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此平息,方云华也没再兴风作浪,只是东方未明心头挂念,古实如何自证清白,按那任天翔的说法,即令古实真的找出确凿凭据,到头来只怕也是无人采信,若是易地而处,确是也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几日,东方未明外出闲逛,却在洛阳城外,见到了四个人嘀嘀咕咕的在研究什么,不免心中好奇,走近了几步,他们却已商量定当,分别告辞而去,东方未明躲在暗处,见他们是八卦门的商鹤鸣与商仲仁父子,唐门的唐飞与唐冠南父子,不知在密谋什么大事。
唐飞父子带有马车,走得甚急,商鹤鸣却不慌不忙地进了洛阳城,东方未明知道八卦门与江府交情匪浅,自忖已得罪了江天雄,还是避而远之的为是,但既然出来了,就此回谷也不免气闷,反复思量还是买了酒菜,去野拳门逛逛才是,毕竟齐丽送的这本拳谱,实在不伦不类,自己全然看不懂,不知闹得什么玄虚,莫不如上门求教一番,若是值得借鉴,不妨就此学上一学,若是实在不伦不类,也就将这拳谱物归原主,以免为此悬心。
洛阳之中,最出名的特色,该是道口烧鸡,东方未明买了两只,正要往野拳门而去,不料听到一阵兵刃相交之声,东方未明本非好事之人,只是想到这等激烈比拼,该当并非常事,因此往来处走了几步,不料却来到了天剑门之外,见西门玄正在与商鹤鸣比试,招数极为收敛,该是切磋过招,但商鹤鸣的刀法怪异之极,明明与夏侯非有**分相似,并非是八卦门的刀法。
心中起疑,便从侧方民居中越到了主厅之后,凭这些时日的修炼,东方未明的内功造诣已然进步如飞,运起神功,勉强能听到室内的言语。
一个尖戾的声音道:“商兄的绝刀七式,使得可真像,但夏侯城这老儿的刀法,另有一番狠劲,却并非商兄模仿的出,我虽侥幸破得了你的刀,却未必能破得了夏侯老儿的,因此咱们得琢磨个万全之策。”听他言中之意,似乎与夏侯城恩怨颇深,在这洛阳城中,不是西门玄是谁。
另一个阴沉的声音道:“西门兄弟太自谦了,凭你这手狂风快剑,就是两个夏侯城也要甘拜下风的,再说了,有做大哥的给你压阵,你还怕个什么?”听声音便是商鹤鸣。
西门玄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有商大哥掠阵,夏侯城那老儿也可以请帮手,到时候一场大战,拼的只怕不是各人武功,而是各自的人脉交情。”
商鹤鸣道:“拼人脉交情西门兄弟更不用困恼了,那夏侯城虽然整天挂着一副伪君子的面孔,但他儿子夏侯非可是个不省心的家伙,先因退婚得罪了唐门,又在青城派大闹,如今川蜀之地,能支持绝刀门的已然寥寥无几,就算有人不识抬举,做哥哥的替你一一剪除就是,咱们可操必胜,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呢。”
又听一个语音洪亮的人叫道:“爹,商伯伯说得对啊,咱们天剑门如此鼎盛,而绝刀门衰微至此,正是一统刀剑门的大好良机,有商伯伯和商世兄相助,咱们岂有不胜之理。”
东方未明一听此人语调,便知是西门峰,这个西门峰空自脾气暴躁,大吵大闹,其实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除了有把子蛮力,其实一无是处,他如此好战,碰上夏侯非哪次不是搞了个灰头土脸,如今这般自信生事,只怕仍是要大吃苦头。
倒不是他与夏侯非结拜,生了偏颇之心,只是对这西门峰实在大生厌恶之心,此人狂傲无礼,已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只要跟此人拉上关系,只怕后患无穷,也是为此长虹镖局与天剑门近在咫尺,虽不能说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却是各行其是。
尤其是关伟,礼数上半点不缺,但却跟西门峰刻意留有距离,时常说道:“西门兄乃是天剑门的少掌门,门中师弟人人奉若神明,而关某只是一介趟子手镖师,为求生计,不得已日日忙碌,哪有余暇陪西门兄喂招,再说了,天剑门的武功浩如烟海,凭长虹镖局这点玩意儿,连提鞋也不配,在下都接不了西门兄三招两式,何必再比。”
西门峰虽然鲁莽,却也不是傻子,见关伟如此惫懒,也就索然无趣,渐渐的甚少来往,但长虹镖局是开门做生意,平时维护乡邻,半点礼数不缺,每逢过节过年,均有例礼相赠,天剑门无端受惠,大是心中有愧,但关长虹说道远亲不如近邻,若是遇到强人来镖局闹事,还要求西门掌门仗义援手呢。
西门玄点头答应,可在此二十多年,却一次都没帮上过忙,也瞧出长虹镖局息事宁人,确是敬而远之,平时送些门下弟子孝敬的土特产,以作礼尚外来之用,旁的事情却甚少牵连。
可越是成竹在胸,西门玄越是心中没底,毕竟他天剑门从来不禁门人弟子到处挑战,而绝刀门的夏侯城却城府甚深,从不让弟子与人随意过招,即令是其子夏侯非,到底有多少底牌,实可说一无所知,至于两个老家伙眼下的武功,再难有什么进境,对上夏侯城倒是并无畏惧之心。
可这场比斗却不是西门玄想要作罢,便能放得下的,一则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二则要是让绝刀门先一步抢到了师门秘籍,从此天剑门哪里还有江湖地位,甚至在这洛阳城中,只怕也无立足之地。
想到此处,西门玄一拍椅背,说道:“那就依商兄,只是届时要劳动老兄和两位贤郎相助,万万不能有失。”
商鹤鸣哈哈一笑,说道:“西门老弟何必担心,老哥哥索性就在你府上住着,什么时候出发,与你一同赶路就是,至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在三四日后便会赶来,保管耽误不了老弟的大事儿。”
西门玄站了起来,听声音不是作揖,就是行礼,说道:“商兄高义,我们姓西门的铭感五中。”
商仲仁的声音忽道:“西门师叔,我大哥用不上两天准到,你放心好了,这回不但是给天剑门助威,我也得跟夏侯非这猴崽子比比刀法,凭啥子他绝刀门的刀法天下知名,我八卦门的刀法,就该当默默无闻,还有那川西的唐门,专靠下三烂的暗器偷袭,这次他们规规矩矩的便罢,但凡与绝刀门沆瀣一气,可也不能放过。”
东方未明心中冷笑,寻思这商仲仁好生奸猾,先前在城门前,与唐冠南嘀嘀咕咕,显然是在密谋什么,如今却说得这般正气凛然。
想到此处,却莫名心中一寒,但同时心中登时了然,原来这八卦门和唐门密行险奸,企图撺掇天剑门和绝刀门血拼,到头来却不知为了什么,行此丧心败德之事。
可西门玄和商鹤鸣之后的言语,却都是客套话了,要么是用膳客房之类的小事儿,要么就是二人年轻时的往事,始终就不涉正题,东方未明听了半个多时辰,却还是一无所获。
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阻止这一场浩劫,本来只需前赴成都,跟夏侯非晓以利害,未必便无指望,纵然夏侯非执拗不听,凭师父的名头,找年祈的女儿芙蓉帮忙劝解,总还是能劝得下来的。
偏偏眼下身处洛阳,这洛阳城中江氏父子与己不睦,只怕不止不睦,而且恨之入骨,只是江家城府甚深,并未在江湖上宣扬而已,长虹镖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至于野拳门平日卖艺糊口,穷困潦倒,连生计尚要苦苦支撑,又怎有面子来劝解这等大事。
想到此处,不由得甚是无奈,若是看在西门峰的臭德行,恨不得也袖手旁观,可想到夏侯非和聂齐,却始终狠不下心肠,本想回谷找荆棘出马,可荆棘大病初愈,未必能济得什么事,谷月轩又不在谷中,师父年岁已高,老胡不知本领如何,可师父偏偏又离不开他。
反复思量,实在没什么可靠之人托付,而丐帮的萧遥,不知如今流落何方,至于史燕一个女贼,更是帮不上忙,本来寻思是不是该当去少林寺,求少林派的人帮忙调停,但转念一想,少林派都是和尚,笃信的都是与世无争的那一套,别说这等同门火并之事,就是魔教猖獗,也甚少见到少林派斩妖除魔。
想到此处,更是不知寻何人相助,毕竟这等同室操戈之事,任谁都是不愿多管闲事,思来想去,更是无一人可用,要他孤身犯险,夏侯非和西门峰勉强还能对付,但两个掌门人夏侯城和西门玄,可就不是小一辈的人,能够劝解的下来的,除非是大师兄谷月轩出马,偏偏他又不在此间。
想到谷月轩,忽然脑中想起了小猴子来,想到小猴子,忽然想起之前在杜康村的那桩奇遇,记得之前去杜康村,为荆棘寻那怪鲶鱼之时,有几个村民口中似是唠唠叨叨的埋怨,凭追回几坛子酒,就赖在杜康村吃白食,整天醉生梦死,也不怕噎死了人。
当时东方未明心有急事儿,懒得搭理这等粗俗胚子,当时只想到骂的是自己,因此才羞怒交集,此刻想来,自己并未开口求恳,更没有赖在何人家中吃人白食,多半是在骂另外一人。
而这另外之人,不会有第二人选,必是那好酒如命的傅剑寒了,东方未明想到傅剑寒,眼前陡然一亮,寻思此人虽然好酒贪杯,但为人还算厚道,最要紧的是,傅剑寒善喜多管闲事,自己求他帮忙,八成不会拒绝,大不了事成之后,送他两坛美酒佳酿,也就是了。
这时天色已暗,按理说不该就此赶路,但东方未明不愿双方火并,还是忙不迭的出了城,往杜康村而去,两者路径虽然不算甚远,可朦胧之际,东方未明终究不敢急着赶路,万一落入捕兽用的陷阱,岂不倒霉之极。
赶到杜康村的时候,天已全黑,家家户户都掌起了灯,见到东方未明不是本村之人,不少人开口诘问,待得看清面貌,也就顺利的到了村长家中。
一听东方未明是来找傅剑寒的,村长眉头一扬,喜道:“你这可算是来着了,傅兄弟眼下正在本村,且请稍待,我去寻他过来。”
东方未明忙道:“在下寻他有急事,相烦村长引路,我过去见他也是一般。”
那村长脸有尴尬之色,却也并未拒绝,引他来到一处牛棚之中,傅剑寒正躺在棚中呼呼大睡,东方未明心中有气,心想:“这村长好不势力,见傅剑寒身上没钱,就打发到了这牲畜的居所。”
上前想将傅剑寒扶起,但这傅剑寒却是烂醉如泥,口水流了一地,当真是狼狈到了极点,东方未明回头去寻村长帮忙,不知何时,这村长早已走得远了,想来是不想跟东方未明争吵。
东方未明可就苦恼了,守着这么一个酒鬼,本来指望他帮忙调停,此刻还得照顾他一个酒鬼,叹了口气,望着傅剑寒烂醉如泥的德行,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二人在牛棚之中待了一夜,不过好在杜康村的牛马不算多,这个棚子却容纳五倍牲口有余,两人缩在一隅,倒也不嫌拥挤。
傅剑寒酒量甚宏,本来不易喝醉,可他在村中赊酒,白日刚被人臭骂了一顿,因此心中郁闷,酒入愁肠竟然醉得不省人事,见东方未明在这里,倒是甚为奇怪,问道:“东方……东方兄弟,你也来喝……酒吗?来干一杯。”
东方未明见他虽然稍见清醒,口舌还是不清不楚,显然酒意未过,只好去井中打了两瓢清水,喂他灌下,傅剑寒喝了水,被井水一激,又清醒了三分,说道:“东方兄,东方兄弟,你来杜康村干什么?是来找我喝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