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住几处内出血严重的创口之后,楚然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望向那枚甲字剑符,以及自己右手手背之上的那道剑印。
此前在承受天辰剑宗第七剑灵朝芷的散道灌体之时,被楚然紧紧握在手中的剑符令牌也被顺道修补复原。
此刻这枚甲字令牌比起在言若雨手中的时候能量更加充盈,就算是激发攻杀剑气也可以凝聚一点,而非先前那般敌我不分地乱轰一通。
先前楚然动用的符内剑气不过十分之一,这枚九成新的剑符令牌回头正好归还给言若雨,来报答言姑娘赠送剑符,帮助他在这天辰剑宗之中获得莫大机缘的恩情。
目光从古旧令牌转移到右手手背之上,楚然伸出左手食指摸了摸那枚剑印标记,却并未感觉到其与周围皮肤有什么不同。
此次天人府邸秘境之旅,楚然得到的最大收获便是得遇那位剑灵朝芷。而手上这枚小巧印记也是朝芷的诸多馈赠之一。
楚然能够感知到手背上的剑印之中似乎在孕育着什么东西,在少年尝试着用神识意念触碰剑印之际,一股微弱波动瞬间在楚然的意识之海内里扩散开来。
感知着波动内里携带的信息之后,楚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浮现出欣喜表情。
自己手背之上的剑印内里正在孕育着一道尚未成型的剑灵!
再三确认无误过后,少年握住自己的右手高高举起,情不自禁地嘿嘿傻笑起来。
剑灵的强大楚然此前已经见识过,即便是重伤之后又沉睡千年的朝芷都能够拥有那般洗经伐髓、逆转造化的莫大神通,若是它处于全胜巅峰之时又该是怎样一幅绝伦光景?
而躲在自己右手之中正在缓缓成型的小家伙,便也是一道拥有无穷潜力的大道剑灵,如此又怎能让楚然不笑出声来?
御剑飞行,万剑归宗,飞剑千里取人头......一想到那些潇洒快意威力绝伦的剑仙神通,楚然不由得激动地连声咳了起来。
届时自己一人一刀一剑灵,普天之下又有何处不可往?
深呼吸后平复激动心情,楚然轻轻摸了摸右手手背上的剑灵印记,思索片刻后又从芥子袋内取出绷带仔细缠绕在手掌之上。
仔细藏好那枚小巧剑印之后,楚然望了望自己裹满绷带的右手不由哑然失笑,想起了上一世里中二病时期的些许黑历史来。
现如今,自己这右手之中还真可以说是封印了某种神秘力量了......
......
......
传承大殿正厅内里唯有传承晶珠算是唯一光源,而在昏暗的大殿角落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微弱嘤咛。
终于将那枚纳青珠内记载的天辰传承尽数吸收消化,朱黛的意识重新恢复清醒。女子按着酸胀的眉心从蒲团之上坐起来,下一刻却眉头紧皱,望向原本庞凌霄所在的方向。
那家伙人呢?
转头扫视四周,何振宇那家伙还没接收完他那一份传承,可此地除去自己二人之外便再不存第三道人影。
后知后觉的皱了皱精致琼鼻,朱黛瞬间取出法器紧握手中,眯起一双凤眸看向了大殿某处,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便是自那里散发开来。
快步走到那一滩暗红之前蹲下身来,朱黛伸手蹭了一点在指间轻轻摩挲,心中已经大致能够推算出一个时辰之前此地曾发生过一场激烈战斗,而这摊血迹多半就是战败一方留下来的。
看来除了自己三人之外,又有其他人也手持天辰信物来到了内府之中,而且还与庞凌霄那家伙真刀真枪干了一架。
一念至此女子背后不由被冷汗打湿,毕竟自己与何振宇此前可都还未醒来,也幸好两人位置偏僻才没有被卷入这场战斗之中。
“唔......这是什么味道?”远处角落里的何振宇此时也终于醒了过来,青年也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揉着昏沉的脑袋与朱黛开口问道。
“庞凌霄不见了。”朱黛回头瞥了一眼何振宇冷声开口道。
“啊?你说什么?”原本还有些迷糊的何振宇瞬间清醒过来,赶忙大步流星赶到纱裙女子身旁,瞧见满地血迹瞳孔瞬间收缩。
“这可如何是好......”发觉庞凌霄当真不见踪影的何振宇倒吸一口冷气。
“看这架势庞凌霄那家伙应该是动用了保命手段从此地脱身离去,就是不知另外一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能逼得庞狐狸在动用那把扇子后还不得不遁逃离开。”转头望了一眼另一处狼藉战场,从其上缭绕残余的烈火、雷霆与寒霜之力中不难猜出,这是庞凌霄珍藏的那柄大威力秘宝三色羽扇的杰作。
“三色扇?那东西不是号称中境之下无敌手么?”一听朱黛话语,何振宇不由咂舌惊道。
“也幸好那两个家伙都没将矛头对准你我,不然咱俩怕是都醒不过来了。”朱黛伸手覆住脸颊轻声开口,一旁的何振宇听了之后也不觉后怕。
“接下来怎么办?”男子又从昏暗大殿之中寻出些许长剑碎片,看其模样制式应该都是庞凌霄那柄“凌霄宝诰”的仿制品,可以断定是那家伙的备用剑无疑。
“还能怎么办,等呗。”寻了处并未沾染血迹的玉枝蒲团坐了下去,朱黛伸手接过一枚宝剑碎片开口回道。
这一次的天人府邸秘境开放时间共计五天,时辰一到所有探索者便都会被秘境之门传送离开。在没有危及性命的情况下朱黛可不想平白无故浪费一件传送法器。
“那人能够打伤庞凌霄,定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一手握剑一手持符的何振宇此刻紧张万分的盯着殿门方向与朱黛开口说道。
“打伤?庞凌霄那厮被打死才好。”朱黛冷哼一声不屑说道,巴不得重伤遁走的庞凌霄就此不治身亡。
“他若真死了的话,庞家主怕不是要将小半座彩云郡都掀个底朝天?”何振宇望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朱黛讪讪说道。
他虽然也十分忌惮庞凌霄,却也不希望原本处于均衡局势下的彩云郡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原本何家便一直挤在庞朱两家中间低调做人,前段时间里为了从一众虎视眈眈的二等氏族门阀之中保下那言家的唯一血脉,何家家主又与庞朱两家私底下商议许久,最后付出不小代价后才护着那名言氏孤女加入桧木荣家。
何家的本意乃是让那姑娘能够就此安稳度日,谁又成想那荣家三公子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暗中策划污名陷害言若雨。
何振宇直至今日还记忆犹新,自家父亲在得知故友遗女竟然被荣家派人一路追杀进入沉香山脉不知所踪的消息后那副愤怒模样。
至于随后几天里,自家府上的大供奉突然宣布闭关突破境界一事,何振宇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半点也不敢将之与随后传来的北原荣家灭门案联系到一处。
“你畏惧庞家势大,我朱家可不怕。”朱黛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若有定海将军半旬一封的家书问候,我何家自然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瞧着朱黛那副高傲姿态,何振宇不禁撇了撇嘴小声说道。
按照彩云郡历来传统,各大家族出仕入朝的子女都会另立门户,不再以彩云家族自称。甚至有不少杰出将相还与各自的家族闹出过不小矛盾,终其一生都不再与彩云本家有所往来。
而那位人称“左相”的庞凤灵庞阁老,更是年轻之时被上上代庞家家主逐出家门,一路颠沛流离抵达京都后才终于有机会参加科举踏足仕途。
而像是定海将军朱启照那般还与彩云本家时常书信往来的可谓是寥寥无几。
朱家家主朱胜年虽未有借势压人的想法,可彩云郡其余家族在同朱家打交道的时候可不敢不将那位手掌兵权的定海将军放在眼里。
当初桧木郡沉香山脉出现百雀谍子与北原荣家灭门案发生之后,定海将军便是第一时间来信将朱胜年这位侄子劈头盖脸痛骂一顿,喝令他彻查朱家的同时也在信中末尾留下一句话语。
“若是朱家有人勾结外贼,老夫必当亲手砍下那人头颅。可若是我朱家上下皆是青白,圣上英明不会冤枉忠良,你小子也不用担心其他人会以此为由生出事端。”
寻常人家得此信后定然长舒一口气,不再担心这场惊变会殃及自身。而朱胜年却是愈发紧张起来,恨不得将整个朱家包括饲马在内都给查个底朝天才肯罢休。
不拘小节而死守大义,这便是彩云朱家向来的一贯家风。
喜欢便是喜欢,去要去拿去争取。厌恶就是厌恶,不听不闻不相干。
冲动较真、憎恶分明的性格从定海将军朱启照,再到这一代朱家家主朱胜年,以及当下盘膝坐在传承大殿内里的朱黛身上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现如今蒸蒸日上的朱家,也确实让他们有这样我行我素的资本。
何振宇虽然也对于朱黛的有话直说、毫不做作颇具微词,却也不得不说是当真羡慕朱家家风。
不过青年转念一想,比起自家来那庞府后院更是混乱得不可开交,当下便宽心了许多。
“也不知凌霄兄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深沉城府不择手段的。”何振宇望着身旁朱黛开口感叹道。
“还能是什么时候,自然是庞家大夫人莫名病逝那时候呗。”年长何振宇两岁的朱黛瞥了眼谨慎青年后开口说道。
“也对,没了大夫人之后的庞家确实是慢慢开始变了味道。”何振宇轻轻点头赞同道。
当初那位庞家大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他印象里的庞凌霄远不像现如今这般令自己忌惮不已。
庞家家主庞星海向来对于后院大事小情漠不关心,一切全权交由大夫人操办。
而那位温良贤淑的美妇人也确实将庞家后院治理得井井有条,二房三房与四房妇人也都对于这位长房姐姐心服口服。那段时日也是庞凌霄、庞紫薇、庞天河与庞青云四兄妹感情最为融洽的时候。
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离奇意外导致庞家大夫人卧床不起,继而短短十数日后便撒手人寰。
时至今日,何家与朱家也没查清楚那段时间的庞府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在大夫人病逝之后,执掌后院的二房夫人又因膝下庞紫薇乃是女儿身的缘故而被另外两房看轻,尤其是庞天河的生母小秦氏更是藏都不愿意藏,不知多少次当着众人的面挑起纷争,试图争夺庞家后院的话语权。
二房周氏性子本就柔弱,心善有余而威严不足,只得处处忍让退避,由着三妹妹在府中作威作福。
而当庞家长子庞凌霄踏入仕途前往京城王都之后,小秦氏更是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因为一旦庞凌霄选择了官道仕途,那便等于是放弃了彩云庞家的本家家产,自己的儿子庞天河便能够顺位继承现有庞家的一切,而她这位三房夫人也将顺理成章化身庞家女主人。
只不过这一切的美好幻梦,都伴随着庞天河的身亡而彻底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