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剑南的剑法稀松平常,可手中的白晶剑,可是武学至宝,正是其父任浩然呕心沥血之作,这一剑既出,郝虎挥刀格挡,“咔嚓”一声响,郝虎的大刀,竟然被砍出了一个寸许来长的缺口,但郝虎本力较任剑南为大,因此反而震得任剑南气血翻涌,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郝虎来此,本是想暗中下手,冷不防的弄死东方未明,还是自忖武功上逊了东方未明一筹,就算找自己把兄弟巴龙出头,两个打一个,只怕也是败多胜少,可就此认怂却又万般不愿,因此出此下策,企图暗害东方未明,同时他也色心未泯,企图在忘忧谷中,将沈湘芸劫掠而去,委实大胆之极。
可他没料到任剑南也在这里,这个郝虎乃是江湖上最下三滥的家伙,平时不是以拦路打劫,便是受雇行凶,手下着实有不少血案,可官府几次缉捕不成,郝虎又是流窜作案,因此始终没能将他绳之以法。
至于郝虎和任剑南的恩怨往事,说穿了无外乎仍是利益二字,铸剑山庄除了背山而建,山上取之不尽的上等铁矿,那是半点不错的,可要铸造绝世神兵,绝不是单靠铁矿而已,还需购置其他精金辅助。
铸剑山庄虽然摊子铺的甚大,开销也大,这些精金全靠外置购买,纵然打造的宝剑,卖了个好价钱,最后算下来也结余不下多少银两,这也是铸剑山庄经营数十年,始终未能在武林之中,占得一席之地的原因。
后来任浩然发下狠心,向着地下钱庄挪借了七八万两银子,加上经营积累的银子,将菏泽一个矿洞承包了下来,找官府拿了凭据,头上两年这矿洞着实没能出什么上等矿石,任浩然急得焦头烂额,每日都是忙着应付钱庄来的债主。
那几年来,铸剑山庄过的日子,当真举步维艰,任浩然心中焦急,难免脾气暴躁,因此砸毁了儿子不少珍贵古琴,不过好在峰回路转,后面的两年,承包的矿洞之中,却产出不少珍奇矿石,才稍稍的弥补之前的亏空。
本来铸剑山庄柳暗花明,蒸蒸日上之时,该当尽心经营之时,偏偏任剑南不务正业,到处寻觅古谱,以致矿洞之中无人看管,被郝虎巴龙兄弟霸占足足有半年之久。
这郝虎是个草包,巴龙却是精明无比,知道一旦断了对铸剑山庄的供给,立时便会被任浩然发觉,因此买通了工头,仍然给铸剑山庄七成收益,余下的三成便是与之平分,做那坐地分赃的勾当,居然始终无人发觉。
本来此事任浩然绝不会懵懵懂懂,奈何当时铸剑山庄焦头烂额,疲于应付地下钱庄的敲诈,好在生意始终盈利,因此也就始终未曾发觉。
可郝虎不懂收敛,为了贪利,与长工争执起来,打了一个长工的随从,这么一来,事情便掩盖不住,巴龙凶性大发,将矿洞里的所有工人尽数打死,以便掩人耳目,待到铸剑山庄发觉不对,已是七八日之后了,其后官府介入勘察,又敲了铸剑山庄好大一笔竹杠,铸剑山庄因此不得不节衣缩食,将好容易置办下的家业,又拱手让人。
任浩然深悔自己无能糊涂,却将怒火都发泄到了任剑南的身上,似乎这一切的不该,都是儿子不务正业惹的祸,以致任剑南久久不敢归家,推因溯源都是这个叫巴龙与郝虎的罪魁祸首,任剑南虽然恼怒,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到处投告官府,到处告两个贼子杀人越货。
事有凑巧,官府始终没给任剑南什么回应,江湖上却又闹出一桩大案,那是杭州金风镖局,总镖头亲自押镖,中了路上埋伏,连镖带人尽数不知所踪,这回却有人侥幸逃了出来,亲口指认是这对无恶不作的兄弟所为。
官府画影图形,搜捕文书铺天盖地的堪发,任剑南这回才知凶徒是谁,可他武功上没什么过人造诣,破案缉凶更非所长,因此在外头追了大半年,却始终连他们的影子也没见到。
可虽然是没见到仇家,巴龙郝虎的名字,他可是恨不得晚上睡梦之中,也要骂上十遍廿遍,他们的画像更是深深烙在脑海之中,不因时隔多久,而有丝毫忘却。
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里还有客气的,挥剑便攻了上去,其实任剑南家学渊源,绝非这等地痞无赖,拦路打劫的下三烂所能敌,可任剑南不喜学武,平生学的本事,都是在父亲的威逼之下被迫学的,平时也不愿与人冲突,因此更是少了临敌阅历,这才在第一招上就吃了亏。
东方未明本想上前助拳,可两个打一个不合武林规矩,虽然此人来忘忧谷中,是十足的敌人,但见任剑南如此愤慨,必然不屑假手于人,更何况东方未明早已瞧出,任剑南的武功,其实远在郝虎之上,这个郝虎只是膂力过人,旁的武功其实不值一哂,凭任剑南的本事,足可对付此人,因此也就并未上前夹攻。
沈湘芸的病患,哪里见过这等声势,忽然在谷中乱跑了起来,东方未明生怕他们之中有人趁机闹事,因此始终牢牢地守在沈湘芸身畔,更招呼书生和丹青两位前辈,维持谷中秩序。
他这么大叫大嚷,任剑南不免分心,反而险些被郝虎刀尖划伤左肋,虽然伤得不重,可衣服却被划了一个半尺来长的口子,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容易将患者都安安全全的送出了谷,书生始终守在谷口,以防郝虎夺路逃跑,丹青却在一旁掠阵,生怕这个郝虎会不会假借混乱,到处捣乱放火。
任剑南虽然衣服被划破,但反而沉下了心,剑法全取守势,连挡了郝虎的八刀,便将局势扳过来,也是郝虎心有顾忌,他这大刀碰上任剑南的白晶剑,便是老大一个缺口,要是再对撞七八下,这柄百炼之刀,只怕便要成为一堆碎屑,因此劲力尽量不敢使得太足,想靠刀法上的变化取胜。
郝虎打算的虽然精妙,可事情却哪里有那么顺遂,且不论他的刀法是不是大有毛病,就是这柄大刀,少说也有十五六斤,而任剑南的长剑不过四五两重,想要靠迅捷取胜,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焉有不败之理。
更何况任剑南所差者,不过是少了临敌阅历,又甚少与人争斗,本身基本功可说极为扎实,因此每斗一刻,武功便领会的深了一层,才想起父亲传授剑法之时的谆谆告诫,因此越来越是得心应手。
反观郝虎,每斗一刻便觉一分艰难,不但是刀身上满是缺口,任剑南的宝剑,虽然招数稚嫩,但仗着宝剑锋锐,郝虎要非闪避得快,只怕身上早就被戳了四五个窟窿了。
书生本来守住谷口,既防止外面有人闯入增援,又恐郝虎转身而逃,此刻见他狼狈,忽然心生不忍,若有意若无意的让开一条路径,盼郝虎知难而退,再也莫生邪念,浑不知郝虎身上负有血债,就此放过势必又要为非作歹,不然遇到六扇门的捕快,难道要郝虎束手就缚吗?
东方未明本与郝虎并无仇怨,更觉得他是个浑人,之前以之讨好沈湘芸,果然平息了沈湘芸不少怒气,更不知铸剑山庄跟这对强盗兄弟,原来还有这许多恩怨,又见任剑南招招抢先,处处都占上风,知他有胜无败,因此也并未如何拦阻。
再则这郝虎与自己有约,说是下月的这日,再行决斗,看这人的德行必然是不肯来的,不过万一来了,沈姑娘更是要仰慕自己,何不留着这厮,博美人一笑。
郝虎虽然脑筋不灵,但打不过便想逃跑,乃是人之常情,因此见到有路,没命价的飞奔,任剑南在后追赶,本来该当追上,可这郝虎也非全无防备,从怀中取出不少辣椒的粉末,随手往空中乱扬,任剑南没有防备,辣得他睁不开眼睛,也就只能任其离去。
东方未明手中始终扣着一枚梅花镖,这时运力一掷,却能及远,眼瞅便要击中郝虎背心,也不知郝虎危急关头,发觉这等细小暗器,还是碰巧身子一矮,居然躲过了这枚暗器,梅花镖钉在地上,露出外面的五枚小针,正好撞中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头上,显然已然废去。
任剑南恨恨的道:“这下三滥的狗强盗,总有一天要落在我的手中,到时候抽他的筋,扒他的皮,绝不让他痛痛快快的死。”
众人都觉他如此愤慨,其中必有缘故,一问经过,方知这郝虎乃是无恶不作,早知如此,实不该放他逃生,合力将之捕拿,移送官府的为是,可任剑南却甚有骨气,说道:“不劳各位费心,这贼子是我铸剑山庄的仇人,自有我亲手将之拿下才对。”
东方未明还以为他说的是气话,说道:“任兄莫要灰心,这狗贼与我有约,约定一月之后再决胜负,到时候咱们将这伙贼子捕拿归案,也算是给铸剑山庄出了一口恶气,岂不爽快。”
书生摇头道:“这姓郝的又不是傻瓜,知道咱们布下天罗地网,还会来自投罗网,不过任老弟你不用懊恼,人是我们放走的,迟早给你抓回来,我们几个不务正业的散人,平时也没什么事儿,正好在江湖上舒舒筋骨,倒也不是坏事儿。”
任剑南道:“是我学艺不精,跟各位无关,这姓郝的奸贼,我得靠自己的手段,将之挫骨扬灰才是,不过这件事,我得先禀告我爹爹知晓,各位暂且别过,任某告退。”说着转身牵了坐骑便走。
各人都知他是去追郝虎了,可也知他此行定然无功,那郝虎身上无伤,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想要找他踪迹,除非能豢养猎狗猎鹰之类的玩意儿,不然说什么也难以办到。
东方未明讨了个没趣,沈湘芸也是若有所思,还是书生悠悠的道:“湘芸啊,你这来求医的病患,当真奇怪之极,他来忘忧谷,却始终缠着仙音妹子,搅得人家食不知味,寝不安枕,若是他不是自称求医,只怕还要被当成是个痴汉,爱上了仙音妹子呢。”
沈湘芸听他说“痴汉”二字,脸上忽然一阵发烧,指着东方未明道:“祸都是这家伙闯下来的,任剑南也是他的朋友,不是我的。”她平时端庄和善,对谷中的前辈更是拘谨守礼,从没有过这等心烦意乱的时候,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东方未明忙赔笑道:“沈姑娘责备的是,我这人糊涂透顶,连累了各位前辈,更累得沈姑娘来回奔波,心中甚是不安。”
沈湘芸“哼”了一声道:“逍遥谷东方大侠,也会心中不安,连…哎…谁又敢来责备于你。”
东方未明被她骂的一头雾水,还是书生将他拉到一边,说道:“小兄弟你跟我说实话,怎的惹上了修罗宫的人了,这人虽然长相清丽脱俗,可你知不知道修罗宫的规矩。”
丹青也道:“是啊,连杨柳山庄的人,对修罗宫都讳莫如深,你这少年人忒也大胆,将来惹出乱子,只怕连你师父,都不能庇护的了你。”
东方未明被他们说的一头雾水,什么修罗宫,连听说都没听说过,顺口问道:“修罗宫是什么东西?”
书生笑道:“你这可不够厚道了,修罗宫四宫主,几句话便将杨柳山庄的柳若松吓得战战兢兢,从此不敢再来啰嗦,这份威风,可不是咱们凡夫俗子享用的了的,更何况修罗宫人人憎恨男子入骨,周遭方圆十里之内,只要有男子误入,踏左足砍左足,踏右足剁右足,难道是骗人的吗?”
东方未明更是不可思议,什么修罗宫四宫主,自己可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何况她既然如此憎恶男人,又怎会帮自己做事,非但不可思议,而且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