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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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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老登的恩情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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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多少天了啊……”

季觉瘫在轮椅上,长吁短叹:“安全局怎么还没动静呢?好歹来点大新闻啊……”

总不至于真让自己去投孽了吧?

在抛光完毕的镜面之上,浮现出一张枯瘦憔悴的面孔。

皮肤苍白,仿佛已经多年不见阳光,瘦到皮包骨头,呼吸迟缓,躺进ICU里都不会让人觉得离奇。

可偏偏,一根根浮现苍白的头发之间,愈发漆黑的眼瞳里,却隐隐有诡异的光芒浮现。自不经意的扫视和垂眸之中,无声的阴燃。

就像是寄宿在尸骸之中的鬼类妖魔,阴气逼人。

现在就算童植物在跟前,他恐怕都已经认不出季觉了。

过了多久了?

完全搞不清楚……

好像仅仅只是过了短短几天,可在体感之中,却漫长的好像有一两个月。

每日重复着填鸭和制作的循环,不得喘息。

就连梦里都难以解脱,自无数杂乱的理论和萃变公式之间,这辈子的无数噩梦和往事轮番浮现。

那些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梦和繁忙到就呕血的现实交替循环,以至于季觉已经彻底丧失了对时间的实感。

或许,这就是兼元的目的之一。

更或许,工坊里的时间……原本就和外面的不同……

幽邃的理论和技艺可不是高数那样纯粹枯燥的美好课程,恰恰相反,其中不乏灭绝人性但却廉价可行的方便法门、包含血祭、牺牲和折磨在内的诸多素材处理和获取方式,乃至更多潜移默化的污染……

即使是卷狗如季觉,如今也被这粗暴的填鸭式教导给搞的身心俱疲,满脑子都是放假。不能放假没关系,死了也行。

一刀杀了我,痛快点!

要说这狗屎的生活里唯一一点好的就是,素材管够,而且不在乎损耗,即便是季觉假公济私拿兼元的东西练自己的手,老登似乎也毫不在意。

原本缺乏氪金导致拖后腿的萃变一项,进步神速。

至于诸多滞腐技艺和孽化炼成的操作,虽然说起来很不好意思,但季觉已经完全上手了!

不止是上手,简直是突飞猛进!

前有杜登和连云的矩阵碎片和诸多零星技艺垫底,后有兼元老登倾囊相授与整合,季觉的进度一路狂飙猛进,短短几次练习的功夫,就已经学完了入门的基础和后续的延展。

甚至,已经足以开始赐福造物的制作。

余烬哥别难过,都是老登逼我的,我也不想的,我的心里其实只有你一个,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我只是犯了任何一个工匠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反正余烬没说不让,季觉就当祂已经默许了吧。

只是你说,自己好好的余烬英才,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幽邃栋梁了呢?

万一传出去,老师应该不会亲自提着刀来清理门户吧?

等等,这难道也是兼元的计划么!

说不定自己日后成了工匠、大师,甚至宗师的时候,再遇到兼元,老鬼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来:季觉君,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季觉倒吸了一口冷气。

忍不住想要跺个脚骂两句脏话,只可惜,现在跺跺脚的自由都快没了。

左臂、右肩、心脏、右腿……

都浮现出一条条锁链一般的漆黑痕迹。

只是稍微动一动,就感觉到钻心的痛苦和折磨。

这都是季觉这段时间以来不自量力的反抗亦或者试探的结果。

轰!!!

自熔炉之中,巨响骤然迸发,猩红的血色漫卷,粘稠的色彩喷薄而出,化为狂潮,几乎吞没了炉前那个枯瘦的身影。

季觉面无表情。

自走神的恍惚之中,随意的向着那一片舞动的猩红抬起了手,捞出。

五指收紧。

“差不多得了。”他说。

转瞬间,爆发的血色消散无踪,蠕动的猩红迅速收缩,而充斥熔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仿佛怪物被捏住了七寸一样。

而就在季觉的手中,五指之间,熔炉之中破封而出的造物还在剧烈的震荡着,迅速的褪去高热,显现出钢铁的质感。

只是在铁色的寒光之中,却有丝丝缕缕的猩红流转,时而显现出血肉一般的质感。

落入手中的瞬间,便饥渴的想要吞食季觉的血液和灵质。

可惜,在非攻的压制之下,宛如不自量力的小卡拉米一样,迅速的,偃旗息鼓。

最终,乖巧如鸡。

“孽化炼成?就这?就这?就这?”

季觉嗤笑,随意的将造物丢进了轮椅旁边焊着的盒子里,毫不在乎:“一般货色。”

短短几天的尝试和练习,他已经发现了现代炼金术相比,兼元所改造的孽化炼金术最大的不同。

——倘若现代炼金术是以扬升、萃变、纯化和统和四部,赋予死物以魂灵的话,那么兼元博采众长而自成一派的孽化炼成,就是直接制造凶灵!

和刚刚出生的小白兔相比,肯定饥渴的狮子老虎更凶残威风,用起来肯定也更加的顺手和酣畅淋漓,即便是代价惨重……

其本质在于,如何人为的引发孽化、催生畸变!

在季觉看来,这跟窨井盖子上面玩炮仗没什么区别,响动是肯定比一般的时候要大,走的时候,也肯定比平常更加迅捷和安详。

稍微一不注意,就容易失控崩盘,再一不留神,从炉子里蹦出个什么鬼玩意儿来,可就不是工匠说了算了。

掌握了相关的技法和理论之后,确实能够跨越自身的位阶和极限,创造出超出自身极限的造物。

可问题在于,可控性近乎于无。

活儿是好活儿,就是有点废工匠。

倘若毫无准备的去进行的话,简直就好像暴风雨之夜在高架上飙车油门踩到死,别问爸爸去哪儿,走就完事儿了,哭也没用,大不了带你一起走!

因此,在更要求工匠的控制、应变和才能。

无能者和废物,在入门这一关就死绝了,而倘若能够登堂入室的话,那么自身成长的速度就会如同坐火箭一样的狂暴蹿升……

正因为这样,季觉越是学,越是特么的不对劲。

因为这些理论和技艺,他压根就没在别人身上见过!

杜登这种朽木不可雕的废物也就算了,连云好歹也算是你的亲传弟子呢,怎么一星半点的都不会?

自己学的这套教材,该不会是你个老东西一拍脑袋现编的吧!

不对劲,十万分的不对劲!

季觉沉思着,很快,抬起眼睛看向了身旁的残影:“老登呢?我要见老登!”

残影沉默了片刻,很快,抬起手指向了他背后的一扇门。

门扉开启,走廊显现。

“谢了。”

季觉调转轮椅,慢悠悠的向着走廊而去,没管身后的一片狼藉。

整个工坊好像都是不断变化的,即便是同一扇门之后的空间每次看的时候都有所不同。这一条走廊有时候通向的素材库,有时候是季觉的地铺,有时候是厕所,而现在又变成了兼元的工作室。

哪怕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依旧能够感受到,阴暗之中所投来的目光和窥伺。

仿佛一举一动都在无数人的眼中。

卡擦。

不远处,一扇门缓缓关闭。

一个佝偻的身影点头哈腰的后退而出,恭敬的为自己的老师关上了门,笑容谄媚。

只是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季觉时,笑容便僵硬在脸上。

渐渐铁青,渐渐狰狞。

双眸之中,一根根猩红的血丝缓缓浮现。

咬牙切齿。

“是你……”

“哎呀,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不存灵老兄么?”

季觉瞥着那佝偻狼狈的模样,还有肩头那和血肉生长在一处的傀儡,啧啧感叹:“几日不见,怎么这么拉了?”

嘭!

孽化的工匠面色铁青,一脚掀翻了季觉的轮椅,然后,扯着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砸在墙上。

手指如铁钳,寸寸收紧。

“听着,狗东西,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迷惑了老师,你的好日子不会太久!”

存灵逼近,死死的盯着季觉的面孔,一字一顿的警告:“总有一天,你会落进老子的手里,到时候,就是咱们算账的时候了!

自窒息中,季觉张口,却无法呼吸,眼前迅速昏黑。

直到他看够了季觉狼狈的样子,手指缓缓松开了一隙。

听见了沙哑的呛咳和喘息,乃至,戏谑嘲弄。

“老兄,冤有头,债有主,你沦落到这副样子,可不是我害得啊,你得想想动手的是谁,对不对?”

季觉喘息着,咧嘴:“真要这么有骨气的话,不妨回头,一脚踹开那扇门,然后把那老登乱刀捅死,也算酬谢师恩、报仇雪恨?”

存灵的表情抽搐起来,克制着下意识的颤栗,勃然大怒:“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碎尸万段!”

“是吗?”

季觉好奇:“我感觉自己可以多说好几个字,但你或许不行……嗯,或许就快不行了。”

自怜悯同情的话语中,那一只掐着他脖子的手掌却渐渐的,失去了力气。

不可抑制的颤抖着,松开了手。

季觉掉在了地上。

他扶着墙和地板,撑起自己的身体,将轮椅重新扶好,最后,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爬了上去。

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

而此刻,在地上不断翻滚挣扎的存灵,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口吐白沫,奄奄一息,本能的痉挛抽搐着,徒劳挣扎。

却挣脱不开……

那两只扼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掌!

来自他自己的背后,那一具从血肉中生长出的傀儡,此刻毫无征兆的掐住他的脖子,迅速的合拢。

在被撕裂的皮肤裂隙之后,渗出粘稠的血水,可还没有流出,便被傀儡的双手饥渴吸食。

不止是**,此刻体内的一半血肉、一半矩阵、一半赐福和一半灵魂,瞬间狰狞,狂暴的发起进攻,饥渴的想要将他彻底吞吃。

不论他如何的安抚,都毫无反应。

窒息、冰冷,还有徒劳挣扎。

只有幻觉一般的狂笑声响起,愈发清晰。

直到在翻滚和挣扎里,他终于看到了轮椅之上那一张笑脸,还有冷漠俯瞰的漆黑眼瞳,好像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存灵惊恐的瞪眼,手足并用的匍匐上前,拽住了季觉的裤腿,张口想要哀求,却发不出声音来。

只能祈祷一般的叩首,额头一次次的敲在了地板,鲜血淋漓。

含糊哀嚎。

自始至终,季觉面无表情。

无动于衷。

直到他彻底绝望,再没有力气挣扎,才听见了,清脆的声音。

季觉的手指敲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瞬间,傀儡掐在他脖子上的双手,终于松开了一隙,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了生命和世间一切美好。

存灵剧烈呛咳,吐出粘稠的血沫,涕泪横流。

已经动弹不得。

“你看,有了相同的境遇之后,就会体会到彼此的难处。”

在昏沉之中,他只看到轮椅从眼前经过,耳边传来了更高处的声音:“咱们可一定要好好相处啊,存灵老兄。”

就这样,毫不停留的,从他身上缓缓的碾过。

最后和他背后的傀儡击掌道别:

“Bye,Bro~”

傀儡狞笑,热情的挥着手,目送他远去。

一直看着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才回过头来,看向了奄奄一息的宿主,宛如宝石雕刻而成一般的眼眸中,流露恶毒。

游戏继续!

.

门在季觉的面前被打开了。

门后,工作室里,无以计数的零件悬浮在空中,起落如飞鸟,成千上万,不断的汇聚又分离,环绕的那个苍老的身影。

“何故喧嚣?”兼元头也不回的发问。

“大概是发挥老带新的传统吧?”

季觉微笑,就好像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衷心赞扬:“咱们幽邃工匠的职场文化真是太棒了。

和睦友爱,携手共进……你不觉得哪里有点问题么?”

“余烬残虐,不恤凡庸。滞腐之暴虐,更甚于此。你们本来就是竞争者,何必浪费时间在毫无意义的伪装之上?

令事物的本质以最明晰的方式显现,才是工匠之道的真髓。倘若你喜欢做梦的话,应该去寻求镜与心枢。”

兼元弹了弹手指,令眼前无数零件聚合成的庞然大物再度分散解离,许久,才漠然的回头发问:

“何事?”

“喏,大功告成。”

季觉打开扶手上的工具箱,将刚出炉才没多久的孽化作品拎起来,直接向兼元投出。

破空之声炸响。

旋即,一线银光就停在了兼元的面前,展露出自身的轮廓和模样。

细长的握柄,略宽却短小的前端,大约有寻常的单手剑的长度。

握柄笔直,可前端却微微弯曲,分裂如爪。

表面血色流转不休,只是看着,就感觉到戾气铺面,心头恶寒!

可兼元,越是看,眉头就皱的越紧。

“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件礼物。”

季觉体贴的说道:“我看你最近老是龇牙咧嘴的样子,怕是脚痒了当着别人的面不太好抠,所以专门给你做了个痒痒挠!”

兼元的神情越发阴沉。

“作用何在?”

“痒痒挠还能用来干什么?当然是挠痒啊。”

季觉兴致勃勃的解释道:“不过,宗匠你别看它样子平平无奇,有一点,它特别厉害——”

他停顿了一下,卖足了关子,钓足了胃口:

“——它越挠越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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