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无衣道:“无瑕真人的本事,享誉江湖数十年,连他老人家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却不信了。”她有心替东方未明说好话,知道剑圣已迁怒于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将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想来这个剑圣却有求于己,不至于立时翻脸。
剑圣果然如她所料,叹了口气道:“鬼丫头,你是真替这傻小子出力,不过事情千真万确,逍遥谷的杂学确实有独到之秘,但说到这个剑字,却是全然不值一提,这逍遥谷的剑法本就所知有限,偏偏无瑕子又不会别出心裁,斧凿的痕迹太重,算不上上乘剑法,不敌于我,原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东方未明道:“原来如此,前辈是与家师赌约剑法,单此一门胜了师父。”
剑圣笑道:“不错,要是比掐诀念咒,画符驱鬼,我可是甘拜下风了,比不过当日跟你师父有约,他虽败在我手中,却可各收弟子比试,要两个小孩子比比武功,再决胜败,奈何老夫心性疏懒,不愿调教子弟,便说你老道尽管去教徒弟好了,只要能接我三剑,便赏他无穷好处,后来我听说逍遥谷出了个‘逍遥拳不平’叫什么谷月轩的,在江湖上有些名气,本想去寻他晦气,但此人毫无争胜之念,若是知道此约,只怕反生退缩,今日你来此正好,算是圆了我和你师父的约定,小子,接我三剑。”
东方未明还想推辞,石无衣道:“前辈教你武功,这是何等机缘,你还推三阻四吗?”东方未明听她如此说,知道眼下的机遇只怕再难复制,明知道万难抵挡,也只能硬着头皮了,便道:“既是先师的赌约,晚辈责无旁贷,只是入门时日不长,受教日浅,若是当真辱没师门,自有我大师兄再来领教前辈绝艺,这一节还请前辈答允。”
剑圣“哼”了一声道:“年纪轻轻,净学你师父啰啰嗦嗦的臭毛病,接剑!”
东方未明见他双指稍稍一抬,一股凌厉的剑气便已及体,虽不明缘由,还是拔出骨尺剑挥剑猛斫,只觉手中短剑一震,身子便退了三步,不过好在这一剑还是在间不容发之际,硬接了下来,不然天晓得这招会削砍哪里。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第二剑莫名而来,东方未明不敢硬架,一个打滚在地下一缩,随即长剑舞成一道屏障,护住顶门要害,这一招虽然险极,却堪堪避过了第二剑,剑圣骂道:“小子这等脓包。”
随即第三剑使出,这第三剑非同小可,早已将东方未明前后左右尽数封住,犹如千刀万仞一般,东方未明知道这一剑,剑圣已动了真怒,要是一个应对不善,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晓得,便运起平生之力,骨尺剑加上逍遥剑法,自然而然的舞成一个守御圈子,只觉手中一阵疼痛,骨尺剑脱手飞出,身子更是连退七八步,靠在一根毛竹之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可身后的竹林,却被他压倒了一大片。
剑圣还没开口,石无衣已抢着道:“三招已过,三招已过了。”
东方未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想要将骨尺剑拾起,右手却颤抖不已,虽然不是受了什么内伤,但毕竟颇不好受。
剑圣凝目望着东方未明,缓缓的道:“你这小子很对我的脾胃,你师父墨守成规,教出来的弟子,却能机变应对我的招数,不错,当真不错。”
石无衣知道东方未明心意,如此良机怎能错过,便道:“前辈答允的好处,可不能赖吧。”
剑圣微笑道:“看在你这小妮子的份上,不论他能不能挡的了我这三剑,好处总是少不了他的,本来看你对他一片真心,想教你们一路情谊剑法,二人联手便能与一流高手比拼,眼下却只能依照当日誓言,传授这傻小子几招了,你懊不懊悔?”
石无衣笑道:“我又不会使剑,再说了,我只是爱惜你这里的花花草草,可没想过要在你身上搞些东西,你这么说可是把我看的忒势力了。”
剑圣道:“你虽然不稀罕,可是帮这小子,却是盛意拳拳,你当我瞧不出来,我履行昔日赌约,愿赌服输,那也没有什么,只是要罚这小子,在我这里种花种树,直到他能再接我三剑为止。”
石无衣道:“他适才已接你三剑,如今既然能够办到,再学你的本事,难道就挡不住了,难道是越学越差,我看还是别学的好。”
剑圣何尝不知她是激将之法,也不着恼,说道:“适才第三剑我确实用了真力,不过先前那两剑,我并未如何认真,再说了,他逍遥谷的剑法,以及其中的变化,我已然瞧得明白,他学我的剑法,我也在学他的剑法,这次是他运气好,下次有没有这般运气,只怕说不定了。”
东方未明知道他所言是实,他定下来的规矩固然古怪,可是自己要打败荆棘,要是连眼前这个老者的三剑都接不了,那未免只有自取其辱了,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自这日起,剑圣便指点了他一路“幽冥十三剑”,剑法虽然只有一十三招,可是其间的变化,却不能以道理计,单是第一式,就有二百四十四种变化,东方未明用心记忆,但却难免记了前面忘了后面,只能定下心来,一天学上一招中的**种变化,务求将根基扎实,再求剑术精进。
剑圣倒也并不耐烦,他与无瑕子惺惺相惜,早就结交为友,只是脾气性格不合,并非有何夙愿,知这位好友无端陨命,心中更是伤感,加之石无衣一直从旁说好话,显然是钟情东方未明,不然凭她那冷若冰霜的性子,又怎会如此孜孜不倦的讨好。
石无衣本爱弄花,虽然是有心讨好,却也着实卖了一番力气,剑圣瞧在眼里,许多自己无论如何呵护的花儿,却一直死气沉沉,到了石无衣手中,居然焕发生机,也忍不住的欢喜。
这番传功,乃是水磨功夫,半分燥进不得,东方未明学的甚是起劲,不由得汗水打透了衣衫,石无衣本想替他洗了,可东方未明又怎好意思让她帮忙,还是自行处置。
忽有一日,在衣囊中翻出了几张草纸,字迹寥寥,一看竟是女子手笔,不由得甚是奇怪,自己身上如何会有这等玩意儿,仔细回思一遍,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当日少林寺中救了史燕,史燕见利忘义,要送自己易筋经,当时自己力主务必归还,史燕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居然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还誊抄了一份。
本来《易筋经》是少林寺的不传之秘,东方未明不该就此翻阅,可二师兄愈陷愈深,自己若是武功不成,死在他的手里固然不值,逍遥谷的名头也要在江湖上为人不齿,连累先师一世英名,这罪过可就大了。
当即默读了起来,只觉经文寥寥千余字,其中实含至理,一字一句的钻研,几乎倒背如流,但依法修习,却全然摸不着头脑。
他也曾想过,莫不是史燕跟自己开了个玩笑,或是危急之际,胡乱书写错了的,但越是细读每一句经文,都是字字珠玑,顺理成章,绝非史燕这等不学无术之人,所能编纂的出来。
这件事本来他可去求剑圣指点,奈何剑圣连传授剑法之时都是马马虎虎,哪里有余暇指点,至于石无衣,更是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火凤凰上。
这火凤凰伤了根基,所用培养更显娇贵,石无衣每日辰时,午时,未时,三个时辰,分别用不同方法滋润,更是将除虫之事放在首位。
东方未明可就苦恼了,白日练剑已是神困力竭,再想《易筋经》的妙法,全然不知所云,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梦中见到了大师兄,东方未明喜道:“大师兄,你好了?”
梦中的谷月轩道:“当然了,师弟你为求武功精进,太过拼命了些,学武之道,讲究张弛有度,你还记得师父的教诲吗?”
东方未明道:“记得,当然记得。”他大叫一声,忽然醒了过来,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寻思大师兄此番中毒,所受摧伤绝不在轻,此刻不知如何了,二师兄呢,他杀了铸剑山庄庄主,早已成了武林公敌,如今能否无恙,也实在难说的很。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回想梦中师兄的指点,似乎是说自己太过执着,为求勇猛精进,而自陷绝路。
可这“幽冥十三剑”目下才只学了三剑,每日勤练不辍,进境尚且极为缓慢,要是再生懈怠之心,便是学上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是荆棘的对手。
但眼下却是半分也拖延不得,他越是心焦,进境越是缓慢,剑圣瞧在眼里,知他此刻心境,再难有何进益,便道:“小子你学了这三剑,在江湖上也已罕觅敌手,何必如此固执。”
东方未明不敢顶撞,说道:“晚辈师门变故,非武功不解,因此才如此强求进境,实属迫不得已。”
剑圣摇头道:“你去帮那丫头去种花吧,花儿种得好了,剑术自然有成。”
东方未明心中好生不解,这种花跟练剑有何干系,眼下急如星火,恨不得一日学会本事,抢先一步阻止二师兄的恶行,可剑圣并非是他师父,是否再传新招,全凭心情好恶,东方未明虽然不耐,但凭这三剑的交情,他有何吩咐,决计不能推搪,因此心中虽然甚是不满,但还是依言照做。
石无衣见他忽然前来帮忙,心中不解,问道:“你不是去学剑吗?这等奇妙机缘,怎的不求上进。”
东方未明见她有见责之意,却又不愿得罪剑圣,说道:“前辈见我心思浮躁,着我来这里做几天劳工,松松筋骨也是不错的。”
石无衣摇头道:“你用不着冠冕堂皇的说话,老头儿今早带了咱们从铸剑山庄的宝剑,往昆仑山而去了,他说是要想个法子,替你将剑锋开了,武功便能平添三分厉害,好了,他又不在这里,你还忌讳什么。”
东方未明又惊又喜,说道:“这位前辈为咱们劳心劳力,更是不能背后埋怨他老人家了,石姑娘我跟你说,这位前辈的剑法当真出神入化,传授我的这三招剑法,已令我茅塞顿开,原来过往学的武功,都过于拘泥刻板,失了轻灵翔动之态,许多克敌制胜的良机,都被莫名其妙的放了过去。”
石无衣道:“先前我对你说,你却不信,如今自己心服口服了吧。”
东方未明寻思你何时说过这句话了,他也不置辩,拿了水壶便去浇花,石无衣大叫一声,忙夺了过来,说道:“这浇花学问多得很,像你这般乱浇一通,只怕根须都要烂的透了。”
她虽然一时情急,却暗悔失言,生怕东方未明心中惶恐,继续说道:“这花儿都是养得惯了,之所以如此娇贵,便是要让其受人约束之故,因此才变得脆弱不堪,浇水需得一点点的慢慢渗透,却不能灌的太饱。”
转念一想,东方未明连如此浅显的花卉理论都不知,那么他是如何侥幸夺魁,最先想到的肯定是代笔捉刀,比如替师父出战,那也没有什么,可东方未明却说是任其自长,那么全凭种子之功,不由得甚是好奇,说道:“你说的那位花翁前辈,他住在哪里,我之前见他有趣,本想套套近乎,没想到尊师不知给他施了什么手段,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见踪影。”
东方未明笑道:“那是我师父的五行八卦之术,这位花翁前辈有趣得很,你要见他,原也不是大事,咱们有来有往,你帮我一次,让我蒙高人传授剑法,我也得让你得偿所愿。”
石无衣道:“如此说定了,眼下你别跟着裹乱了,快回竹林中练剑去吧,前辈若是回转,我自会替你遮掩,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