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告别的时候,小松鹤向伊藤推荐了几个在双叶町还勉强算得上景点的地方,还说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找他,并且留下了住址。
伊藤没确切答应下来,不过他确实没想好看完海之后,该去什么地方。
继续游荡?执行伪者的吩咐?还是......
想到她,伊藤神色黯淡。
戴上口罩和帽子,他继续朝着海边前去,途中,就经过了双叶町的中心,这里距离海边,也就两三公里。
只是越靠近无人地区,他就能越感受到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有东西在很轻微地摩擦皮肤。
他怀疑是辐射,但不能确定。
双叶郡东侧全是海岸线,脱离了公路一段距离,他来到海边,这里人烟稀少,也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虽然即便这里是旅游圣地也不会有人特意过来享受辐射海水浴就是了。
毕竟这里离那个核电站可不远。
随便找到个没人的地方,无视请勿跨越的提示,从海岸走到礁石。
时值傍晚,潮水已经开始在涨,估计七八点会到满潮。
伊藤就这么站在礁石上,看着拍打过来的海浪,吹拂着咸腥味的海风,尽力抓住那一缕回忆的碎片。
当时的自己是多么意气风发。
成绩优秀,即将实习,已经谈好了意向公司,身边有個温柔漂亮的女友,还有个幸福的家庭,就如一轮徐徐上升的骄阳,谁知,骄阳竟被火焰反噬。
那时候看着大海,想的是,我要去跨越,去追寻,至于追寻什么?不知道,也不太过在乎,图的无非就是一种征服欲。
而现在望向大海,只觉得,大海的广阔无垠容纳了他当时的狭隘无知,衬托了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不是个怪物,同样不过是属于这颗星球上微不足道的一颗尘埃,或许区别就是自己这颗尘埃具有可燃性?
他眺望南方,那是核电站所在的位置,当然在他这里是看不到的,能看到的,只有漫长的海岸线和波涛。
一条名为逃避现实的绳索牵住了他,让他不想离开这里。
而时间也不会因为他停留在过去就放缓未来,伊藤诚刚在海边住了足足一个月之久,他甚至觉得,自己能这样一辈子待下去。
每天看着海,发发呆,也很舒服。
饿了,就去附近的人家借点东西吃,借多了不好意思,就去附近的森林里烤野味。
当初他在那个破败神庙里养伤也是这么过来的,不得不说,火能力就是这么方便,冰异能或许就只能吃鱼生了。
有时候为了方便,直接手臂都能当烧烤架,把肉往上一放,再加点借来的调料,不一会就熟了。
或许是这样简单的生活让他免除生活的纷纷扰扰,遗忘悲伤的过去,一个月下来,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所谓的报复社会心态其实在父母被侮辱而暴走过之后,就消减了许多。
现在的他,更想当一个隐者,一个往后余生都不会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的人。
但有些东西是无法逃避的,他发现,其实自己内心,一直都有还有一件悔事没有解决。
那就是自己当初只顾着想当英雄,而忽略掉的前女友。
他并非奢求什么复合,只是想跟她道歉。
于是他从海边离开了,来到了双叶町的中心。
说是中心,其实这个地方现在的人口颇为稀少,大多还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他本来没有停留的打算,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蹭车回东京,哪怕他还记得当初那个老人给自己的家庭地址。
只是他在经过医院时候意外见到了当初小松鹤的妻子,此时的她脖子缠着东西,像是受过伤或是做过什么手术,脸色带着的是哀愁。
伊藤有些好奇,也没有迟疑,直接跟了上去,他现在就是这么的随心所欲。
一路来到本地的医院住院部,伊藤看到了暴瘦后的小松鹤,如果不是跟着千代,他是认不出这个是当初跟他一起吃饭的爽朗老头。
千代给他带了一些家里做的吃食,小松让她不要那么劳累,不利于术后恢复。
听了好一会,伊藤才知道,千代得了甲状腺癌,但发现比较早,已经做了手术切除。
而小松则是肝癌,但发现已经接近晚期,现在只能勉强维持生命。
伊藤沉默不语,他不知道他们二人的患癌跟检测核辐射有没关系,但以人之常情来想的话,应该都会觉得就是因为这个而得的病。
在千代短暂离开之后,伊藤在门口解除了【匿】,敲门走了进来。
“嗯?是你啊......”
小松还认得伊藤,并且似乎对他的到来感到十分惊愕。
“我路上看到了千代奶奶,就跟过来了,没想到......”伊藤说。
小松抿抿唇,想要喝一口水,伊藤顺手将旁边的杯子递给了他。
“谢、谢谢。”小松仰头喝了一口,看了眼正在睡觉的同病房室友,放低了声音,“你难道不知道,全世界都在通缉你吗?”
伊藤还真不清楚,他这个月都在海边,远离人烟,就连手机网络这些以前的必需品都放弃了,十足一个隐士高人。
所以也就压根没怎么接触新闻之类的信息,完全不知道一口又大又圆的黑锅,已经死死盖在了他的头顶上。
“你跟一个叫伪者的人都上了通缉,听说还是国际通缉......快走吧,现在到处都有摄像,我怕你来不及了。”小松低声道。
“那你怎么办?”伊藤问。
见伊藤不紧张,小松咂咂嘴,也稍微放松下来:“我还能怎么办,谁能为难一个将死的老头呢,该说不说的,我现在连伱这个超能力者都不害怕,要是我有后代的话,就直接举报你拿奖金给儿女享福咯,那数目,啧啧,换成现金能把我埋了。”
伊藤对小松的直言不讳付之一笑,然后,稍微露出复杂的脸色:“你后悔吗?”
这是当初伪者问他的话,也是一切不可思议的起因。
区别在于,他没有赐予别人力量的手段,但他仍然想要听一听别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