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的看着蛟皇将“逆鳞”收起,又无奈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的样子。
柳诗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更是在心中暗自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早晚会有机会的......
“为何不动手?”顾宁安意味深长的声音响起,使得蛟皇和柳诗齐刷刷一震。
蛟皇的“逆鳞”先天就拥有规避法术窥探的效能,简单点说就是它只能被肉眼所瞧见,而非法术能探查到的。
故而,蛟皇才会做出将其藏匿在桌下,做出这种好似江湖客施放暗器时所做出的举动。
结果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顾先生居然还能发现?
“顾先生何出此言?”蛟皇装傻充愣似的说道:“我不过是在思量顾先生所说的话罢了。”
闻言,顾宁安淡然一笑,也不再追问这事,而是转移了话题道:“顾某此番前来,主要便是提醒蛟皇一番,至于蛟皇信与不信,顾某也无法干涉。”
“最后,顾某还想问问,蛟皇一心想要带领妖族冲出北黄天,又与那大戊皇子合作,究竟所图为何?”
“所图为何?”蛟皇轻笑一声,随即反问道:“顾先生,就拿大戊之地来说......”
“以这北黄天为界,北黄天内外的生存环境差别如何?”
顾宁安道:“天差地别。”
“好!”
蛟皇再问:“那请问顾先生,妖族领地是否就该苟且于大漠之地,忍昼夜酷暑,忍灵气之匮乏?”
“这大好河山,是否就该人族所占有,是否我妖族乃是湿生卵化,便注定处于荒野之地?”
顾宁安应道:“天下山河,属于天下生灵,不独属于人。”
没想到顾宁安会那么说,想好了辩驳词汇的蛟皇一时语塞,随即道:“所以,我既得妖族气运,成就大妖之境,是否该为妖族争取争取?”
“该不该,乃是蛟皇自己选择,你认为该做,那便是该做的,旁人做不得评价。”
说到这,顾宁安继续问道:“倘若有一日,蛟皇夺得一方天地,打造了天下第一个妖国,那你是否会将其中所有的人驱逐,亦或是圈养为奴隶?”
“驱逐圈养?”蛟皇嗤笑道:“顾先生,你这话问得便是从门缝里看人了。”
“我等妖族,未开智时,乃是野兽,遵循本能狩猎生存......但开智化形之后,一样会学习凡俗之人的生存方式。”
“杀戮是生灵的本能狩猎中的一部分,凡俗之人之所以看着比妖和睦,纯粹是礼法约束所至。”
“倘若妖有国,一样会有法度约束,应当亦是遵循人的生存之道......从天道让我妖族化形,化形之后,一样是人身即可看出,人乃是这天道的宠儿,这是天道想要万物生灵遵循礼教法度,止杀戮,谋大道,哺于天的一种方式。”
“因此,若我为妖国之主,定干不出圈养或驱逐其他生灵一事,修道一途,谋生计,谋大道,谋长生......贪图权色钱财之辈,终究走不远......”
顾宁安颔首道:“蛟皇倒是有自身之远见,只不过你那黑水下属并非如此做的。”
“他为夺灵韵,可是派出伥鬼,活生生要将一个人丁兴旺的大镇,变为一处死地啊......”
“此事我是知晓的。”说到这,蛟皇喝了口茶:“站在妖族的立场上,黑水的做法无错。”
“先生可知,若是让黑水得了那灵韵,不出五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他便可以成为我妖都第二位大妖!”
“届时,即使没有了那虚皇,我等亦可匹敌北黄天的两位真仙,让妖族冲出北黄天!”
“总之,一切的对与错,都建立在身份之上,先生站在人的那一边,自然觉得黑水是错的......”
“反之,我倒是觉得黑水无错可言......”
“身份决定思想。”顾宁安颔首笑道:“那估计在诸位的眼中,顾某便是那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是那话本故事中的反派角色了。”
蛟皇神色一怔,随即发笑道:“先生的比喻倒是形象......”
“如何,所以先生在知晓了我族的想法之后,打算怎么做?”
“事先说明,良言劝解就算了,要想劝解我等,只可动手。”
话说到这,气氛便再度紧张了起来,柳诗吞了口唾沫,心想着若是等会打起来,她要第一时间通知全城之妖前来助阵。
“顾某不是来动手的,用不着屡屡试探。”说话间,顾宁安指了指天地:“天地属于万物生灵,妖族想要变革,本就无可厚非。”
“站在你们的立场上看,更易开智,更易化形的地界,确实很适合你们妖族立国。”
“顾某虽为人,却也没资格断言一个欲变革,欲脱离困境的种族是邪魔,是该被扼杀的。”
“只不过,还望蛟皇心记,纵然争赢了,也莫残害他族生灵即可。”
听到这,蛟皇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听着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并不会插手他要发动的妖族变革一事,前提条件是他没有在战争之外,做出残害他族生灵的事情......
生怕是自己理解错了,蛟皇干脆直接问道:“顾先生,您不打算阻止我?”
顾宁安摇头:“不阻止。”
蛟皇道:“我等妖族实力不菲,届时会死很多人的!”
顾宁安平静道:“争斗便会有伤亡,也会死很多的妖。”
蛟皇继续道:“我等为了变革而战,为了子孙后代之福泽而战,不会畏死。”
顾宁安颔首道:“世间从无救世主,人与妖战,乃是劫,亦是破而后立,自己闯出的生路,自己方才珍惜平和时的美好。”
听到这,蛟皇思量片刻,便是起身拱手道:“先生不一般,当真不一般......”
笑着摆了摆手,顾宁安将面前的茶水饮尽,道了一声“多谢”后,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直到他的身形消失在大殿门前,柳诗方才开口道:“顾先生真的走了吗?”
蛟皇颔首:“走了。”
柳诗道:“就这么走了?”
蛟皇疑惑道:“你想一起?”
柳诗忙摆手:“我奇怪他竟然不动手,您到了最后也没有动手。”
“你以为我不想?”蛟皇从茶桌上拿起那半截残破的竹签,呢喃道:“不过是心中总有一个古怪的念头,再告诉我,莫要动手罢了。”
“这是我自己的念头?”
“还是说......”一言至此,蛟皇抬头向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