射到了东野圭吾的《彷徨之刃》,团鬼士郎的《青春物语:关于莉莉周的一切》。
“你辛苦了,比企谷小姐。”北川秀拿过书面报告,还以为和往常一样,是什么内部资料。
没想到翻开书扉,上面竟然写着《就“酒鬼蔷薇圣斗”案件最新进展之报告》。
这是家庭裁判所最新的调查报告!
“这个.可以对外公开吗?”北川秀没急着看,而是抬头问她。
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写书,让小女警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比企谷奈子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的。很多书面报告传到警察署后,很快就会被同事贩卖给那些媒体,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外快’。
就算我不给北川老师看,估计没几天,你们就能从报纸上看到一模一样的报告了。”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北川秀翻开报告,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他也想了解更多有关案件的细则。
因为他决定把“酒鬼蔷薇圣斗”作为《告白》里第一男主“渡边修哉”的原型来写。
这样一来,和现实案件相呼应,会让整体更有质感,也更有真实感。
“我也可以看一看吗?”梦子好奇的问道。
比企谷奈子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得到允诺,梦子便安静坐在北川秀身边,帮他重新泡了一杯提神的茶,然后对斋藤玲奈小声解释了一番。
她们两人没有急着一起看,而是等北川秀看完再看。
书面报告里阐述:
少年A向家庭裁判所的审判员供述,所有受害者都是他随便碰上的,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
而被割掉头颅的土师淳曾经和少年A打过照面。
土师淳患有轻微智障,却依然得到了充足的家庭关怀,这让少年A心生不满。
而轻微智障又方便他作案,因此他最后选择土师淳作为犯罪对象。
杀掉土师淳,并割掉了他的头后,少年A表示,他觉得遗体头颅里似乎还有灵魂存在,所以就拿出小刀划伤头颅,以此来驱赶“灵魂”。
而后,他把切断的头颅放进垃圾袋,甚至还喝了一口头颅断口处流出的血。
他认为“自己的血很肮脏,所以要通过饮用纯洁孩童的血来清净自己的血液”。
值得一提的是,少年A每次犯案,都会在自己的日记上向所谓的“神明”“酒鬼蔷薇圣斗”进行汇报。
例如“今天进行了神圣的实验”(用锤子打伤国小女生),“在神明的庇护下,自己才不会遭到逮捕”,“是时候执行神圣的仪式,并被赐予圣名”等等。
他的日记也被警方从家中搜出,已经作为证据存放在家庭裁判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审判员们清一色的认定少年A患有精神类疾病,本身不具备杀人的主观驱动力。
且这多起案件都是在他“发病”时犯下。
国分寺市家庭裁判所判定将少年A送到少年感化院进行诊断。
而在少年A被移送至“关东少年感化院”前,审判员让其对受害者家属们进行道歉。
被捕后第二天,受害者家属们来到家庭裁判所,面对面见了一次少年A。
这期间,少年A先表示自己非常懊悔,说自己不敢对这些孩子下手等等。
受害者家属们,有的已经表示了谅解,愿意少年A家里用金钱进行补偿,有的虽然不满,但看他道歉态度诚恳,便也不再咄咄逼人。
然而就在道歉之事结束时,少年A忽然在教化椅上发出嘲弄般的笑声,然后极其傲慢的冲着审判员和受害者家属们来了一句——
“道歉?伱们真的相信了啊?呐,我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
原来他并不是在懊悔自己犯下了罪行,而是懊悔没能把头颅固定在校门上,没能完成自己的“杰作”。
这一行为彻底突破了受害者家属们最后的心理防线,也震惊了家庭裁判所的审判员们。
但最后,不管是敢怒不敢言的审判员们,还是崩溃破防的受害者家属们,都没能改变裁判所法官的最终裁定。
法官请来了专业的精神医生,然后鉴定得出少年A长期患有反社会性人格障碍,需要进行长时间的治疗。
就在昨天。
家庭裁判所已经打算把审判结果递交给法务省以及东京警视厅,这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案也将告一段落。
少年A就在要被送往“关东少年感化院”时,又忽然公开对审判员宣称,他自己并未患有任何精神类疾病。
少年A很笃定地对他们所有人说,“绝对没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没有什么精神疾病”。
他还表示要将自己的杀人日记整理成一篇,希望能有出版社出版,到时候一定会火爆全日本,比北川老师的书更火!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提到了除被害者之外的新名字。
说到北川老师时,少年A眼里的羡慕和嫉妒之色呼之欲出。
他也想要有那样的关注度,社会认同感,也希望自己的父母像土师淳父母那样对待自己。
“这个家伙已经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了!”比企谷奈子喝了一口啤酒,气鼓鼓说道。
他拒绝精神鉴定结果,傲慢的嘲讽警察、审判员以及受害者家属,甚至恬不知耻的把自己和北川秀相提并论。
就是因为他心里很明白,只要有《少年法》这座大山在,谁都拿他没办法。
“就是我做的,你们又能怎么样呢?”
他仿佛透过重重阻隔,对北川秀发起了无声的挑战。
因为这些事情,移交少年感化院之事被暂时搁置。
但他不会受到惩罚这事,基本不可能改变。
正如现在,北川秀他们聚在一起讲了那么久,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真名一样。
身为一名警察,比企谷奈子只能憋屈的按照法律帮这个人渣隐瞒真实身份。
难怪她听前辈说,生活安全课做久了,看到那些形形色色不会被惩罚的少年犯,人都要变抑郁了。
看完报告,北川秀默默合上,然后把它递给了梦子她们,随后转头看向比企谷奈子。
“如果他真敢把那些事情写成书出版,市场,还有我,都会好好教育他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