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斗了片刻,忽然对方数人一起退跃,无瑕子若要追击,手不动足不抬,只要用上袖中藏指的武功,便能将之一一击倒,可他全副心思,都在琢磨自行创制刀招之上,并未想到突出奇袭。
哪知对方分站左右,居中一个身着大红锦袍的中年妇人,被抬着走了过来,老胡好容易定了定神,见这女子约有四十多岁年纪,模样甚是丑恶,五官倒也不是出人意表,但哪里古怪,却是实在说不出,只觉望上一眼,内心便觉说不出的恶心。
那女子大喇喇的坐在轿上,眼皮也不抬起,依偎在靠枕上,懒洋洋的道:“兀那老道,来我零陵派,是来偷什么宝贝来了。”
无瑕子心中大怒,懒得跟这等粗鄙贱妇争辩,袍袖一拂,便震开数人,又有谁能挡得住逍遥谷谷主的脚步,老胡却趁机放起火来,奈何他只能引燃木质围栏,想要将屋子烧毁,那是谈何容易。
可他一心破坏,有人却是心惊胆战,一股脑的上来围追堵截,也顾不得眼前老道厉害,虽然倒了一批又一批,到头来还是前赴后继的冲上。
无瑕子心道晦气,这等肮脏的邪教,搜刮民脂民膏,如此恶行已是搞得天怒人怨,若是不来招惹自己,那也罢了,如今却来围追堵截,怎的还能忍耐得了。
他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见那女子指挥众人,宛然便是首领,本来无瑕子不愿以男欺女,可这女子目光灼灼,显然是江湖上盛传的,最无耻下流的“摄心术”。
这功夫原本与丐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无瑕子年轻之时,曾经见到过一次,使用的却并非是丐帮中人,而是一名道人,曾以此术,诱惑旁人捐钱捐物,无瑕子心中好奇,走近几步,无意间与这名道人目光相接,忍不住心中突的一跳,
而那名道人却是昏死了过去,何以如此,始终难以索解,毕竟那时无瑕子见识未必宽广,事后回思,此乃一种控制心灵的邪术,旁人受害不浅,而自己并未受害,唯一的区别,乃是内力造诣高下有别之故。
但每每想到此处,却难免又想起那个同门师弟玄冥子来,因之那时玄冥子刚刚入门,始终跟在师兄无瑕子身后,见那道人有趣,难免起了兴致,要不是无瑕子抢先望了那邪道一眼,只怕玄冥子便要受害。
而其后,师兄弟两人画地绝交,二人师兄弟间的点点滴滴,实在不愿多想,因此时隔几十年,始终没记起这“摄心术”的邪门歪道来。
但为首的女子,甚是狡狯,见无瑕子武功了得,不敢施展摄心邪术,只能指挥麾下走狗,没完没了的轮番滋扰。
老胡有无瑕子撑腰,腾出手后,到处捣起乱来,趁着手中火把未熄,东闯西绕,到处放起火来,无瑕子本不愿干这等事情,但老胡手脚极快,不多时便将屋子也烧了起来。
这么一来,零陵派下的走狗,人人目眦欲裂,偏偏冲不过无瑕子这道屏障,但这座屋子乃是依山而建,与山上枯藤纠缠甚紧,不多时连整座山也都烧了起来。
无瑕子暗叹可惜,毕竟这么多的民脂民膏,都是这群强盗,从周遭民居之中搜刮而来,就这么付诸一炬,未免太过可惜,但若是不就此毁了,这些人也绝不会大发善心,一时也不知老胡所做是对是错。
不过好在房舍可以毁,粮舍可以烧,金银等物,决计难以损毁,只要将这伙恶贼逼退,再选几个品质纯良之人,将银钱分给周遭贫苦之人,倒也是美事一件。
想到此处,无瑕子出手渐重,受他刀背击伤之人,已不能爬起再战,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地涌上,明知不敌却还是孜孜不倦的蚍蜉撼树。
这些邪徒,丝毫不以为苦,也不知受其荼毒太深,还是怎的,无瑕子不得不再加重掌力,伤了几个首脑之人,这才镇住场面,有人请示“掌门人”慧学神尼,是否要暂且退去,召集全部教众,跟这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妖道,一决胜负。
可那“慧学神尼”却放不下金银珠宝,毕竟她这么多年来,究竟搞到多少,只有她自己最是清楚,更知只要今日一退,好容易聚了一群愚昧无知之人,势必作鸟兽散去,再想徐图再起,当真谈何容易。
只因放不下功名利禄,明知有无瑕子在场,决计讨不得好,却还是死命不退,亏得这些为其所害的爪牙,非但不能幡然醒悟,反而死命效力,连老胡这等愚鲁之人,也是大惑不解。
但慧学神尼私欲过重,旁人总有自保之人,一个,两个,三个,五个,随着逃走之人越来越多,除了几个刁顽之徒,时候长了,终究还是分崩离析,任凭贼首“慧学”,再如何发令吆喝,也是管束不住。
老胡见时候已成,不等无瑕子开口,一刀便往“慧学神尼”头顶劈落,哪料到慧学反应甚是机敏,别看她之前一直坐在轿中,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本身武功颇为了得,虽然远远及不上无瑕子,但却远胜老胡甚多,不然这“摄心术”乃是心灵感应之法,若无内功根基,如何能够催动。
慧学只是擅长手指上的功夫,老胡手中有刀,五六招后,老胡手中的刀,不知怎的,竟被空手夺去,可慧学夺刀虽然古怪,终究还是拿不到手,危急之际,无瑕子袍袖一拂,一股柔和的劲力发出,在空中一个转折,竟然不碰丝毫的前提下,将单刀又送入老胡手中。
这等擒龙控鹤的手段,别说老胡大吃一惊,连慧学也是大惊失色,毕竟这等武功造诣,实非人力所能及也,知道再如何负隅顽抗,到头来终究难以得手,只得叹了口气,闭目受缚。
老胡将柳叶刀,架在慧学颈中,他也不愿以男欺女,可事情却是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厉声喝道:“你们什么狗屁零陵派,到底是干什么的,我爹爹跟你们无冤无仇,何以非要纠缠,纠缠不成,便生毒念害他,你说,你说。”他心中仇恨愈深,口气自是凌厉,要不是碍于男女之防,难免要用些刑罚不可。
慧学落入其手,其实真正忌惮的是无瑕子,更不知老胡父亲是谁,但也知强项不得,可是当着派内护法,实在拉不下脸来,只能不软不硬的回答道:“令尊是谁,只怕是有些误会吧。”
老胡哪里肯信她,更知她为了脱罪,而胡说八道,继续喝道:“你的走狗已经交代的清楚,是一个姓颜的狗贼,从背后害了我爹爹,你将这狗贼交了出来,旁的事情,慢慢再说不迟。”
慧学叹道:“颜剑秋,颜护法吗?此人确实是本派栋梁,这件事情……嗯,我想起来了,公子姓胡,是也不是。”
老胡“哼”了一声,怒道:“我是姓胡,你也用不着恭维我,要不是你们这群邪魔外道,我也不会成了丧父之人,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群狗贼。”
无瑕子见他如此激动,劝道:“她记得你父亲之事,不然也记不起你姓胡,眼下切莫急躁冲动,你的父仇总要慢慢审问清楚,所有关联人等,中途有何变数,总要一一核对明白,与此事无干之人,总不能牵累无辜,当年勾结暗算之人,也一个不能放过。”
老胡得无瑕子指点,脑筋登时清醒,继续喝问慧学,此事究竟有何隐秘,到底是父亲无意间,撞见了呼玛山什么隐秘之事,还是零陵派,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着落在父亲身上解决。
慧学叹了口气道:“胡公子是会错了意,令尊当年风姿绰约,在辽东着实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当时的教主爱才心切,想要招揽共享荣华富贵,不了令尊一口拒却,可当真是……”她虽然没说完,但后面的话,定然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或是不知好歹之类的言语。
老胡怒道:“我爹爹独来独往,跟你们邪魔外道有何关系,你们哪里是在招揽,还什么共享荣华富贵,简直就是奴役逼迫,无所不用其极,那姓颜的狗贼,跟我爹虚以委蛇,就是罪魁祸首,这狗贼还活着没有,可还留下什么孽种,把他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慧学还没开口,旁边一个瘦消的女子说道:“颜护法早就殉教而死,二十二年前,死在了一个忘恩负义之徒手下,我们当时还给他办了偌大的葬礼,你这般恐吓掌门,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慧学知道这姓胡的杀人不眨眼,真要激怒了他,只怕后患无穷,当即喝道:“扶立师妹不得妄言,颜护法殉教而死,那是光荣的,那是得到了神灵的指引,荣归天国,可是当年种种,实在阴错阳差,原本难说孰是孰非,不过好在颜护法陵冢尚在,咱们请出派内的祭司附体,让他讲讲当年之事,以释胡公子心中疑难。”
无瑕子心中冷笑,什么鬼蜮伎俩,又是祭司,又是附体,简直是一派胡言,世上哪有与死人交谈之事,简直荒谬绝伦,若是当真有此邪法,那么历代帝皇,传承有何疑难,只需招魂一问,岂不真伪立判。
只因这个慧学说得太过离奇,自上而下,就没一个脑筋清楚之人,满口胡言乱语,神神叨叨地胡说八道,不仅离经叛道,而且前后矛盾,破绽百出,要说他们都是疯子,却又不尽然,总之一切小心在意,莫要轻易信之。
无瑕子艺高人胆大,又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无惧什么机关暗器,又有慧学作为人质,当可必保无虞,也是他当时苦心孤诣,创制武功不成,而百无聊赖,有心想要瞧瞧热闹,因此也没加阻拦。
来到一处墓地之中,见遍地插的都是木剑,倒似是将人压住,令之永世不得翻身一般,不由得更是心中奇怪。
慧学走到一处简陋的坟坑中,着扶立去召唤灵媒之人,过不多时,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四方大脸,模样倒是甚为威武,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倒似是念咒一般,什么“急急如律令”、什么“太上老君”、“如来佛祖”、“赤脚大仙”的,显然是在胡说八道。
无瑕子身为道人,于占卜算命之学,皆颇有涉猎,本就知晓纯属无稽之谈,更见眼前这所谓的“灵媒”之人,连基本的堪舆之学都不懂,更是心中不信。
老胡虽然也不如何信之,可他当局者迷,也盼能知悉先父因何丧命,因此倒存了三分指望。
只见那“灵媒”少年,忽然口中“嗬”、“嗬”的笑了起来,随即口吻严峻,喝道:“尔等顽愚,见到本座还不下跪。”
无瑕子心中冷笑,明知这少年是装神弄鬼,但也着实佩服他掐嗓变音,若是没见到他这番怪模怪样,闭着眼睛听他话声,倒似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人一般。
老胡关心则乱,虽然不去下跪,却也并未厉声喝问,听得那少年继续说道:“啊,吾乃天选之子,尔等速速下跪磕头,留在呼玛山上,可保长生不老,口念箴言,可保百病不生。”
这人还在大言恫吓,无瑕子生怕他当真暗中用什么诡计,袍袖一拂,一股强劲的劲力一扑,登时打得那装神弄鬼之人,一个筋斗倒翻了出去,后脑磕在木架之上,登时肿起老大一个包来。
老胡虽然不信这等荒唐绝伦的玩意,但难免存了指望,可是见这行法之人,神态慌张到了极点,哪里有半点泰然自若的模样,显然就是装神弄鬼。
这人也不敢强项,竹筒倒豆子般的,将扶立大神如何指使他胡说八道,企图颠倒是非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还说扶立大神,如何大智大慧,通过密语读懂了慧学神尼的意思,一切都是神仙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