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华智谋虽富,这一节却是无能为力,不过好在隗尸独来独往,有夏侯城这等大高手坐镇,对付起来却也不算吃力,但隗尸相貌却只东方未明一人见过,只能带着他一同上路。
夏侯城对武当派极为信任,将心中猜忌也对方云华一并说了,方云华寻思东方未明,拜得名师,又并无什么与旁人的宿怨,当不至于投身魔教,却也不敢信任太过,一面跟东方未明闲谈经过,一面时不时望他脸色。
东方未明见方云华言语和蔼,全无名门子弟的傲气,比大师兄谷月轩还要温和数分,对他颇存好感,倒是知无不言,只是所知有限,只能将与夏侯城父子,所言的那段经历,又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方云华道:“东方兄可是立了一大功,若非东方兄将这魔教贼子套出话来,咱们可都束手无策了呢。”
东方未明谦逊了几句,来到了之前见到隗尸与唐门,百草门聚会的所在,却早已空空如也,地上只有一块碎布,倒像是从谁的长袍之上,撕下来一般。
方云华拾了起来,放在鼻端闻了两下,先恭恭敬敬的递给夏侯城。
夏侯城眉头一皱,他武功虽高,破案找线索那可是无能为力,又将碎布还了给方云华。
众人在方云华手中接过,依次轮流观看,却都不得要领,方云华见众人传阅已毕,竟然指端微运神功,霎时间将两指之间,忽然破碎纷飞,这武当派的内力,果然霸道非常,众人均不知他忽然炫耀,不知有何图谋。
方云华随即解释道:“并非在下炫技,实因这块碎布大有来头,乃是杭州有名的紫绸,而且这块绸子上的绣工着实不凡,兼之上面还带有很浓重的香烟之气,各位可曾留意?”
众人被他说得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一块破布之上,竟能有这么多的线索。
方云华继续说道:“这等浓重的香火气息,只有常年受贡的所在,方才能沉积至此,并非在下多心,不瞒大家说,师门所在的紫霄宫,常年香火鼎盛,可论滋味却远不如这布上浑厚。”
夏侯非听他打哑谜,甚感不耐,问道:“方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弯弯绕绕的,别再让敌人跑了。”
方云华淡淡一笑道:“天下间享配香火的,除了寺庙之中,唯有道观可见一二,但出家人素来提倡简朴,用这等名贵好香,确是情理之所无,加上东方兄与隗尸的言语,魔教所谋者大,与之狼狈为奸之人,在武林之中名声绝不会小了,反复思量,唯有一途。”
众人齐声问道:“谁?”
方云华道:“具体是谁,在下还不敢凿定,可之前听夏侯门主言道,青城派掌门薨逝,加上许多江湖传闻,几件事情一家印证,在下却有个大胆的猜测,说了出来,请各位指正。”随即说出了一番言语,听得众人瞠目结舌,心底里暗暗赞佩。
他所言之事,乃是从兽王庄的家事中,受了若干启发,纪老庄主离世的仓促,这门下大弟子与小孙女,就争得如此厉害,而青城派掌门座下两大弟子,青霞子与紫阳子素来不睦,多半就是他们二位中的其中之一,勾结魔教隗尸,企图搞死对方。
方云华之前听师父卓人清说起过,这隗尸有个特殊的癖好,收集尸体研究秘密武器,之所以搞得成都城人心惶惶,只怕还是隗尸自负了得,就地取材,奈何他坑害的多是穷苦百姓,筋骨不够结实,以致功败垂成,无法交差,将目光盯到了成都四门之中,夏侯城正当盛年,隗尸多半不敢招惹,而唐门和百草门与之同流合污,唯一的指望只有从兽王庄身上打主意。
之前听说纪老庄主已然年近七旬,内力虽强,精力已衰,正是隗尸心心念念的宝贝,只不知这隗尸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将这位江湖上叱咤多年的老者栽了跟头。
至于聂齐失踪,多半与此事脱不得干系,因此救人之事刻不容缓,只有尽快上青城山,那时揭露青霞子,或是紫阳子的真面目,才有救人的指望。
众人听方云华的这番分析,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可事事入情入理,未必便全是臆断,夏侯城更知青城派内斗之事,此番上山求援,也是连山门都没能进去,若说青城派一如往昔,派内和顺齐心,那是骗小孩子也骗不得的。
方云华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说,绝刀门根基在此,自己连同六位师弟一并即可,实不必让夏侯非和东方未明卷入其内,一则夏侯非脾气急躁,莫要一个按捺不住,再生什么乱子,二则东方未明名虽正道,内心是忠是奸实在难辨,即令他与魔教毫无瓜葛,凭几手三脚猫的本事,岂不成了累赘。
但夏侯城关切弟子,当先已往城东门奔去,众人只能在后跟随,绝刀门弟子早就备好了坐骑,方云华虽有心劝告,却也说不出口。
这回重回青城派,夏侯城满拟定是要再吃一碗闭门羹不可,心想只好强行硬闯进去,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担待下来,哪料到青城派排开宴席,不知为了何事操办的甚是隆重。
夏侯城父子,武当六侠,连东方未明也都成了上宾,被青城弟子一路让到了客房,更是整治酒席。
众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问知客道童,贵山有何喜事不成,那知客道童却道:“喜事是没有的,敝派师祖仙逝,广邀宾客一则是给他老人家发丧,二来师祖临终并未指定接班人,家师青霞真人,与师叔紫阳真人,决定比武而定掌门,也要江湖同道做个见证。”
方云华问道:“咱们是不请自来,却不知都请了哪些客人,可有…可有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吗?”他本想说可有魔教中人与会,但一来还不知青霞,紫阳二人孰是孰非,万一是青霞子想玩诡计,说不定先招呼到自己这群人身上,当即改口叫“奇人异士”。
其实那小道童整日迎宾送往,哪里是听不出来,这“奇人异士”四字说来好听,其实问的是“邪魔外道”,心中恚怒,脸上却仍是恭谨道:“方少侠垂询,小道不敢隐瞒,青城派的大事情,所邀宾客当真不少,武当派的两位后起之秀屈尊枉顾,此外少林高僧,逍遥谷的高手,华山曹掌门也说派人参加,峨眉派的水女侠早就到了,唐门的少庄主唐冠南,八卦门的大公子商仲智,铸剑山庄的任剑南,兽王庄的万凯也都答应与会,只是稍迟数日,此刻尚未到达。”
东方未明插口道:“逍遥谷也有人参与?不知是哪位?”
知客道童道:“施主见谅,咱们青城派顾念江湖同道,所邀宾客,皆是武林正道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请柬是送到了,却有人派人回信,有人只是口头上答应前赴,至于是哪位高人莅临,咱们青城派都是扫榻恭候,还不知尊驾何门何派,能否知会姓名,以便小道向师尊回禀,是哪位高人大驾。”
东方未明被他前一句有头有脸,后一句高人大驾,说的甚是不好意思,嗫嚅道:“我是逍遥谷东方未明,却是跟着武当派的方少侠一并来的,想来我的两位师兄转眼就到。”
知客道童躬身一揖道:“不知逍遥谷高人驾到,适才失礼,这里谢过。”
东方未明还待谦逊,方云华插口道:“令师祖不知是哪日过世的,咱们做晚辈的,该当在他老人家遗体之前磕头才是。”
知客道童摇了摇头道:“敝师祖是二月十七仙逝的,如今早已过了头七,陵寝早已安葬,方少侠高义,青城派上下无不铭感五中。”
待道童走后,便是流水席开了上来,古实和夏侯非并无提防之心,抢着吃了起来,方云华心中另有计较,一时竟难以阻拦,但旁人却都不肯粘唇,各自吃着怀中的干粮。
这日午后,铸剑山庄的少庄主任剑南到了,旁人他也不识,唯独与方云华言语亲热,想来他们之前会过面,乃是相认之人,方云华一个个给任剑南介绍,第一个自然是先介绍绝刀门的掌门夏侯城,然后是夏侯非,第三个就是东方未明。
任剑南见东方未明貌不惊人,竟然是逍遥谷弟子,似乎有些不信,可是见他背后的阴阳棍并非凡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东方未明见他手中宝剑,晶莹剔透,冷若白霜,不用宝剑出鞘,便已觉剑上寒气,心中也在艳羡。
到了晚间,青城派给各人安排住所,绝刀门父子二人同榻,武当派却是三人一房,开了两间。独东方未明自己住在一间屋子里,心中却想的是,最好师父派大师兄前来赴会,不然要是二师兄那个脾气,跟自己同住一起,荆棘可不管什么身处异地,势必又要切磋不辍,就算是几日,也必难过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