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密纹钢”保险柜现在的状态,只能用凄惨二字来形容。
原先还方方正正、棱角分明,通体流溢着金属光泽的箱体,此刻只剩下歪歪扭扭、破口参差不齐的半截,颓丧不堪地杵在地上,犹如一座开发商跑路的烂尾楼,或是一部情节在中期**处戛然而止的太监小说。
在这短短的几十天里,这座曾经关押精灵薇尔芙的魔法保险柜,简直被劳瑞大师手下的工匠组成员们,精打细算地利用到了每一只铆钉!
除了保险箱的顶板,按照原定计划被切割打磨成十根带有破魔效果、可由弩炮发射的重型钢针以外,剩余的“巴比伦密纹钢”,则一点点被工匠们锯下,粗略切割成了枣子大小、呈六棱宝石形的金属投弹。
任何一位拿到学城执照的魔法炼金师,都会把这种粗放的行为,视作暴殄天物的焚琴煮鹤之举——
巴比伦密纹钢,是一种兼具钢铁优秀性能和魔法亲和力的万能材料,不仅可以用来篆刻符文法阵,更是多种实用魔法器材的制作素材!
无论是破甲湮魔一体的“色雷斯湮灭箭”、可以快速补魔的“格温内思魔壶”,还是帝国重骑兵引以为傲的“狮魂”斥魔战甲,在制作过程中都少不了巴比伦密纹钢的参与;
对于这种魔法金属来说,制造魔法道具,才是它最恰当的用途!
但在穷困潦倒、炼金工业约等于无的霜枫岭,领主大人看中的,恰恰是巴比伦密纹钢,在炼金师看来最不重要的两个物理属性:
密度和硬度!
小小的一块巴比伦密纹钢,就足已经有三四磅重、而且坚硬无比!
这种密度极大的金属,由于难以精密处理、又会影响武器重量平衡,不适于制作手持兵器,但用作投射物弹药却再好不过!
巴比伦密纹钢制作的投弹,经过打磨后边缘的锋利度更是无与伦比,杀伤力比起随便捡的小石子,简直强上了好几个量级。
更不用说,如果将来有条件在这些投弹上铭刻符文,还能将它们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魔法投弹”!
夏侯炎自己就用一枚新做好的密纹钢投弹试了一下:
仅仅是拿在手里,就已经沉甸甸、冷冰冰、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密纹钢弹,被投石索甩起来后,更是直接带出了雷霆般呼啸的风声!
他粗略估计,密纹钢投弹的全力一击,足以将不太坚固的步兵铁甲,钻出一个透心凉心飞扬的大窟窿——这是绝大多数普通金属制作的投弹,都无法具备的恐怖穿透力!
对于没条件篆刻符文、又难以在市场上大宗出手的魔法金属来说,如此这般做成投弹,也算是补充一下领地稀缺的破甲能力,一个死马当作活马医的资源利用方法了。
而就在领主大人甩着投石索,准备找块铁板试试威力时,克莱门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来。
看到夏侯炎手里虎虎生风的投石索,死亡骑士明显畏缩了一下。
“领主大人,刚才又有一只豪猪从北边跑来,一头撞到绿坝上了。”克莱门特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掸了掸肩铠上的雪花。
新年第一天的洁白初雪,落在他漆黑的铠甲表面,恰似头皮屑。
“又一头脊峰箭豪?!”夏侯炎停下旋转不止的投石索,望着自家的副骑士长茫然道,“这已经是这些天里的第几头了?”
“第五头。”死亡骑士咕哝道,困惑地耸了耸肩。
“事出反常必有妖……”夏侯炎将密纹钢弹揣回衣兜,随手把投石索丢给了一名附近的民兵,和死亡骑士一起向凤凰台的中央广场走去,“这群魔法豪猪一股脑跑到南部荒原干什么?赶集?逃荒?”
“劳瑞大师也说不知道。”克莱门特一边给夏侯炎带路,闷声道,“不过我找您,不只是因为又多了一头闯上门的豪猪……而是我觉得,您有必要亲眼看一看这头豪猪。”
脊峰箭豪就是脊峰箭豪,咱们都见过好几头了,又有什么好看的?
——夏侯炎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跟着死亡骑士,一路朝凤凰台大门外走去。
很快,他们就在木栅栏墙外,发现了散发着血腥气的豪猪尸体。
克莱门特站到豪猪尸体旁,抱起手臂,他被幽冥魔力覆盖的双眼,透过黑黝黝的盔甲缝隙注视着夏侯炎,似乎在等待领主大人先开口。
夏侯大官人一阵四下环顾,很快就发现了蹊跷。
脊峰箭豪再不济,毕竟也是低等魔兽,之前几头豪猪入侵霜枫岭时,都曾在领地内外引起了一阵或大或小的乱子;
可现在,夏侯炎没有在周围发现任何战斗痕迹,就连附近的绿坝栅栏墙也保持着完好;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在试验投石索时,也的确没听到以往几次围剿豪猪时、会出现的那种嘈杂战斗声。
“这头豪猪是谁杀的?”夏侯炎看向克莱门特,“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不是谁杀的,它是自己死的。”克莱门特歪了歪头,“这畜生是带着伤,从北边一路蹿过来的,等到了咱们凤凰台这儿,估计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它就在绿坝上拱了几下,连个魔法都没放就死了。”
夏侯炎用手搭着凉棚仔细瞧了瞧,果然在覆盖着薄雪的黄土上,发现有一条暗褐色的血痕,从豪猪的尸体出发,向北方延伸而去——
——毫无疑问,它早在更北方就已经身受重伤,是一路淌着血跑到霜枫岭的。
“那它是怎么受的伤?”夏侯炎捏着下巴想了想,觉得有点奇怪,“被别的魔兽咬的,还是被花房镇的镇民弄的?”
“这正是为什么,我想让您过来看一眼……”克莱门特缓缓蹲下身子,拨开了豪猪背后密密麻麻的硬刺,露出了深深插入它皮肉的一根杆状物。
起初,夏侯炎还以为那是一根发育畸形的豪刺,但很快,他就在杆状物的末尾,发现了粘在上面的白色羽毛。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由弓手射出的羽箭。
克莱门特又拨了拨脊峰箭豪尸体上的豪刺,露出了无数血肉模糊的箭伤刀伤。
看样子,这头可怜的畜生曾经受到过一群人类的围攻,不知怎的侥幸逃得一命,跌跌撞撞跑到了这边,最终却还是力竭而死——看伤口的数量,这货当时肯定中了不止一箭,只不过唯有这一支箭,还插在它身上没有脱落罢了。
“这些伤,都是谁干的?”夏侯炎突然隐约懂了克莱门特的意思,略带不安地问。
“我也不清楚,但应该不是狮心河南岸的镇民、佣兵,或者土匪、山贼……”克莱门特伸手捏了捏那根箭杆上的白色羽毛,“我刚刚问过从月神寨调过来的那几个小伙子了,他们说,这不是裂魂之地本地鸟类的羽毛,这根箭杆的制作也过于精致,不像是草莽山贼的手笔。”
夏侯炎舔了舔嘴唇,尝到了冰凉的雪片。
“领主大人,根据它的伤势推断,这头豪猪的受伤地点肯定在狮心河以南,否则它是撑不到咱们这儿的。”克莱门特定定地看向夏侯炎,继续道,“所以,我估计是有一伙战斗力可观的外来者,最近踏上了裂魂之地。”
夏侯炎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
“胡安,事出反常必有妖,对吧?”他沉吟着道。
“其实咱们领地本身就挺反常的……”克莱门特虽然嘟囔着吐槽了一句,但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