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五年
魁梧老者语气阴毒,哪怕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也能感受到属于他的愤怒。
“家主,这梦醉小儿乃是朝廷命官。现在,我们可还动不得啊!”
这时佝偻老者自门外走进,皎洁的月光照在那道一瘸一拐的身影上,此刻竟也被沾染得有了些许污浊。
铁王坐上的魁梧老者一听到这嘶哑的嗓音,熊盛的怒火也被瞬间浇灭,端起坐前小桌边的香茶,轻轻的抿上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大笑着招呼佝偻老人向着第六把交椅坐下:“六哥,你一向是最疼爱的金吾了,现在他叫人家削去了半边身子,还是在我们自家的地盘上,你这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啊!”
佝偻老人行走艰难地爬上座椅,将手中拐杖斜靠于桌前,眼皮微垂,轻抚着胡须,慢悠悠地说道:“我夏侯家何时咽下过别人给的气?”
“六哥,你的意思是?”
佝偻老人轻瞥了眼满脸疑惑的魁梧老者,轻笑道:“再等六年,到时整个丹阳都得姓了夏侯,哪还管他是谁的狗,就算是把他当街打死,他的主人也不会为他多说一句话。”
“六年?你是说那东西有眉目了?”
佝偻老人微微点头语气崇敬道:“主上的吩咐很快就要完成了,这黑天也是该变变了……”
申屠氏族,申屠晓君的闺房内,申屠晓君和她的两个哥哥申屠晓雪、申屠晓阳围坐于圆形茶桌旁,目光灼灼地盯着当初梦醉交给申屠晓君的那封黄皮信。
“此事我们自做决断就好了,断不可让老爹知道,他那性子你们也都是清楚的,凡是和夏侯家有关的,就不要跟他说了,说多了反而让他老人家担心。”
说话之人乃是三人中的老大哥申屠晓雪。申屠晓雪是申屠长子,却不是嫡长子,嫡长子是老二申屠晓阳,申屠晓君是最受宠爱的幺妹。
三人从小到大便极为团结,老大目前是申屠少家主,不过优柔寡断、有勇无谋,很多事情都要询问弟弟妹妹才能做出决断。老二生来面子就薄,总是喜欢一个人宅在家中,把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似乎从小到大从来就没和陌生人讲过话,不过他的智商极高,乃是三人之中的智多星。至于申屠晓君则是将两者的优点统一融合,不过可惜是一介女流,而且修行天赋太过差劲,不然凭借她所拥有的宠爱,绝对会是申屠家主的最佳人选。
“嗯,我觉得大哥说的十分有道理,夏侯家是容不下我们申屠氏族的,若是现在再不做出反抗,等到将来,一切可都迟了!二哥,你说呢?”
申屠晓阳点了点头,看着申屠晓君那激动的表情,暧昧一笑道:“小妹若是真心喜欢,只管放手去做就是,背后有着我和大哥呢!我们绝不会输于任何人。”
“对啊,小妹想什么只管放手去做,在你背后的可是整个苍梧国,就算是如今的少帝,都得好好的掂量掂量!”
申屠晓君听着两位哥哥的鼓励俏脸也是红扑扑的,她心里清楚,二哥是真的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至于大哥嘛,就是单纯了溺爱了。
申屠晓君面带娇羞掩饰道:“哎呀,八字还没一撇呢!二哥就别调笑小妹了。还有大哥我们不都跟你说了吗?以后断不可再提这故国之事,要是真被人抓到把柄,那可就麻烦了。”
“好了,知道了,以后不说就是了。”申屠晓雪满不在乎地摆了摆熊掌似的大手,可想着想着忽地眉头一皱,不由得好奇地询问道:“诶?小妹你说的八字还没一撇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有心尖儿人了?大哥我见没见过?”
兄妹二人皆是无语扶额,申屠晓阳幽幽道:“大哥,你没看到小妹在信中都称呼人家梦县尊为阿哥了吗?”
“啊?是吗?快给我瞅瞅!”申屠晓雪说着就伸手去抢夺申屠晓君手中的刚刚写好的信纸。申屠晓君反应极快,迅速地将手中信纸藏在了背后。
申屠晓雪一击未能得逞倒也是不恼,舔着一副大咧咧的笑脸,故作扭捏地哀求道:“哎呀,我的好妹妹你就给大哥看看嘛?你二哥都已经看见了,还有什么好藏的,别那么小气嘛!”
“是啊,我们三兄妹之间又有什么好藏着的,你拿出来,说不定哥哥们还能试着给你支支招是不是?”
见着哥哥俩一唱一和,申屠晓君愠怒地皱起柳眉,嘴角扯出一抹不屑道:“哥哥们帮我支招?哥哥既然这么强,为何我家嫂嫂还未见踪影呦?”
哥俩相互对视一眼,一齐离开了座位。申屠晓君见此大感不妙,当即拔腿就跑,三人在房内你追我赶,一时间乱做了一团……
云中城的郊外野林深处,十五个锦衣黑袍聚在一处篝火旁,分食着一只被火烧燎得焦黑的野狼。众人聚在一起,氛围也还算不错,却就是没有一人说话。
这时一位衣绣龙纹的黑袍刀客走入了火光边缘,此刻十五个黑衣之中的一位剑客出声禀告道:“龙统领,梦县令已经抵达了云中县,并已经开设好了府衙。敢问龙统领,我们是否需要前去投靠梦县尊?”
龙啸轻蔑一笑道:“瞧你那点出息,我们擒龙卫队缺钱吗?”
那位说话之人赶忙恭敬地回应道:“我们擒龙卫队乃是陛下直属机构,自是不缺银钱。”
“呵!既然不缺钱,我们何处不可去投靠那个废物干嘛?”
“只是陛下吩咐过……”
没等那人说完,龙啸便抬手打断,语气冰冷道:“此事我自有把握,无须你们多言。”
“可……”
龙啸冷哼一声,忽地暴起,飞身一脚就将此人踹飞入黑暗之中,语气森寒地警告道:“我的队伍只有我说了算,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再有一次,我定杀你!起程,随我回荆湖。”
随着手下的离去,龙啸的眸光死死的盯在刚才同自己说话的那人的身后,常年傲慢的眼中此刻竟是闪过了一丝悲戚,不过这渺茫的悲戚很快就被恨意掩埋……
大汉皇庭之中,少帝刚刚将半人高的奏折批改完毕,疲惫的宽衣解带准备休息,这时一只青色彩雀顶开了竹窗飞入房内。少帝顾不得窗口的寒风瑟瑟,急忙将彩雀揣入怀中,小心警惕地将竹窗关好之后,重新为房门叠上了一道门栓。她坐到小桌旁,将桌上的红烛点燃,轻轻地搓了搓已经冻僵的手掌,待其温暖后,将鸟足上缠绕着的细绳仔细解下。
少帝将僵直的细绳放入嘴中一番咀嚼,再次吐出已是一股纤细修长的红色细线。少帝将湿漉漉的细线伸向微弱的烛火,以巧妙的手法均匀点燃。燃烧所生出的细烟在房间中弥漫,等到所有细线燃尽之后,袅袅烟尘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牵引,有规律地排列开来。
“梦至丹阳,万般皆顺;潜龙以醒,陛下勿忧。”
随着烟尘的逝去,少帝房中的烛火也随之覆灭……
眨眼间五年的时间过去。
在这五年时间里,各大氏族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竟是同一时间都收敛起了自己的锋芒。没有了这些氏族的干扰,梦醉的政略方针进行得格外顺利。如今的丹阳十六县也是有了当初荆湖郡的既视感。
梦醉手持长剑,漫舞于大庭之中,此剑依旧是当初曹诘所用的那柄,虽说当初造的是女款,可蒲禄芸这小子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艺术天分,除了比普通的制式长剑略细半指,却是没有丝毫柔情可言。
此时春节刚刚过去,周遭还是通红一片,梦醉穿着曹诘为他专门定制的厚厚棉衣,此时被裹得好似一个巨型大粽子。虽说模样憨笨,可手中的长剑却是挥舞的灵巧非凡。
这时一袭白色纱裙自大厅中持剑杀出。梦醉反应极快,当即便以昨日刚从神秘记忆中学得的纵步伏地回马剑作以应对。
身躯往左一偏,躲过曹诘直刺长剑,乘着曹诘余力未收,新力未起之际,两脚前跃,手中长剑以迅敏之势向着左上方反挑而出。这一剑威势迅猛直取面门,曹诘大惊,赶忙催动体内剑气,强大剑气喷薄而出,直接将梦醉连着长剑震飞而去。
“娘子,你这不是玩不起吗?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准用剑气的吗?”
曹诘大怒,冷笑道:“这都不用剑气,好让你直接砍死?夫君若是真想用娘子祭剑,大可直说就是,用不着夫君动手,娘子自己就可解决!”
梦醉尴尬地苦笑两声,讪讪道:“我想着娘子剑法高超,以为说还有应对之法,所以……”
“这么说,夫君是怪娘子我学艺不精,扫了您的雅兴喽?早知如此,妾身就该不做反抗,让夫君见些血花呢!”
梦醉赶忙道歉道:“娘子你是知道的,为夫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夫君是什么意思?”曹诘没给梦醉解释的机会紧接着继续道:“娘子可没教过夫君如此精妙的剑招,想来又是我那‘贴心’的好妹妹为阿哥支的招喽!唉,我这做姐姐的终究是不懂事了,竟是耽误了阿哥、阿妹的好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