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者,正是萧方。
历史上的曹操,对胡人都是压着打的。
远征塞外,一举荡灭乌桓就不必说了。
历史上,曹操在其在世之时,对匈奴,羌人,乃至于鲜卑,都采取的是打压政策。
敢有冒头,就往死里打。
当年,曹操所以敢这么狠,也有仗着曹魏国力强盛的底气。
故以萧方对曹操的了解,在现下这种还未走投无路的境地,曹操不大可能做第二个袁尚,向匈奴人割地求援。
那么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曹仁受了谁的蛊惑,为保并州不惜背负骂名,自作主张向于夫罗求援。
“景略言之有理,曹贼朕还是了解的,这确实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刘备冷静了下来,微微点头赞同,脸上怒意也略有褪色。
“不论是否曹操授意,于夫罗插手并州之战,却已成定局。”
“五万匈奴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运用得当,其威胁不容小觑。”
“白波关这场仗,只怕是不太好打了。”
法正一席话,令左右安静了下来,诸将眼中的愤慨,悄然化为几分忌惮。
那可是五万铁骑,而非五万步军!
今大汉虽已收复燕州,获得了部分养马之地,骑兵规模战力已突飞猛进。
现下大汉骑兵总量,约有两万余骑左右。
只是这两万余骑,其中半数要部署于幽州边地,以镇慑监视塞外的鲜卑人,以及辽东的公孙度。
现下跟随刘备伐秦的骑兵,总计不过一万余骑。
一万骑对五万骑,兵力不可谓不悬殊。
马超也好,张辽,张郃,以及赵云等众将也罢,皆是善于统帅骑兵的好手,自然明白五倍的兵力差距,对于骑兵交战意味着什么。
众将心生几分忌惮,亦在情理之中。
“孝直提醒的是,曹仁若得五万匈奴铁骑相助,这场仗还真不太好打了…”
刘备轻捋细髯,眉头凝起,眸中亦透出几分顾虑。
一阵大笑声打破了沉寂。
是萧方在大笑。
那笑声狂放不屑,俨然不把五万匈奴铁骑放在眼中。
“丞相…”
刘备和众将一震,目光齐刷刷望向萧方,眼神中皆涌起惊疑。
笑声戛然而止。
萧方羽扇向幽州方向一指,冷笑道:
“诸位忘了当初易水一战了么,四万乌桓铁骑,相比匈奴人也逊色不了多少。”
“当年我们的实力,又要逊色于今日我大汉之强。”
“饶是如此,乌桓骑兵挡住了我们过易水吗?又救了袁尚和他的伪魏了吗?”
“没有!”
“如今以我大汉国力之强,陛下手握十万雄兵,还有一万精骑在手,还要怕区区五万匈奴人吗?”
“那于夫罗敢不知死活,前来与我大汉为敌,与陛下为敌,我们灭之便是!”
“这一战,我们就趁势破了匈奴主力,让匈奴人步乌桓人的后尘,趁势解决了并州的匈奴隐患!”
萧方的豪烈壮语,如惊雷一般,震撼人心。
众人为这番话激励,眼中的忌惮顾虑,顷刻间烟销云散。
热血开始沸腾,骄傲自信在眼中狂燃而起。
“景略言之有理!”
“当年朕未怕过乌桓人,如今又何惧匈奴!”
刘备豪烈狂燃,傲然一拂手:
“于夫罗若不知死活,要做朕伐秦灭曹的拦路石,朕就将他和他的匈奴铁骑一并铲除!”
“诸位,可愿随朕杀匈奴人一个片甲不留!”
刘备目光扫向众臣。
众将的热血,霎时间为刘备霸道之言点燃到爆。
“愿追随陛下,杀匈奴一个片甲不留!”
“愿追随陛下,杀匈奴人一个片甲不留!”
众将斗志狂燃,慷慨自信的叫战场,回荡在原野上空。
…
三日后,白波关。
关内关外,一座座的帐篷,现下已是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关城内外。
关城街市,到处是匈奴人的喧嚣声,俨然这座城池已被匈奴人所占据。
秦军士卒们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忍着匈奴人的喧闹,担着粮草酒肉,送往匈奴人营地劳军。
关城军府内,一场接风宴也在进行。
曹仁这位骠骑将军,正脸上强堆着笑容,款待着远道而来,前来助战的于夫罗。
“曹将军,当年封丘一战,你可是追出本单于足足三十里啊,险些追死了我。”
“没想到事隔十载,我于夫罗竟然会成了你的座上宾,你说这荒唐不荒唐?”
于夫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口中还不忘冷嘲热讽曹仁。
曹仁脸色尴尬。
当年曹操初得兖州时,袁术不服,曾联合南匈奴夹击曹操。
结果袁术太废,封丘一战见势不妙便撤兵先逃,致使于夫罗的匈奴军团独面曹军。
当时身为先锋的曹仁,率军重创匈奴军团,追着于夫罗追出三十里,险些要了他的命。
这笔账,于夫罗自然是牢记在内心。
现如今曹仁这个“老朋友”,厚着脸皮向自己求助,还把自己奉为座上宾,他自然是抓住时机,旧事重提,趁机要奚落讽刺一番曹仁。
左右秦国副将们,眼见于夫罗挖苦讽刺自家主将,无不心中恼火,皆是怒目相瞪。
就曹仁亦是拳头暗握,肝火上升,有种想提刀上前,将于夫罗当场斩了的冲动。
“有句古话叫不打不相识,骠骑将军时常向我们提起,当年那场仗若非袁术不战而逃,以大单于的用兵之神,匈奴将士的悍勇无双,我军未必就能胜得了大单于。”
关键时刻,杨修笑呵呵的站出来打圆场,变着法的吹捧了于夫罗一番。
于夫罗听着舒服,手指着杨修哈哈笑道:
“你这个小白脸倒是会说话,不错不错。”
杨修呵呵一笑,趁热打铁一指南面:
“不是下官会说话,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放眼天下,能阻止刘备鲸吞并州者,也唯有大单于你了。”
“我并州一州百姓的生死,我家骠骑将军,就全托付在大单于的身上了。”
这一通马屁拍的是够肉麻,曹仁就不说了,就连曹植也有些听不下去,只觉杨修阿谀奉承过头了。
于夫罗却听得开怀大笑,傲然道:
“曹将军,我五万匈奴铁骑到了,你就尽管放宽心吧。”
“有我出马,定将关外那十万汉军,杀个片甲不留!”
于夫罗拍着胸膛,放出了狂言海口。
曹仁原本心下不痛快,听得于夫罗放出大话,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匈奴将士的悍勇,吾当年就亲眼见识了。”
“我相信,有大单于出马,我白波关高枕无忧矣。”
“汉军必败,大耳贼必败无疑!”
“来来来,我敬大单于一杯!”
曹仁也捏着鼻子拍起了马屁,笑呵呵的高举起了酒杯。
于夫罗更加得意,仰天数声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酒喝过,肉啃过,于夫罗抹了一把嘴角酒渍,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曹将军,天子承诺,若我肯出兵助将军你击退刘备,守住并州,便将西河五郡赐于我匈奴永居,还策封我为大秦晋王。”
“我想问问,天子的承诺,应该是作数的吧。”
于夫罗语气神情变的郑重起来。
府堂内,立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聚集在了曹仁身上。
众将都知道,所谓的天子承诺,都是曹仁谎编,用来忽攸于夫罗出兵的。
往小了说,这叫使诈,往大了说,便是假传圣旨。
于夫罗不傻,自然不会轻信,要逼着曹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承认。
曹仁此时若要承认,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哪怕是曹操事后得知,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该割的地还是要割,该策封的晋王还得策封。
若要反悔,现下就是最后机会。
可若是反悔了,岂不等于戏耍了于夫罗?
这位匈奴大单于,能忍气吞声,由任你戏耍?
只怕一怒之下,于夫罗当场反脸,反助刘备拿下白波关,共同对付秦国也不是没可能。
曹植也好,杨修也罢,皆是捏了把汗,生恐曹仁反悔。
片刻的沉默后。
曹仁暗吐一口气,脸上堆起肃穆庄重之色:
“君无戏言,我家天子自然是一言九鼎,岂有言而无信之理?”
“大单于,你尽管放心便是。”
杨修几人皆是暗松一口气。
荀攸却是叹了口气,仰头自顾自的灌了一杯酒,以解心中愁绪。
“好好好,大秦天子果然是一言九鼎,佩服,佩服!”
于夫罗哈哈大笑,自然是心满意足。
曹仁便强咽苦涩,赔着笑脸亲自给于夫罗斟了杯酒,双手就要奉上。
“且慢!”
于夫罗收起大笑,却按住了酒杯:
“曹将军,我还有一个小小请求,还需大秦天子恩准才是。”
曹仁心头咯噔一下,便想这胡酋贪婪,还要狮子大开口。
“大单于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便是,只要我大秦能做到,天子岂有不恩准之理。”
曹仁强压下恼火,故作大度的笑道。
于夫罗嘿嘿一笑,不紧不慢说道:
“大秦天子既要封我为晋王,我听闻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作结成秦晋之好。”
“我知大秦皇帝有三位女儿,皆是到了出嫁的年龄,所以我想大秦皇帝可否将这三位公主,许配给我为妻可否?”
“如此我们两家,便结成了秦晋之好,共抗汉朝,岂不美哉?”
曹仁骤然变色。
于夫罗这是要逼曹操和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