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月轩眼疾手快,虽然知道这个郝虎不是正人,但还不知他所为何来,怎能在谷口被师弟一刀两断,忙伸手拦阻。
荆棘兀自不忿,但他内力究未全复,即令一如往昔,也不及谷月轩深厚,明知摆脱不得,只好厉声喝道:“姓郝的,你在逍遥谷的门前,乱放什么狗屁,有胆子就再放一个给小爷听听。”
郝虎自知不是荆棘对手,虽然心中恼怒这家伙仗势欺人,却也不敢当面对骂,只是悻悻的道:“我与逍遥谷的东方未明有约,不知怎的东方未明这家伙竟然没来,我来这里瞧瞧,到底是他不敢出来呢,还是找了旁人顶缸。”
荆棘气得暴跳如雷,作势又要上前拼斗,谷月轩却兀自拦着,说道:“这位兄台,寻我三师弟有何要事,不妨先行示下。”
郝虎自知不是荆棘的对手,自然更非谷月轩之敌,此行也志不在此,正好瞧见东方未明正从谷中出来,说道:“东方大侠既然爽约,便算是认栽了吧。”
东方未明一见郝虎,立时想了起来,月前曾在谷前不远地,为护沈湘芸之事,与这郝虎立下过战书,但一来这郝虎武功殊不足道,料定他胆怯昏懦,不敢赴约,其后连番变故,更是早将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要不是郝虎今日大胆在谷口叫阵,更是连郝虎这个人也记不起了,当下说道:“既然阁下来我逍遥谷叫阵,捡日不如撞日,就此一决高下吧。”
哪知郝虎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定下的日子是初六,今儿可是初八,我等了你一天一夜,按照武林规矩,胜负已分,就得你跪下磕头,难道逍遥谷的人,输了不认吗?”
谷月轩望向东方未明,意思是问他如何了结此事,毕竟郝虎所言不错,此事确实有违武林规矩,既然约定比试,不守诺约,那便只有听凭处置的份儿,但这郝虎是什么东西,欺上门来,怎容他放肆,别说东方未明未必低头,就算三师弟肯服软,荆棘的脾气,也非要将这个郝虎碎尸万段不可。
这个郝虎在江湖上名声甚臭,就此杀之,也不过是为民除害,乃是行侠仗义之举,可在逍遥谷谷口杀人,若是被人瞧到了,这等下作东西死不足惜,但未免要给逍遥谷蒙羞,倒是不可不虑。
谷月轩抢着道:“既然你侥幸赢了,还不快快离去,本就不为什么而来,何必闹得不欢而散。”他素来泰然自若,言语和蔼,如今这般已是有些警告的意味,可说颇不客气了。
哪知这个郝虎不知死活,更是叫嚣非让东方未明磕头认栽不可,别说东方未明恚怒交加,荆棘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败类大卸八块,连谷月轩也是怒不可遏,说道:“既然如此,谷某倒要请教郝兄几路拳脚,要是在下赢了,你也不用磕头认栽,咱们两相抵扣如何?”
不料郝虎竟然大胆包天之极,忽然反问道:“要是你也输了呢?却要你们仨一齐跪下磕头认栽,成不成。”
荆棘骂道:“成你奶奶个臭狗屎,你站着不要动,我今天要是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姓荆的不是好汉。”
谷月轩知道荆棘脾气火爆,要是他来出手,用不上两招,便能将这郝虎斩成四段,可如此自处,未免是自绝于正道武林,终究破不妥当,当下一招“林冲策马鞭”飞足斜踹了出去。
郝虎虽然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敢来逍遥谷叫嚣,但谷月轩这一腿,单是劲风已压得郝虎透不过气来,郝虎不是傻子,竟然转身便逃,也不去琢磨一番,要是谷月轩趁机补上一拳一脚,凭他姓郝的轻功,是否能从“逍遥拳不平”手底下逃生。
谷月轩毕竟与荆棘不同,见这郝虎好生惫懒,武功全然不值一提,心中倒是一片茫然,寻思此人既敢如此放肆叫阵,就算没有惊人艺业,总也不能如眼下这般不堪一击,到底为何,却又猜想不透。
荆棘可不去思考这些事情,他虽然起步比郝虎远些,但轻功在其之上,要不是这些日子以来被这无名恶疾折磨,用不上片刻便能将之擒住,此刻却总是慢了一步,谷月轩沉吟之时,荆棘已然追了出去,待得发觉,谷口已然空空如也,不但荆棘人影不见,连东方未明也是不知所踪。
这么一来,谷月轩可就急了,他知两个师弟功夫虽然在小一辈中,已经算有相当水准,可说到底毕竟较一流好手相去甚远,真有争斗,还是凶多吉少,当即也追了下去。
这么一追之下,直奔出三里有余,耳听得前方兵刃之声大作,显然是荆棘的刀剑十杀,身子如箭离弦,猛往声音来处蹿去。
荆棘这一追之下,只觉丹田之中空荡荡的,心中微有异样,东方未明生怕他有失,即刻追了下去,只是东方未明手边未携带阴阳棍,心中着实没底,但见这郝虎为人虽然嚣张,却是不善机变,也不怕他布置什么陷阱毒计。
但怕什么就来什么,郝虎既敢来逍遥谷叫骂,焉有无后招之理,在三里之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便来请荆棘和东方未明入彀。
东方未明细数双方情形,己方师兄弟二人,对方却足足有十七八人,为首的是一个彪形大汉,身高约有九尺,手中的狼牙棒,更是少说也有三十来斤。
荆棘倒是凛然不惧,一刀一剑猛冲了出去,他虽然内息不匀,但剑法刀法,均有不浅的造诣,单凭这些本事,也足矣与江湖上的宵小争锋,更何况眼前这些家伙,都是江湖上一些不入流的角色,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但荆棘未免将自身武功高估得太多,这些家伙单打独斗似乎无甚长处,可联起手来,实是一大劲敌,要是放在往常,或可凭借内力了得,加之兵刃锋锐,摧枯拉朽般将一种喽啰打得屁滚尿流,如今却是力有不逮,反而被缠住了手脚。
东方未明见势不妙,挥掌便冲了上去,但他最擅长的断魂毒掌,本来该当百试百灵,可对方早有防备,身上都着了护身软甲,更戴有头盔防止头脑受袭,断魂掌虽然了得,却不能将这些软甲击碎,任凭再厉害的毒功,也是全然无用。
荆棘的太乙剑原本锋锐无匹,但在东方未明房中放了这许多时候,东方未明不知保养之道,平素又是极少携带,因此宝剑失了锐气,他也全然不知,荆棘拿在手中,已然颇不趁手。
好在谷月轩转眼便到,他内功造诣不凡,虽然凭借掌力,破不开对方的软甲,但无瑕子亲传了他一套逍遥迷踪腿,加上小无相功之威,虽然仍是破不得软甲,却能以重手法,让对方身受极沉重的内伤。
这道理便跟在灵隐寺中,丹青手执阴阳棍,破了那什么于霸天的重甲一个道理,只是丹青还要倚仗兵刃,而谷月轩却能以腿法施展,可说武功已在丹青之上了。
郝虎见识过谷月轩的厉害,虽然仍不甘心,却也不敢强项,忙对那用狼牙棒的道:“风紧,扯呼。”说着转身便逃,荆棘本想追击,奈何他全力施展,剑法倒也罢了,刀法却每一招,都需使用真力,内力又几近垂危,不由得颓然坐倒。
谷月轩只求退敌,本就不为斩草除根,当下与东方未明扶着荆棘回谷养伤,无瑕子也听说了此事,本来对东方未明惹是生非甚是恼怒,但听东方未明说道是替沈湘芸出头,做那护花使者,反而温勉了几句,说道:“忘忧谷的几位前辈,都是难得的雅士,能为其做点事情,原也不是坏事儿。”
谷月轩却又回禀了这郝虎纠集打手,在谷外埋伏的事情,荆棘险些破口大骂,他平素对敌,也曾碰过厉害的对头,那是武功不及,没什么说的,今日实在忒也窝囊,自己若有佛剑魔刀在手,焉能让这等宵小之辈猖狂,更不忿的是,这些不入流的角色,竟然身披软甲,如此准备定当,哪里是在约定比试武功,简直就是布置陷阱。
荆棘性子不喜绕弯,向来是有话就说,不服就干,着实瞧不上郝虎这等卑鄙行径,想要转身骂东方未明,一来东方未明也是苦主,无端受了连累,二来当着师父的面,他还真不敢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出口。
本来沈湘芸炖得补汤,该当自此而止,可荆棘这么一用功,不免前功尽弃,又累得沈湘芸忙乎了大半个月,沈湘芸倒是并无微词,神医却甚是不乐意,口中唠唠叨叨的似乎是说,荆棘在这小子不知好歹,逞凶斗狠浪费自己银两不是。
东方未明不敢强项,也不敢辩解,只能装聋作哑,平日便跟沈湘芸腻在一块,二人一同出诊,期间东方未明回谷送汤,不多时又回来帮忙,周遭村民见这二人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有的媒婆大了胆子,有心给二人说媒,却都被神医轰了出去。
沈湘芸虽然羞得满脸通红,可却着实恼怒父亲实在忒也多事,毕竟东方未明为人机灵厚重,模样也算不丑,最难得的是,自己炼制的补药,到底有效无效,需有人尝试,东方未明二话不说,接过便服,其中有两三次,害得他上吐下泻,东方未明却始终无一言一语责怪。
东方未明越是不责怪,沈湘芸越是过意不去,可是道歉太着痕迹,旁的什么却也补偿不了,如此能为自己奋不顾身,又能无条件信任的男人,普天下哪里去找,虽不是一见倾心,可却是日久生情。
但二人年纪还小,谈婚论嫁什么的,倒也不急,东方未明更是自知眼下武功未成,更没什么像样的产业,本来忘忧谷中建个房子住下来,原本也是不错的打算,还能随时恭聆师父的教诲,可这神医若是不加点头,将来的日子,也是难过无比,至于逍遥谷嘛,无瑕子恬淡惯了,单是荆棘的性子,便是一天也要跟沈湘芸吵上三遍,那时东方未明却又如何自处。
逍遥谷的人与神医一家,都在为荆棘的怪病忙乎,江湖上又是风波迭起,忽有一日有人送上帖子,乃是武当掌门卓人清作寿,邀请逍遥谷人与会。
无瑕子年岁太高,出谷大是不便,本应着谷月轩代表逍遥谷出马,可谷月轩生怕荆棘有失,说来说去,事情还是落在了东方未明头上。
沈湘芸与东方未明日日都在一起,本来不愿他就此离去,可师命难违,东方未明明知沈湘芸定要不快,但还是不得不去,神医倒是乐得清净,他早就瞧东方未明不甚顺眼,不为他油嘴滑舌哄骗女儿,而是他这一身毒功,又怎能说是神医的门徒,更别提还要他当女婿了。
到了武当山上,贺客齐集,东方未明到的时日已是甚晚,方云华亲自迎接了出来,东方未明见这方云华打扮得甚是华丽,他本就面目如玉,这么一打扮,更显得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只是东方未明心中知道,这个方云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品实在太坏,实在不愿跟这等人物拉上关系,但面子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行礼,更将师父精心准备的贺礼奉上。
方云华更是没口子的称赞,说道逍遥谷乃是贵客,英雄会的状元亲临,已是蓬荜生辉,这等客气,卓师父若是知闻,定要说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东方未明跟他寒暄了几句,见贺客挤满了正厅,都在院里闲逛,也就往人少的地方溜达了几步,忽然有人从后面一把搂住了东方未明的腰,东方未明吃了一惊,不知是什么人暗中偷袭。
他武家本性,虽被抱住后腰,手肘立时回撞,登时将那人迫退,回头一望竟然是夏侯非,不由得好生抱愧。
夏侯非倒不以为意,捂着胸口笑道:“东方兄好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