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谷月轩却道:“杭州我已去过,当时丐帮与东厂纷争不休,街上乱成一团,根本就无人看到当时情景,说来说去,只有他弟弟柳若枫的片面之词,也不知是柳若枫听信谗言,还是亲眼所见。”
东方未明道:“确如师兄所言,当时乱哄哄的,柳若柏之死,实在有太多蹊跷,但却全无线索可言。”
但谷月轩心中把细,虽然东方未明回谷之时,已将详情禀告,还是让东方未明又说了一遍。
荆棘道:“你这小子不干好事,本事没学会,就学会逛窑子,要我说那个窑姐嫌疑最大,定下了规矩又不遵守,不是存心让你们两个打架吗?”
谷月轩,东方未明,慧能,三人相顾骇然,原来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键,竟被荆棘说了个正中,是啊,这个叫香儿的姑娘,定下了许许多多古怪的规矩,若说是风流雅士,怎会甘身流落青楼,要是当真干那不要脸的调调,又何必附庸风雅。
东方未明沉吟良久,寻思这位香儿姑娘,虽然年纪已老,但风韵犹存,不像是会武功的模样,更何况柳若柏虽然有些痴缠,但在香儿面前,却是大气也不敢喘,这等人物正好狠狠地敲上一笔银子,又怎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当真是不可思议。
可事情总是摆在那里,不探查一番是不成的,荆棘最是焦急,寻思到了杭州,自然会有线索,不然一群臭皮匠,在这里算来算去,到头来都是纸上谈兵,当下便跟东方未明说道:“咱们走,再去杭州,问问这窑姐究竟有什么阴谋。”
东方未明心中不快,毕竟香儿姑娘谈吐不俗,荆棘如此轻蔑,未免过了分,更何况事情还没确凿,口口声声骂她是窑姐,未免也是不该。
谷月轩却道:“阿棘说的有道理,只是去杭州最好是先暗中探访,这香儿如能指使人下这等辣手,要么许以重酬,要么便是有极大的势力,切莫打草惊蛇,一切还得慢慢看下去才行。”
东方未明却惭愧道:“师兄言之有理,可我和二师兄并非从正门而入少林,多亏碰上了慧能首座,不然只怕早就被擒住了。”
荆棘“呸”了一声,说道:“要被擒住也是你被擒住,小爷要走便走,谁能拦阻得住。”
谷月轩皱眉道:“阿棘,少林派皆是有德高僧,自上而下持戒亦复精严,瞧着你不懂规矩,这才处处优容,少时该当与方丈当面请罪才是。”
荆棘“哼”了一声道:“我就不信和尚真的严守清规戒律?慧能大师,你没踩死过蚂蚁?还是平生没说过一句谎言。”
谷月轩怒道:“阿棘,你言语太放肆了。”
慧能合十为礼,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惭愧的很,虽说出家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可无心之失总是难免,佛家云‘众生平等’,蝼蚁也好,蚊虫也罢,均不该见血光,奈何老衲半路出家,从前实在干了许多不该之事,倘若荆施主以此见责,却也并非言语放肆。”
谷月轩抱拳道:“敝师弟不懂礼数,还请大师见谅。”
荆棘却懒得跟他啰嗦,对东方未明道:“咱们尽快赶路,别让这个什么香儿跑了,不然柳若枫疯癫起来,认准你是杀人凶手,岂不糟糕。”
慧能虽然见荆棘胡说八道,却并不着恼,他终于知道圆通之死,并非出自东方未明之手,少林寺与逍遥谷的仇怨已解,那么就是荆棘再如何放肆,那也算不得什么,当下领着二人从侧门走出,众僧侣见是慧能引路,自然并无阻拦,可有被荆棘斩晕之人,却甚是不忿,寻思这小子不知如何花言巧语,骗得罗汉堂首座亲自引路。
但二人来时,路径难辨,两匹坐骑早就不知跑到何处,只得去开封府再谋坐骑,只是他们两个自逍遥谷中,带出来的马匹何等矫健,这里临时购买的劣马,比驴子大不了多少,赶起路来自然更加费时。
好在荆棘熟识路径,压根用不上东方未明再拿堪舆图辨认,荆棘心中急切,不愿另行绕远,赶在长江湍急之时,便连珠价催逼船夫赶路。
船夫哪里肯干,长江一年之中虽然极少波涛,这等风浪也算不得如何难以抵挡,只是船夫谋生,便是这艘大船,往复摆渡而谋营生,要是一旦碰上什么礁石,或是上游冲流而下的重物,如有失损岂不可惜之极,只怕又要节衣缩食半年,才能置办下一艘船来。
荆棘脾气上来,佛剑出鞘,一剑架在船夫颈上,逼着船夫航行,东方未明看在眼里不禁好笑,这等行径与强盗何意,都是违逆人家心意,强行逼迫而得,所差者只不过是最终肯不肯付银子而已。
适逢上游连日阴雨,长江越来越是凶险,荆棘在船头一站,双足如钉在甲板上一般,东方未明却是东倒西歪,紧紧握着船杆,才勉强稳住身形。
好在水路不算甚长,船夫被荆棘逼迫的,不敢不尽全力,用不上半天,便到了对岸,东方未明知道行情,码头附近定有人兜售坐骑,当下便去联络,但荆棘更识路径,说道杭州已在眼前,何必多花冤枉银子,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从怀中取了一块三两来重的碎银子,掷在船中,船夫本来胆战心惊,生怕荆棘兴发,继而杀人灭口,却没料到这个凶神恶煞的少年,出手竟是如此阔绰。
到了杭州,荆棘也不愿太过张扬,问东方未明逛的窑子究竟坐落何方,东方未明奇道:“二师兄对杭州了如指掌,怎的不知妓院所在。”
荆棘骂道:“杭州我是来过的,但是谁像你这般自甘堕落,快讲快讲,要是迟得片刻,让你看荆二侠的逍遥拳法。”
东方未明生怕他在闹市中生事,忙带着他一路北行,跟着转而向东,来到了那座院子之外。
荆棘不言不语,足尖用力便越了进去,东方未明虽然知道此举不妥,可是既是暗访,大张旗鼓的拜访,总是不称,更何况香儿规矩太多,说不定还要自己再闯关一次,不然就要闭门谢客了。
再闯关一次,东方未明可全无把握,不知香儿出题的深浅,更何况二师兄荆棘,可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纵然与香儿再见,也没这位荆二侠的份儿。
荆棘压根不理什么狗屁规矩,他轻身功夫并不比谷月轩差,怡春院的龟奴仆役,如何能发现的了他,东方未明无可奈何,只能紧随其后,这么摸进院子,终究并非正途,荆棘见遍地都是无耻景象,心中极为鄙夷,往正厅冲去,厅中更是不知所云。
东方未明上过雅间,手指一翻,指了指香儿的闺房,荆棘哪里还能忍耐得住,一提气便往二楼越去,哪料到荆棘跳得快,头顶一股压力猛地压了下来,荆棘大吃一惊,但头顶却并无别物,只能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又跌了下来。
荆棘刚一落地,众嫖客还以为是怡春院安排的节目,都齐声吆喝,要荆棘再来一个,荆棘心中恚怒,却也不能胡乱杀这些猪狗不如之人,只得拔出兵器防身,一步步的拾阶而上。
哪知正在此时,香儿竟然从闺房中走了出来,竟然让在门前,恭请荆棘和东方未明的大驾,荆棘丝毫不敢大意,东方未明也是心中起疑,寻思香儿姑娘如此娇弱之人,怎的知道自己和二师兄就要前来。
香儿并不局促,让侍女焚香奉茶,示意请荆棘莫要心急,先坐下来品评一番曲调。
荆棘哪有心思听她胡乱弹奏,上来便厉声喝问,柳若柏之死,究竟与她有何干系。
香儿淡淡一笑道:“荆大侠垂询,贱妾不敢妄言,这柳若柏就是我杀的。”
东方未明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娇滴滴的女子,竟能说出此番话语,结结巴巴的道:“那…那…那为什么?”
香儿不紧不慢的道:“这家伙纠缠骚扰,东方公子是瞧得清楚的,他坏了我的规矩,还存心不良,难道还不该死吗?”
东方未明背上生了一阵冷汗,说道:“这姓柳的,虽然未必是好人,可你也不能如此残忍。”
香儿伸出手帕,挡在唇边,笑道:“东方公子可知什么是残忍,那是不……哎,不提也罢,这姓柳的不怀好意,以仰慕为借口,却行**毒香的奸计,如不杀他,那才是笑话奇谈呢。”
荆棘怒道:“话都是你说的,我们怎知是真是假,再说了就算你会点拳脚功夫,不知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杀了柳若柏倒也罢了,怎的栽赃到我师弟身上,同伙是谁,用的什么手法,种种情由,可不能一句话带过。”
香儿道:“这有何难,我是易容成东方公子的模样,对柳若柏下的手,可没用什么卑鄙手段,正大光明的破了他的炼金手,将他当场格毙,倒也没辱了东方少侠的威风。”
东方未明怒道:“我与这姓柳的虽然言语失和,终究并无任何仇怨,你冒我之名杀人,那不是栽赃嫁祸于人吗?”
香儿笑道:“你当这姓柳的,是想要以迷香暗算我吗?错了,他们杨柳山庄僻处西域,向来物资贫瘠,偏偏与铸剑山庄交恶,又请不起好的铁匠,纵然请到了铁匠,铸造需用的原料,也是无处找寻,只因东方公子身上衣衫破损,露出了里面的金丝背心,这才引得这柳若柏眼红心热。”
荆棘道:“不对,就算你说的有些道理,那也是这小子和柳若柏的恩怨,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香儿悠悠的道:“姓柳的倘若非要为难东方公子,那也罢了,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炫技,将敝教前任教主,骂成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这就是他取死之道。”
荆棘惊道:“教主?你是魔教中人?”
香儿倒是并不掩饰,说道:“什么叫魔教,难道名门正派之中,就都是好人,天龙教的都是坏人?”
这句话确实说的荆棘哑口无言,可荆棘脑筋转得甚快,既然正邪之辩说不过她,只能继续讯问道:“就算柳若柏其心可诛,少林派的圆通禅师,却又怎么碍到你了,那使针的凶手又是谁?”
香儿并未回答,却听得门外一个清亮的声音道:“荆少侠是在找我吗?”
荆棘一见此人,正是厅中弹琵琶的家伙,听声音似男似女,打扮也是难以辨明,不知是何路道,忙抽出刀剑抵挡。
香儿笑道:“此乃敝教护法紧那罗,妾身乾达婆,两位少侠请了,这圆通和尚偏听偏信,信了柳若枫的一面之词,他一个出家人,竟然说要烧了怡红院,难道还不该死?”
荆棘怒不可遏,他早先行走江湖,见过不少魔教的恶行,如今东方未明蒙冤,谷月轩身陷囹圄,说到底还是魔教的阴谋诡计,那么这两个罪魁祸首,势必要先擒拿住才行,可荆棘也非鲁莽之人,知道自己武功虽然小有成就,但相较魔教护法,毕竟相去甚远,之所以猝不及防的出招,便是要打着两个家伙一个措手不及。
但紧那罗何等敏锐,铁琵琶一挡,随即在琵琶上一拨,只听得琴弦上,发出一阵极为嘈杂的声响,震得荆棘耳骨如欲炸裂,待得凝神还招时,这二人早已不知踪迹。
东方未明武功尚不及荆棘,常人一霎眼之间的刹那,自然是更难分辨,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大为了得,若是起心加害,凭荆棘的本事,或可抵挡一时,自己可连一招都抵挡不了。
荆棘虽然吃了亏,却不似东方未明那般气馁,还要抢上追击,亏得东方未明死死拉住,这才作罢,可心中却是又惊又怕,毕竟人家身负如此神功,若起歹毒心思,可说易如反掌。
但此行又是无功而返,少林派自然不肯相信一面之词,说不定还会以为,逍遥谷胆小怕事,企图胡乱推搪,拿魔教顶缸,不由得甚是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