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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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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工匠、工匠和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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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然之间,肘腋生变。

人造天轨失去控制,偌大泉城陷入动荡。

自心脏要害之处失守。

原本最为稳固的幽邃工匠之处,居然率先迎来了预料之外的打击……不,或许,从一开始,这便已经注定。

即便是自己不曾养虎为患,虎也会翻山越岭、不惜代价的来到自己的面前,展露爪牙!

兼元沉默无言,却忍不住想笑。

就好像感受到,这一份来自天命的嘲讽。

不曾受孽的自己在毁灭眼前的世界,而本来最应该享受这一切的怪物,却阻挡在自己的面前?

这又是什么滑稽剧?!

不,如此正好,既然这一场失败的教学在学徒的愚昧中结束,那么,接下来便是工匠之间不择手段的厮杀和对决了。

“很好……”

那一瞬间,兼元嘴唇无声开阖,神情之中再无阴冷亦或者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仿佛令整个世界冻结的肃然。

身后的阴影骤然扩张,化为门扉。

只是伸出手,再向前指出,幽暗门扉之后的广阔领域中,便有隐约的轮廓浮现。

铁光流转,天工出鞘,便掀起跨越了大半个泉城,几乎令一切观测的目光都为之撕裂的肃冷辉光。

一切铁器尽数鸣叫,利刃震颤,崩裂缝隙。

虚无的刀锋自指尖显现一瞬。

斩!

阴云雷光骤然中断,幽暗霓虹之上,浮现出一道深邃的缺口。

难以弥合。

自瞬间的理智评估和谨慎考量中,全力以赴的一击!

铁光破空而至,又停滞在了季觉的面前!

在引擎的运转之中,一道又一道界膜毫无征兆的浮现,拔地而起,将季觉笼罩在其中。仿佛数十个裂界叠加在一处的恐怖防御,化为铁壁,将一切都阻拦在外。

守卫自己的主人。

引擎的运转之中,昔日天轨贯穿现境,统合万象的气魄显现一瞬,将两人之间的咫尺之遥化为了天渊之隔。

倘若是其他人的话,或许会骤然暴怒,依靠外物又算得了什么真本事?

可作为余烬一系的天选者而言,简直理所应当。

凭借工具,掌控工具,创造工具,倘若失去了工具,又和失去了手足有什么区别?

顷刻的碰撞里,小试一手,兼元已然洞彻了防御的本质——昔日天轨穿行自裂界之间,将分崩离析的现世再次弥合唯一的时候,所依靠的,便是这翘曲空间、操纵界膜、破开孔洞,任意穿行的能力。

永恒之门的赐福序列,诚然罕见。

但并不意味着无解。

予以针锋相对的克制便好!

兼元漠然,身后的门扉之中,无以计数的造物轮廓轮转,顷刻之间便浮现出了最具效果的作品——歪曲空间作用于目标身体内部的错光钉、强制性的将双方之间的阻拦尽数破除的妖枪·击限、颠倒时间后发先至的天工·凭露、锚定空间锁死一切变化的天下名剑·国津……数不胜数,选不胜选。

既然如此,那不妨……

兼元咧嘴,狂笑,向着季觉伸出五指,猛然握紧。

一起来吧!

那一瞬间,工匠在工坊内的绝对统治力和近乎无所不能的变化和出力显现,仅仅是一把便足以抽尽天人之灵质的狂暴武器,转瞬齐出!

漫天碎散辉光如荧,细小的长钉不断的破空显现,毫无轨迹,自虚空之中辗转挪移,如漫天萤火,妖艳闪现。

仅仅一米有余的诡异枪锋凄啸贯穿,自重重界膜之上贯出笔直的裂痕、一缕如梦似幻的波荡铁光在启动的瞬间,便已经出现在了季觉的脖颈之后,斩落!

而从天而降的沉重太刀已经钉进铁石之中,令万象冻结。

不够!

仅仅如此,仍旧不够。

一道又一道狰狞的利刃侧影自阴影之门后显现,凝聚,成百、上千、上万……触目所见,凌厉如烈日的铁光遍及所有,笼罩一切。

每一缕细微的余波都足以将自己碎尸万段,碾压成尘。

快,太快了!

毫无任何的征兆和蓄力,以至于,在季觉反应过来的瞬间,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再无余地。

此时此刻,最后那仿佛宽容一般所留给他的那一瞬间里,他所能做的,只有遗憾耸肩。

打得不错。

可惜……

“晚了。”

季觉轻叹。

那一瞬间,他身后,浓厚的烟雾尘埃里,骤然有一道道烈光迸发。

譬如怪物睁开了眼睛,纵声嘶鸣!

时隔二百年之后,昔日再造现世的末日专列,再启动完成!

暴雪一般的弹窗从眼前浮现。

【注册更迭,登陆完成,车长权限验证完毕】

【特殊运营权通过,下发】

【执行人:总摄代理·季觉】

在最后一个宛如签名一般的爪印认证之下,

【——全领域流转管控开始!】

于是,虚空之中,繁复的灵质回路延伸而至,满天银辉流转,千丝万缕,贯入了季觉的身躯,接入非攻之中。

行云流水,毫无滞涩。

就仿佛,一切本应该就是如此那样!

那一瞬间,季觉的意识和感知已经从渺小的躯壳之中再度解脱,扩张,如光芒一般奔流,正譬如昔日在水银工坊之中所感受到的一切那样。

不对,这特么……

就是那一套!!!

之前被天轨的紧急回收程序给全部薅走了的工坊和内部一切构造,居然再度映入了他的感知之中,甚至,不止如此。

就像是,借此接入了更加庞大的系统之中,更匪夷所思的宏伟巨构里。

宛如遍及整个世界。

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瞬,季觉甚至感觉整个世界都纳入了自己的掌控,可那充其量不过是过于膨胀所产生的错觉。

倾尽他自己的灵魂极限,所能覆盖和掌控的,也不过是泉城一域,所能感知到的,不过是偌大的海州中,此起彼伏的灵质波动,如此遥远和模糊。

可已经足够!

当非攻运转的瞬间,便有无穷灵质洪流自背后的庞大的巨构之中运转,遵从调遣,下达要求,执行指示,完成命令。

以他为轴心,千万、万万道无形之手显现,顷刻间,呼啸而出,覆盖所有,掌控一切。

所谓,全流域流转管控——

轰!!!

那一瞬间,伴随着工坊顶端所传来的震撼巨响,整个海州仿佛都微不可觉的一震,肉眼可见的波澜自季觉的脚下掀起,隔着整个工坊,落入了大地之中,扩散,所过之处,一道道细微的裂隙浮现。

无以计数的尘埃升起,琴弦断裂一般的钢筋破碎声不绝于耳。

偌大泉城,就像是在瞬间凭空矮了一寸。

远方,轰鸣。

宛如天柱一般支撑着漩涡和泉城的人世大孽,再度弯下了一分,面孔崩裂,三眸震怒睁圆:兼元!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倾尽全力的一击,作用在整个泉城之上!

巨响散去,烟尘扰动。

季觉依旧神清气爽,毫发无伤。

不,应该说,原本的伤势已经过于惨烈,以至于再增添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两道伤口,也完全看不出来!

面对着足以将自己粉身碎骨不知道多少次的恐怖攻击,季觉唯一所做的,就是摊开双手。

非攻矩阵之上,辉光流转升腾,显现无穷变化!

万物繁荣,乃此手所造

世间一切所有,皆为十指而成。

即便仅仅只是局限于双手十指所能干涉到的范围内,可这一份无穷的可能性,倘若能够妥善发挥的话,便近乎无所不能。

而当被重重拔升之后的非攻,同天轨的【全领域流转管控】的权限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便足以将这一份恐怖的效果,扩展到季觉所能感知到的一切范围之上!

全领域流转管控的权限实在是太过于庞大和恐怖,理论上,在全域之中,任何的移动和变化,都将受到季觉的控制。

即便以季觉如今的极限,根本无法掌控它的完整效果,可倘若只是些微的利用,将创伤和破坏通过流转,运送到其他地方的话……

那简直,轻而易举!

不好意思,虽然你没关,但我也开了!

此刻,当着兼元的面,那摊开的双手缓缓抬起来。

非攻的辉光覆盖之下,无所不能的十指弯曲又伸展,为那手势的变化也赋予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神妙。

到最后,那一双碧绿的眼眸倒影之中,两根笔直的中指赫然显现。

“再您吗的见!”

季觉微笑着,微微欠身,恭谨的道别。

刹那间,他身后,无数升腾的浓烟里,庞然大物的狰狞轮廓,终于显现,仿佛钢铁巨兽一般,猛然张口。

就仿佛将季觉吞入了腹中。

再然后,掀起风暴!

悠远的鲸歌声响彻死寂的世界,遍及所有。

浩荡的狂潮之中,昔日被称为末日专列的庞然大物,冲天而起!

举世一滞。

就像是有铁的星辰逆着重力,升上天空。

当祂升起的瞬间,整个世界的轴心仿佛都随之而变化。

漫天阴云自烈焰的焚烧之下化为灼红,自正中,分崩离析,撞开了一道缺口,铁幕破碎。

无穷黑雨,自那浩瀚的焰光里消散,弹开,根本无从触碰。

璀璨的光芒自阴暗的尘世之间亮起,洒下如梦似幻的光芒。

庞大如楼宇,庄严如圣殿。

仿佛巨舰扬帆,破除一切浪潮和阻碍,轰然向前,当祂升起的瞬间,尘世间的一切便注定笼罩在祂的光芒之下,无形的双翼展开,就将万象笼罩在己身的阴影之中。

一瞬的失重,祂已经挣脱了凡尘、重力乃至一切微不足道的束缚,高踞于天穹之上,无限制的向上升起。

展露出全新的面貌。

永恒的焰光环绕之下,是一座肃穆狰狞的飞空艇!

那耀眼的光芒,不知刺痛了多少观测者的眼眸。

遥远的黑暗里,自短暂的寂静之后,传来感慨的轻叹:“时隔二百余年……好久不见啊,天轨!”

无人回应。

此刻,静寂的世界里,所传来的只有接连不断的破裂声。

自引擎的拖曳和蹂躏之下,遍布泉城辐射海州的一个个人工天轨结点,接连不断的崩裂,脱离出了原本的位置……

伴随着末日专列的腾空,原本虚无的网络,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拽紧了。

粗暴拉扯。

要将它们……连根拔起!

而它们原本之间紧密不可拆分的连接,甚至是兼元亲手所捆上去的。

崩裂的巨响之中,一道道裂痕自天穹之上的漩涡投影之上浮现,交错的庞大创口无以为继,居然开始了渐渐的收拢与弥合。

诸多上位之孽所构建的支柱之上,浮现出一道道无可挽回的深邃裂隙……

曾经稳固如山的一切,此刻迎来了无可挽回的坍塌和破裂。

在陌生的驾驶席之上,依旧残存着诸多裂痕和破碎,火花飞迸。

季觉伫立在巨窗之前,垂眸俯瞰着眼前的世界。

再度,伸出了手——

丝毫不理会震怒的兼元,再度,对他所构建的一切成果,施以蹂躏。

想要让兼元死,很麻烦,即便是背靠着天轨的全流域管控,但依旧阻拦不了他离开,很有可能折腾到最后,只会浪费时间。

可想要让他输的话,那就太简单了……

——只要将眼前的一切尽数砸碎,便已经足够!

破坏、毁灭、绝望和死亡,这难道不是你想要我去拥抱和承认的本质?现在,我将它们全部送给你。

真想不到,你的样子会有多开心!

轰鸣声如怒吼。

大地之上,宛如天柱的庞大工坊剧烈震荡,变化。

无以计数的漆黑锁链仿佛暴雨,腾空而起,向着此处席卷而来,瞬间,层层缠绕,令天轨的升腾竟然迟滞一瞬。

“痴心妄想!”

兼元漠然,无穷灵质回路变化里,工坊层层变化,根植在泉城的脉络之中,再度稳定动摇的一切。

不允许现实脱离自己的掌控……

倘若有傻子觉得,背靠着天轨那一套二百年前的工具就能够和自己角力的话,那就,领受教训吧!

可在那一瞬间,泉城之外,烈光如如柱,交错而来!

东南西北,四面八方,一座座高塔凭空显现,林立,环绕锁闭,上接天元之律令,下达九地之阴暗。

所掀起的,便是宛如海啸一般的高耸潮汐!

碰撞!

不,甚至,通过相同的规格和频率,反向接入了兼元所构造的庞大结构里,开始了逆向的入侵和解析……

“总算赶上了。”

孔青雁跌坐在地上,汗流浃背,几乎已经站不起来。

连日以来,在协会不计代价的增援之下,预定的桎梏和封锁终于完成。

此刻,除了在场的所有大师之外,还有超过十位以上的大师自天南地北的各处,通过协会的中转,远程支援,分担压力。

协会和幽邃的角力,自此刻开始。

即便是兼元,也感受到了些许的错愕。

那群废物,居然能拿出骨气来,在这个时候露头?

偏偏在这个时候…

“人力有穷,有时候,不能光想着双全其美,总要学会放手。”

感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献上嘲弄与忠告,“不然的话,最后手里两样都不会有。”

虚空之中,一道笔直的裂隙陡然蔓延开来。

宛如剑创!

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绕过了工坊的外层防护,开启通路,直达兼元的面前。

而当裂痕向着两侧开启之后,便展露出那个背着手的消瘦身影。

“……”

兼元缓缓回过头,面无表情,凝视着那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样的神情,毫无任何的温情与和煦可言。仿佛永远冷漠,永远轻蔑,永远在判断眼前之物的价值。

清晰且直白,恰如其分的彰显出工匠的本质,毫无伪装。

令人心情舒畅。

“从负担中解脱,未必不是好事……”

来者挥手,合拢了身后的裂隙,孤身拜访,“这下,宗匠也算能腾出手来,指点一下后进了吧?”

“叶限?”

即便是从未曾见过面,可在对方到来的瞬间,在看到那样的眼神的瞬间,兼元便是彻底了然。如此纯粹之物,除了那个该死的家伙之外,还有谁能教的出来?

“还未曾谢过。”

叶限颔首,“我家学生,承蒙照顾了。”

“不必。”

兼元漠然,“良才美玉,吾亦甚惜。”

即便是再如何,不可造就!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宗匠……”

叶限轻叹,“我的良材,我的美玉,于你何干?”

那一瞬间,宛如利刃交错,火花自虚空之中飞迸。

毫无征兆,却又不约而同。

刹那之间,双方已经试过了一手!

此刻,自虚空中显现的三道剑锋彼此交错。

一者沉重,巍巍如山,不可动摇,源自兼元。

而其余两者,一者漆黑如墨,仿佛延伸无穷。一者澄澈如光,介于有无。

黑白交错流转,虚实变换,宛如无穷。

“剑?”

兼元的眸中,焰光阴燃,“在我面前?”

“听说时至如今,在千岛之间,兼元的名字依然代表剑中天工。”

叶限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指,两把虚空之中显现的剑刃流转,展露锋芒,环绕在她的身边:“不过,在我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也麻烦,两把就够用了……

宗匠若是有意见的话,不妨让我开开眼吧!”

那一瞬间,在她的挥洒之中,鬼工球抛出,悬浮在半空中,层层解离破碎,再然后,海量的灵质结构自压缩之中展开,扩散,延伸,甚至反向接入了兼元的工坊里。

辉光奔流,如一座虚无的半透明圣殿。

凌驾于季觉想象之上的临时工坊构建完成!

篡取序列,启动!

现在,叶限的手中,保温杯拧开。

倾倒。

苦涩浓郁的茶水流尽之后,所流溢而出的,却是源源不断如梦似幻一般的雾气与闪光,噩兆之兽们自笼中脱困,阴影和闪光粘稠蔓延,升起无以计数的狰狞轮廓。

再然后,伴随着工坊之鞘的脱落,天人之矩阵自漆黑的剑刃之中升腾而起,矩阵圣物·干将,显现!

再然后,自从她身旁,纯白流转的剑刃之中升腾显现的,是第二道天人之矩阵!

矩阵圣物·莫邪!

繁复辉煌的矩阵蔓延扩散,又重叠在一处,毫无任何的冲突,反而爆发出凌驾于常人想象之上的威严焰光。

分离与融合,排斥与吸引……

干将莫邪,本为一体!

只不过,很少有对手,值得他们展露出真正的模样。也从没有过任何工匠,值得叶限如此大费周章……

“后学末进,潮声叶限!”

工匠拔剑,向着敌人致以最后的问候:

“——请宗匠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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