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的图书馆里面,李长河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支圆珠笔,百无聊赖的在那转着。
他在完善着自己长篇的内容方向。
对于长篇的写作,李长河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腹稿,毕竟这年代写长篇,对他来说能选择的题材极其有限。
一种就是革命军旅文,类似《亮剑》那种,刻画一个李云龙式的英雄人物。
一种就是时代都市文,类似《血色浪漫》《人世间》《活着》那种。
其他的题材,像科幻啊,武侠啊这些,也能写,但是在这个年代,不管是读者基数还是社会影响力,这些题材都太偏小众。
而李长河思索了一下,选择的是后者。
他打算写一本时代都市文,而且这一次,他打算从一个农村孩子的视角出发,黑一下下乡的知青们。
嗯,一个投机派的知青,外加一个淳朴的农村主角。
他要刻画一个时代的缩影,在二元制的经济环境下,城市知青和农村青年不可逾越的鸿沟。
书名就叫《时代的新生》,甚至于连结局走向他都想好了。
当质朴努力的主角通过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来到城市寻找抛妻弃子的渣男知青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借着新一任干部妻子的身份,出国留学去了。
而最后的收尾就是这个渣男选择了背叛祖国滞留海外,同样将国内的干部妻子和家庭抛弃,结果在自由民主的世界里,被“自由的枪声击倒。
书里面一部分主旨,就是渣男知青的下乡之旅,这也是李长河想嘲讽和批判的角度。
当然,这里面不止有批判必然也要有温馨和优秀的知青代表。
比如说,努力学习的知青和农村青年,为国奉献的时代骄子。
毕竟这个年代,人们还是更喜欢真善美的人设。
李长河很想看看,自己这本书写出来之后,社会的反响会是怎么样?
想想他一个知青文学的创始人,玩这么一手,也很有意思啊!
想到这些,李长河的嘴角微微翘起。
随后坐在桌子前面,李长河开始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
“1970年的冬天,十岁的梁小山第一次跟着父亲来到了京城,来他的姑姑家走亲戚,哪怕他们的家,距离这里只有二十公里”
选择的年代,是后世不可触碰的禁区。
至于最后能不能发表,李长河暂时不作考虑。
因为这本书对他而言,真的是坐到了随心所欲,把自己想写的刻画出来。
反正他现在,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伴随着李长河的动笔,时间开始悄无声息的流逝。
对于这本书,李长河写的并不快,而且时常删删减减,把已经写好的稿子扯掉重写。
所以当周三的晚上,朱琳看到李长河又坐在书桌前面开始奋笔疾书的时候,朱琳好奇的走了过来。
“你这是又打算开始写稿子了?”
“准备写个长篇,现在就是刚开头!”
李长河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跟朱琳说道。
“写长篇?”
“这得写多久啊?”
朱琳有些诧异的问道。
“那哪说得准啊,我觉得毕业前能写完就挺好了!”
李长河笑着说道。
他要到82年春天才毕业,所以算下来,还有两年多的时间。
这本书他确实一点都不着急,打算慢慢的磨。
“这么长啊,那你得写多少字啊!”
“说不好,看想到哪写到哪吧!”
现在的长篇不像后世网文,动辄几百万字的篇幅。
一般来说五十万字以上就是长篇了,百万字以上的李长河就知道一个《平凡的世界。》
放在手写的年代,这个篇幅确实挺震撼的。
或许这也是长篇在这个年代极其具备影响力的原因,光篇幅来讲,就不是一般人能构架的了的。
“看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这是有事?”
李长河这时候顺手将朱琳拉过来,然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抱着她的腰轻声地问道。
朱琳犹豫了一下,随后轻声地说道:“这事是老田让我找伱问问。”
“是关于青年电影制片厂的事情。”
“青年电影制片厂?”
李长河听到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这个青年电影制片厂,以前是我们学校应京城政府的邀请成立的,当时是为了拍摄短片,后来就成为了我们学校教学用的实验电影制片厂。”
“再后来就关了,但是从去年开始,我们学校又把他重新恢复了起来,今年改名京城青年电影制片厂了”
“也就是说,你们学校现在也有拍电影的资质?”
李长河有些诧异的问道。
“肯定有啊,我们老师现在就拍着一部呢,讲中日友好的一个电影,好像叫什么《樱》”
朱琳冲李长河说道。
李长河闻言撇撇嘴,中日友好个屁!
当然,这句话这个年代还是不适合说的,毕竟现在国家对本子有所求。
不过八十年代也确实算是中日友好的十多年,而这友好的前提,实际上都源自于中美友好。
所以说啊,国与国哪有什么友谊,都是利益!
“那你们是也想在青年制片厂拍电影?”
李长河心里吐槽了几句之后,立刻回到了正题上。
而朱琳则是轻声地说道;“差不多吧,但是不是电影。”
“最近青年电影制片厂那边重新进了一批拍摄设备,供学校教学使用也供老师拍摄使用。”
“田壮壮有能力从厂里把设备借出来,他想尝试攒个局,拍个短片。”
“不过现在没好本子,他让我回来找你问问,有没有兴趣出个本子。”
“出本子拍短片?”
“这么说,你们的胶片实际上不多是吧!”
李长河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
即便田壮壮关系通天,青年电影制片厂撑死能给他出借摄影设备,胶片绝不可能给太多。
这玩意儿是个消耗品,价格又贵,不可能任由田壮壮一直造。
“肯定啊,估计也就够个十几二十分钟的吧。”
“怎么样,你有兴趣给他写吗?”
朱琳冲李长河好奇的问道。
李长河思索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这么短的时间,玩短片没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搞个纪录片呢?”
“纪录片?”
朱琳听到李长河的话,有些诧异。
她不是不知道纪录片,但是这种类型还比较少见,北电目前的导演系,还没有纪录片这个专业。
“对,你们现在与其搞个短片,我觉得不如搞个纪录片。”
李长河笑着说道。
“纪录片,纪录什么?”
朱琳则是好奇的继续问道。
“纪录京城,纪录青年,纪录这个时代展望未来的三十年。”
“你们可以取景京城的各大有历史意义的地点,然后再那里选不同职业,不同身份的人进行提问。”
“今年是改革元年,咱们国内提出了改革的口号,那么你可以让人展望一下,二十年后,或者三十年后,他们期盼中的中国是什么样子的?”
“拍完之后,然后封存胶片,等过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再取出来,到时候再拍一版同样地点的同样人群,继续询问他们。”
“你觉得如何?”
李长河笑着说道。
而朱琳听完,则是眼中泛起了一阵亮光。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啊,就是时间跨度有点大。”
“三十年,那得到什么时候?”
“2009年,那时候咱们可都五十多岁了。”
“也可以十年,二十年分批拍摄,我觉得三十年是一个跨度,从二十岁到五十岁,基本上代表了一代人的青春历程。”
李长河笑着说道。
朱琳明悟的点点头:“你这样一说,确实如此。”
“三十年,也不知道咱们国家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等我明天回去,跟田壮壮说说。”
朱琳轻声地说道,不过说完就变了脸色。
主要是李长河这时候的手已经开始轻拢慢捻抹复挑了。
“讨厌,你不是还要写的嘛?”
感受到身前传来的一阵阵异样的感觉,她有些无奈。
“不写了!”
李长河此刻低头轻声地说道。
美人在怀,写个锤子啊。
次日,李长河回到学校,而朱琳一大清早也是从小西天坐车回了朱辛庄。
来到教室里,田壮壮他们几个正在闲聊,看到朱琳走进来,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朱琳,老李他怎么说?”
“他没答应给我们写本子。”
朱琳笑着跟田壮壮说道。
“你看吧,老田,我就说这种小事找他没戏,还不如我亲自来写。”
陈楷歌这时候凑过来说道,他也是自诩文学青年的,时不时自己写点小文章。
“着什么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朱琳听到陈楷歌过来对她们家李长河趁势攻击,当即开口继续说道。
“他还有其他建议?”
田壮壮则是懒得搭理陈楷歌。
陈楷歌确实有几分文采,但是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虽然两个人是发小。
“他说咱们的胶片太少,拍电影没什么意思,建议我们拍个纪录片。”
“纪录片?”
田壮壮听到李长河的建议,有些诧异。
朱琳则是继续说道:“没错,就是纪录片,他说今年是咱们国家改革开放的元年,完全可以这时候做出一份纪录片。”
“记录什么?”
陈楷歌此刻也好奇的问道。
“记录如今的京城,如今的人们的生活,包括你我。”
“他说可以找人问一下对国家未来的展望,比如说凯歌你,你觉得三十年后的京城,三十年后的国家会是怎么样的?”
“然后他说三十年后,可以在同样的地点,再找同样的人,继续采访。”
“我觉得这个是蛮有意思的,虽然时间跨度有点大,要三十年。”
“但是长河他说,三十年正好是一代人的青春,也可以见证几代人的结局。”
“如果时间太长,十年或者二十年加拍一波,都可以!”
听到朱琳的说辞,陈楷歌也来了兴趣:“你别说啊,老田,这个听着确实有点意思。”
“纪录片的形式,纪录改革开放的元年,展望未来,这算是人文生活化的纪录片?”
田壮壮这时候若有所思的说道。
国内其实纪录片很多,但是之前多是以政治宣传为目的的纪录片,再就是风景拍摄。
像这种人文生活化的纪录片,以前并没有过。
当然,这种也不像是精准的影片,更像是一段采访素材。
但是如果真的按照李长河所说的,把这个年代京城的一些著名的景色再加上人文对话记录下来,然后跟三十年后做跨越时空的对比,听着确实很有意思。
“这事,让我琢磨琢磨!”
田壮壮这时候开始思索了起来。
而陈楷歌见状也没再搭话。
朱琳则是走到了一边。
“琳琳,你这又跟老田商量什么呢?”
坐下之后,旁边的胡玫凑上来问道。
这年头男女之间相对还是有些界限的,尤其是未婚男女。
她们这些女同学跟男同学之间有时候会有一种无形的隔阂,主要也是怕有时候会传出风言风语。
也就朱琳跟田壮壮陈楷歌他们关系处的不错。
“也没什么,老田让我问我们家长河一个剧本的事情,长河给了些建议。”
朱琳笑着跟胡玫说道。
田壮壮借青年电影制片厂的器材暂时还不是公开的事情,毕竟东西没借来,也没对外宣传。
这时候朱琳也不会替他说出去。
“他不会这时候就琢磨剧本了吧,我听说你们暑假跟着北影厂拍电影了?”
胡玫这时候好奇的问道。
“这你们都知道?”
朱琳有些诧异。
“少红说的,你别忘了,她家里也是北影厂的。”
胡玫笑着说道。
朱琳一下反应了过来,跟田壮壮和陈楷歌一眼,李绍红的母亲也是在北影厂工作,从场记到副导演,而且也是京城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
“是,当时也是巧合,北影厂的汪杨厂长和凌子风导演让田壮壮和陈楷歌带路,一起去我们家,找长河写个剧本。”
“然后长河当时就讨论了一个,汪杨厂长就拍板。让我们跟组锻炼。”
“然后暑假我们就跟着剧组拍了一段时间。”
朱琳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胡玫此刻的眼中只有羡慕。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好老公呢!
(晚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