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听闻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道“我是附近村子的农户,看官道上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的往南走,北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公子还不知道吗?北边打起来了,我们这群人都是逃兵乱的。”
陆川又继续道“逃兵乱?那你们家的壮劳力呢?我怎么看着都是老幼妇孺,却很少看见壮劳力。”
只见那老伯叹了一口气,眼底蓄满泪花,但还是回道“死了,都死了,不死的也不知道在哪,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家里的壮劳力都被抓去战场打仗了,留下来的也被乱兵杀了。无奈我这把老骨头只能带着家里的老弱妇孺往南逃,家里总要留根不是,要是都死了可就断了香火断了血脉。要真是这样,我死后也没脸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们。”
“敢问老伯可方便详细说说。”陆川说完又从包袱里面拿出来两块干粮。
那老伯见状,更不着急走了,要知道现在打仗粮食也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家里的粮钱都被官府征税了,一大家子每天只能靠野菜充饥。
就这三块干粮,一家人省着点吃,都能吃上半个月了,自己想要干粮自然要对得起这三块干粮的价值了。
索性老伯也不走了,抬抬手让家里人都坐下歇息,刚好也能休整休整。
而老伯也开始给陆川讲述北边最近发生的事情。
原来老伯是章县人,离这里也就隔了两三座城池,现在那边正在打仗,本来一家人是不打算逃的,而且那边有军队护着,虽说日子苦了些,但好在还是安全的。
不过后来在军队和敌军的交战当中,敌军潜入了县城,进去之后就开始烧杀抢夺,见人就杀,不管男女老少通通杀了。
家里本身就有壮劳力被抓去当兵,只剩下小儿子和大孙子在家,人员不足,抵抗不了。
但是乱兵来的时候,他们为了护住家人,最后竟直接被乱兵砍死。
最后为了活命,老伯只能连夜收拾东西带着剩下的家人逃了出来。
陆川不解“乱兵潜入县城,咱们的将士们没有发现吗?”
“发现了,但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还是有很多人都被杀死了。
后来大家都生出了逃荒的心思,秦大将军下令不许阻拦百姓们逃难,所以很多人就拖家带口的往南边走了。”
说着说着,老伯还是哭了出来,大概是想着自己这一生过得太难了吧。
前有天灾,好不容易熬过了天灾,家里人却也损失了好些,不过最后好在还剩下些人。
本以为回去之后,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能想刚安顿下来又开始打仗,最后还特别倒霉的经历了兵乱。
虽说这个年代,打仗是不乱杀百姓的,不过总有一些人不守约定,还是会趁机作乱。
接连几年的天灾**,最后勉勉强强挣扎着活了下来,却在也不是一大家子人了。
可怜了老伯,白发人送黑发人,活了大半辈子,临了了竟然家里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去了。
听老伯说现下只留下大房三个孩子,二房儿媳和两个年幼的孙子,三房儿媳和最小的孙女,还有自己这把老骨头。
陆川听完不免唏嘘,询问道“那你们打算逃哪去?”
老伯叹了口气“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世道乱了,活着太难了。”
陆川也叹了口气“是呀,活着太难了。不过这些事情总算是快要结束了。”
陆川心里暗道“一年,还有一年,一年之后这天下的百姓就会迎来新的生活。但是短短一年时间,又要有多少人死去,又要有多少家庭破碎,轻飘飘的一年,却是要用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堆积而成。”
陆川同时也很庆幸自己遇见了许菡,天知道,如果陆川没有遇见许菡,估计现在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如果没有许菡,陆川可能早就死了吧,可能死在旱灾时没有粮食吃,死在旱灾时没有水喝,死在水涝时被大水冲走,亦或者是死在逃荒的路上,死在被抓壮丁,死在战场上。
总之如果没有许菡,依照自己之前的情况,真的很难活下来。
或许自己和大多数人一样,没能度过这个灾年乱世。
老伯虽听陆川说快结束了,但是到底没有当真,只当陆川是在期望未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川又询问了前方战事,老伯就起身离开了。
陆川看着路上逃荒的行人,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特别渺小,特别无能。
道长从一旁走了出来,对着陆川就是一脚“行了,管好你自己吧,丫头经常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圣母,你可别在这儿圣母心了。别到头来害了你自己。”
陆摸了摸被师父踹疼的屁股,瘪瘪嘴道“我知道的师父,我虽然同情他们,但是我并不圣母。我有媳妇儿有儿子,他们才是我最重要的,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不会怎么样。
相反如果有一天出来什么事,为了护住我的妻儿,我也会毫不犹疑的把刀对准他们。
我刚刚只是感慨罢了,这几年要不是有小菡和你们,说不定我也早就死了,又怎么会有现在的生活,媳妇儿孩子都好好的,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道长捶了捶陆川的胸口,威胁道“你知道最好,要是以后被我知道你对不起丫头,看我不废了你,我保证把你千刀万剐,丢给狗吃。”
陆川贱兮兮的笑了笑“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不给你这个机会。”
道长看了眼不争气的陆川,抬脚又踹了过去没好气道“最好是这样,要不然我绝对饶不了你。”
“嘿嘿嘿,师父放心。”
两人不再打闹,道长率先往前走“我们去前面村庄看看。”
陆川连忙抬脚跟上,等到了村庄,发现村庄里异常的安静。
陆川和道长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只见每个人脸上都是死气沉沉的,再也没有了最初的笑脸。
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是紧闭门户,鲜少有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