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方雪白的世界,看不见天地尽头。
漫天神纹,交织成绮,氤氲且朦胧,不可触及;赤霞流光,横贯经天,恢弘又壮丽,时而逸散金色火焰,撒落似轻纱,如雾如烟,难以捕捉。
“唰!”
一头黑色牛犊忽然出现了,身上滚滚妖光顷刻被镇压,露出本相。
“这是什么地方?”
辟地金角牛魔一脸懵圈,感到很蹊跷,刚刚快要遁逃了,却被突然而来的赤霞神光淹没,转眼就来到这里,让它心里很没底,有些发慌。
“那小子不仅有镇土印和煌羽剑两件上品灵器,还有镇魂宝物?”
“是什么来头?”
它心中惴惴不安,觉得这次碰上的对手非同小可,或许是惊动了玉泉仙门不出世的那些天骄人物。
但是又觉得很不可思议。
因为根本还没来得及兴风作浪,不曾血洗胡家庄,怎么就惊动玉泉仙门了?
这显然不可能!
“不管什么来头,我都败了。他刚刚用的什么宝物,为何不直接镇杀我?而是将我带到这个地方来?”辟地金角牛魔心想。
此刻,叶君天的神魂飘浮在镜子前。
只见神镜流光溢彩,竟然出现了他当年第一次吃下妖魔血肉后的那般景象,不仅有神纹浮现,赤霞泛滥,还有金色火焰溢出。
“并未直接炼化妖魂?”叶君天睁大了眼睛看向镜面,“难道这头妖魂与那些妖魔真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辟地金角牛魔缓了缓,立即回过神来。
它抬起黑金色牛蹄敲了敲地面,“叮!叮!叮!”连续三声,犹如仙金神铁,发出铿锵之音。
却不能产生丝毫破坏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坚硬如金刚,不可撼动!”它甩了甩牛蹄子,感觉到有些发麻。
先前它与胡家老祖交手,一双大牛蹄子,所向披靡,直接硬撼青木断魂剑打出火花来,也没擦破一点皮,可见非同一般,但是现在也没有任何攻击性了,变得平平无奇。
“这片大地很不简单!”
“可以比得上我所见过的任何灵金材料,甚至不弱于那座特殊宝地!”辟地金角牛魔脑海浮出一个念头。
只不过这个想法太过于荒唐,让它有些不确定。
“该不会是那种地方吧?”辟地金角牛魔铜铃大的牛眼猛然一缩,开始再次仔细打量四周,神色渐渐震惊,瞪目结舌。
那金色火焰怎么像是传说中的大日金焰?
还有那天上的神纹,包罗万象,变化不息……怎么像是显化的天道法则?
“这里该不会真的是那种地方吧!”
这一刻,辟地金角牛魔有些怀疑自己陷入幻境了,而且还是很高明的那种幻境,能够勾动生灵的认知与内心,虚幻而又真实,难以辨别。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即使玉泉仙门长老也不可能有手段让人直接进入那种地方!”
“对,这里是幻境,不可能是那种地方的!”
它忽然闭上牛眼,不去看周围一切。
而是沉浸心神,打算勘破这层幻象。
并且还摆出一个老僧禅定的姿势,两条牛腿盘膝坐下,两个牛蹄子微微合拢,面相庄严肃穆。
这头妖魔的确不简单,有些来历。
因为一般的妖魔靠着血脉吞噬晋升,不屑于以人族法修炼自身,但是它正在施展一种法,且发挥了效果,有点点金光在胸口凝聚不散。
可是变化仍然发生了。
以它盘膝而坐的位置为原点,陡然浮出绿莹莹的色彩,继而犹如一滴浓墨泼进沸腾的湖水,在洁白大地上迅速铺开。
“啵!啵!啵!”耳边传来声响。
嫩绿的草芽钻出土壤,并且不断疯长,顷刻化为青青草原,成片紫色牧草眨眼间没过膝盖,绽开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曳,荡开一层层波浪,散发清香。
不仅如此,天空也变化了。
云朵一片片,蓝空湛湛如宝石,远处也出现了溪流与山峰。
几座小屋出现在那里,临水而建。
“是紫色苜蓿草的味道!”辟地金角牛魔抽动鼻子,猛然睁开大牛眼,瞬间被眼前景色震惊。
“怎会如此!”它双蹄一撑,从地上弹了起来。
目光掠过紫色苜蓿草形成的大片花海,抬头看向那片小屋,向来冷血的妖魔脸皮不自觉的出现抽动,显露出复杂情绪:错愕、震惊以及怀念。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一头妖魔脸上会出现如此复杂的人性神态。
辟地金角牛魔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双目一瞬不瞬,直到良久后,它猛然打了一个喷嚏,甩动头颅,抬起蹄子,慢悠悠的朝前方走去。
下颌牛须仿佛触手轻轻拨开花海。
沾染上紫色花瓣与花粉。
庞大的身躯穿梭而过,拱开了一条路,牛尾巴在屁股后面下意识地一甩一甩,温柔晃动。
仿佛又回到了那多年以前。
“牛儿……牛儿,快来这边,老祖我从北荒又拘来三条乌金矿脉,恰好种植二阶灵物‘金身果’,此物汲取五金之气而生,喜阳不喜阴,面向太阳才长得旺盛,你便将它放在东边那片山坡下,辟地成圃,缩为十丈方圆,每隔五尺栽下一棵灵根……什么,你不知道在哪里?好,跟老祖来,老祖伸手指哪里,你便动用神通开哪里……”
“哞!”
“牛儿……牛儿,老祖我昨日与莲池那个老秃驴打赌,赢了!可惜老秃驴不要脸皮,答应好的渡灵法不给,只给了个镇灵法,念你两百年来温顺可教,老祖便给你了,多加修炼,也好彻底根除恶性,日后好为我玉泉仙门镇守灵地!”
“哞!”
“什么?你要学修炼法?那可不行。不过你放心,只要老祖还在,便不会有人把你视为妖魔,不学法倒也让别人抓不住把柄。”
“哞!”
“该死,老祖我今天不爽,牛儿你可知道张家那个老东西竟然让我八个徒弟皆前往天门秘境荡除妖魔,除了老大、老三是炼形修士,其他人去了不是白白送死?不行,老祖这口气不能忍……我再与他手下见个真章,凭什么就逮住老祖这个外姓长老欺负?”
“哞!”
“牛儿……你说老祖哪天陨落在天门秘境里,死在那些妖魔嘴里沦为血食,你会不会替老祖报仇?”
“哞!哞哞!”
“也对,你没吃过血食,三百年来还只是一阶妖魔,灵智孱弱,又怎知老祖在说什么呢……”
很快,脑海中的记忆戛然而止。
它来到溪边,趟过并不湍急的水流,湿漉漉的来到小屋前,也不甩干肚皮上水渍,任由水珠滴答答的落下。
“吱呀”一声,屋门从里面拉开。
一个身形瘦高瘦高的蓝衣老道走了出来。
“牛儿!你为何违背老祖之言,荼毒我人族修士,吃肉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