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本来说的甚是得体,奈何万青山在兽王庄经营数十年之久,早已根深蒂固,虽然萧遥的书信上的字迹,的确是纪老庄主的亲笔,纪纹手中的印信才是货真价实的传承。
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纪纹与万青山之争,与庄丁毫无关系,他们想的是谁能带领他们发家致富,便是庄主的不二人选,至于万青山到底是不是篡夺位份,甚至是杀人凶手,其实并无多少人真正在意。
东方未明知道大祸已在临头,出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今日只有拼斗到底,便撕开铁棒包裹,却见夏侯非已冲了出去,心想:这位绝刀门少门主,倒是性情中人,也不顾日后绝刀门和兽王庄决裂,就这么冲了上去。
那边却又走出一人,与夏侯非放对,纪纹叫他一声哥哥,原来是万青山的儿子万凯,万凯武功不怎样,确是垂涎纪纹美色,一边跟夏侯非打,一面跟纪纹挤眉弄眼。
夏侯非大怒,心想这家伙,竟如此轻视自己,绝命七式连环刀,招招抢攻,将万凯迫的连连后退。
东方未明见萧遥危急,快步往他那边走去,手握铁棒与他双战万青山,在场宾客见起了乱子,都想要明哲保身,谁也不肯劝架,至于兽王庄本庄之人,见万青山已身处不利,纪纹站在桌上,倒还拿不准主意,要不要上前帮忙,帮谁的忙。
萧遥得东方未明之助,掌法越用越顺,他与万青山武功相差原本不大,得人相助,立时大占上风,万青山心中恚怒,心想为了这一日,花了多少心血,算了多少筹谋,到头来竟毁于一旦,只因患得患失,更是险象环生。
万凯那边也是连连叫苦,奈何他在兽王庄本来呼风唤雨,这时竟然无人上前帮忙,更是急怒焦急,口中哇哇怪叫,也不知叫些什么。
但萧遥心中知道,必须尽快将万青山制服,不然这些庄丁就是一股脑的上来裹乱,也不要紧,要是放出什么狮子老虎,那可万万抵挡不过。
可万青山骨子里也有一股狠劲,知道自己身处嫌疑之地,但还说不上大势已去,眼下的危机,还是尽快将这几个捣乱的小子,收拾的规规矩矩,甚至当场击毙,即使有人说长道短,时候长了,也就淡然蒙混了过去。
因此尽管萧遥武功不可小觑,得东方未明之助,更是难支,却说什么也不肯认输,反而激发了倔强之气,只因胸中不平,掌力逐渐加重,又压的萧遥和东方未明喘不过气来。
东方未明一手逍遥棒法,使的已是颇为灵便,亏得荆棘费心指点,又亏得青城山上,与人拆解纯熟,可在万青山手上,仍是占不到丝毫便宜,萧遥也察觉出万青山意图拼命,尽力将他掌力引到自己这边,一时倒也难分胜负。
万青山一手功夫,乃是纪老庄主亲自指点传授,临敌经验极富,加之他又经营兽王庄多年,从野熊身上,习得一路古朴的掌法,武功在江湖上,虽然算不了什么,可萧遥和东方未明,毕竟不是一流好手,内力造诣难免受年纪限制,这么看来,久战长斗下去,反而是万青山渐渐占据优势。
兽王庄的家丁见风使舵,一股脑的上来,跟东方未明和萧遥为难,纪纹挥动皮鞭,啪、啪、啪、啪连抽了四个叫的最凶的,这么一来,反而吓得庄中之人四散奔逃,生怕卷入这场无谓的风波之中。
夏侯非与万凯斗了数百招,万凯已然抵挡不住,趁着四散奔跑的人群,东闪西避,夏侯非不愿滥伤无辜,一个逃,一个追,在兽王庄中大兜圈子。
万凯轻手利脚,又熟识道路,跑的比夏侯非快了一分,夏侯非在后追赶,却又不敢将单刀掷下,空手只怕不是万凯的敌手。
只因这么一乱,万青山,萧遥,东方未明心中都是大惊失色,毕竟这两个家伙如此不分轻重,要是真的放出什么庞然大物来,那可不是玩的。
但怕什么就来什么,万凯东躲西藏,夏侯非一刀砍去,“当”的一声大响,砍坏了笼子的一条边角,夏侯非并未放在心上,可这铁笼之所以牢固,便因四角相互牵制,损坏其一,铁笼已然破败,加之这一声巨响,惊动了里面的庞然大物,关在里面大熊受了惊吓,乱嚷乱动起来,忽然伸掌用力一拍,铁笼登时撕开了一条口子。
这时只需众人合拢,用铁索之类的物事,将缺口填上,倒也不算太晚,奈何众人斗的正紧,纪纹少不更事,竟让他大熊钻了出来。
这头熊本来不是兽王庄豢养久了的,乃是在森林之中,无意间,中了兽王庄的捕兽夹子,疼得死去活来,那时这头熊还只幼时,适逢纪老庄主偶遇,将牠带了进来,用心滋养了一年,变成了如今这个庞然大物。
奈何此熊本性凶残,性如烈火,实在难以驯化,纪老庄主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打造了铁笼,连锁头也并未留孔,而是将之封死,待得磨平了大熊的性子,再将牠释放不迟,这也是兽王庄常用的鏖战之法,任凭猛虎,雄狮,豹子,猎鹰,只需熬上一年半载,也能温顺许多。
不料这头大熊倔强无比,一遇有人靠近,立时便生暴躁,之前就扑咬过饲养的庄丁,许多小禽小兽,听牠嘶吼立时便生惊惧,无奈之下蹉跎至今,始终没有法子,不料想夏侯非一刀,正好砍中了笼子的受力之地,这野熊被困太久,怨气极重,一巴掌便朝夏侯非打来。
夏侯非大吃一惊,不敢伸刀抵挡,一个打滚,避开了这一掌,但这头熊却不再迫近,反而一掌朝纪纹打来,纪纹深知野熊虽然不会武功,但掌力沉雄,远胜江湖好手,要是真被拍中脑袋,立时便会丧命,转头拔步便逃。
只因她心中害怕,却忘了但凡野兽,最爱捕捉猎物,猎物越是逃窜,越是兴奋,因此始终追着纪纹的步伐,要不是纪纹跟祖父学过轻功,而这头熊又被关在笼子里,时候太久,顷刻之间便追上了。
纪纹一路逃窜,不知不觉间便冲着万青山和东方未明这边跑来,万青山与萧遥对掌正急,以余力化解东方未明的棒子,正是紧要关头,不料平白来了这么一个大家伙。
三人各出全力比斗,但遇上了这等猛兽,竟然不约而同的,将真力都用在了大熊身上,四掌一棒,在大熊纵跃间,丝毫不敢大意。
万青山的本事,有一小半是从野熊身上学来的,知道熊掌出没的路数,往往能够料敌机先,萧遥身法轻便,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致命一击,至于东方未明功夫虽然不济,但手中铁棒着实厉害,如此沉重的铁疙瘩打中熊身,不论是头颈还是胸腹,甚至是后腰、脚踝,都甚是奏效。
可大熊把住了门口,厅中六人谁也逃不出去,本来相斗得甚是激烈,这一下同仇敌忾,竟然联起手来,夏侯非手中有刀,这是唯一能够伤害野熊的指望。
万青山熟识路径,万凯知其底细,纪纹一条皮鞭,在空中啪啪作响,时不时的扰乱野熊行动,东方未明一条铁棒,着地横扫,只要能扫中野熊胫骨,虽然不能击而断之,至少也能让野熊甚是疼痛,萧遥居中策应。
斗了一炷香时分,野熊越战越猛,精力愈发充沛,六人却都是累的神困力乏,不知如何是好。
纪纹打发了性,一鞭朝野熊右目击去,萧遥见这一下大有可为,左足飞起猛踹野熊肚子,万青山父子在后拦阻,夏侯一刀从旁刺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野熊虽然避开了夏侯非的一刀,却没能避开纪纹的一鞭,右目真的被她打瞎了。
野熊又痛又怒,乱撞乱冲,早已无理路可循,六人只能快步闪避,但夏侯非和东方未明均不以轻功见长,加之二人手中兵器沉重,越来越是吃力。
忽然一个疏忽,东方未明的铁棒竟被野熊击飞,东方未明忽然兵器一失,立时慌里慌张起来,萧遥也立时不支,万青山也并不好过,硬架了野熊一掌,被逼的连退六步,亏得夏侯非出手相助,才稳住了身形。
但野熊似乎对万青山最为憎恨,也不知平时饱受其虐待,还是万青山身上沾了什么气息,竟然不去寻打瞎眼珠的纪纹,反而与万青山纠缠不休,萧遥一把将铁棒拾起,往东方未明手中一塞,来不及言语,又挥掌攻了上去。
东方未明铁棒在手,趁着野熊不备,一棒子从后偷袭,却不料牲畜反应灵敏,在间不容发之际,竟然还能反掌还击,东方未明大吃一惊,铁棒被牠一架,竟然倒飞了出去。
万凯见东方未明摔跌,不但不去扶住,反而向旁一让,亏得东方未明危急之际,还能稍加应变,铁棒在地下一撑,借着这一股巨力,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又挥棒攻了上去。
纪纹见势不对,想要去释放狮虎,来个“以夷制夷”,用野兽儿去斗野兽儿,岂不解了燃煤之急,但转念一想,随即克制,狮虎虽然勇猛,毕竟驯养日子太久,野性早已消磨殆尽,还真就未必有胆子上前争斗,即令真的将这庞然大物制服了,一旦再起风波,岂不是更为棘手。
而万青山父子,也渐渐明白过来,心中毒念陡生,想着正好借着野熊之手,以解眼下困厄,不然这兽王庄的基业,只怕再与自己无缘,因此便有心驱赶野熊,往夏侯非那边冲去。
万青山反复无常,刚脱险境,立时生出歹毒之心,心想只需少了夏侯非相助,最好再将东方未明整死,那时的兽王庄,还是他们万氏父子的天下。
纪纹心中恼怒之极,心道这姓万的全无义气,这当儿还想着争权夺利,若是野熊这么冲出庄去,踩坏多少农田故不必提,要是乱闯到市集之中,伤人难道就少了,这笔账算来算去,最后都得兽王庄买单,有什么可得意的。
但万氏父子不愿出力,夏侯非和东方未明立时险象环生,好在二人手中均有兵器,不必与熊掌比拼力气,萧遥智计最富,瞧出姓万的歹毒心肠,便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心挑逗野熊,往万凯这头招呼。
这一计果然奏效,万青山企图金蝉脱壳,再图庄主宝座,那是不假,可万凯是他的独生儿子,见他遇险那是奋不顾身,夏侯非恼怒这姓万的落井下石,也想有样学样,可萧遥劝道:“夏侯兄,咱们还得并肩子上,就算这姓万的死有余辜,待得野熊将他们饱餐一顿,咱们也拦他们不住,眼下还是得群策群力,待得收拾了这大家伙,再来算总账不迟。”
东方未明情知萧遥所言有理,一言不发,改用降魔棍法,招数大开大盍,打的野熊果然大声哀嚎,万青山还想故技重施,可萧遥早就留心于他,一待他拳掌要缓将下来,立时便挑衅野熊。
几次下来,万青山知道想要独善其身,那是万万不能,不敢再偷懒耍滑,便以真本事应付,六人同心协力,还是又花了两炷香时分,才将野熊擒拿住了。
拿住是拿住了,眼下寻不到适合的铁笼,庄丁也早已逃得不知所踪,只好弄了一条绳索,先将野熊四肢牢牢缚紧,再图另寻他法。
兽王庄中铁链原本不少,但这日乃是接任大典,万青山为了讨个好彩头,将束缚之物都藏了起来,以致寻一条绳索也是极难,而这条绳子,也只不过有拇指粗细,看来用不了多久,野熊仍能挣开,因此都甚是焦急,一旦再有乱子,六人可未必能有适才的侥幸。
再说了,万青山和万凯父子居心叵测,萧遥生怕他们还要借机害人,因此对于这头大熊,实在不知该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