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林书院客房中，莫天恒收回看向山主院落的目光。
屋内灯火明亮。
莫天恒咳嗽一声，看向弟子，“你可知道此行有多凶险？”
经过莫天恒一提醒，李剑湖瞬间反应了过来，“老师的意思是只要我突破武道九品，鹿林书院就会送……”
莫天恒打断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段时间空闲之时，莫天恒也将自己的一些分析告诉了李剑湖，所以对于李剑湖能够猜到，他并不感到奇怪。
李剑湖沉默了下来，虽然‘熊猫’老先生一开始就将事情的始末分析给了自己听，甚至预料到了每个人的行动，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顿时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师护送自己一家，从小石镇到山铜府有多凶险，他是亲身经历过了的。
仅仅只是一个小石镇的吴家，都能够调动十几个入品的武者围杀，那么山铜府的何家呢？
在天京如同老虎一样雄踞的周家呢？
忽然李剑湖笑道，“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那么跪着也要走完，更何况走到这一步，还有退路吗？”
少年的发恼终究只是一时，下一刻就自信满满。
莫天恒望着被明亮灯火照得干净通透的弟子的脸，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当初的自己，语气有些感慨，有些飘忽，“是啊，身后已经是万丈深渊了，剑修本就是一条独木桥，自不必顾忌太多。”
似乎是想通了这点，又似乎是从自己弟子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看不到的希望。
莫天恒身上的沉郁之气一扫而空，三道如同流萤般的剑光环绕，比周围的烛火更亮。
“你想要跟我学剑道吗？”
李剑湖愣了一息，立马跪地下拜，“求老师教我！”
莫天恒笑道，“不急，等我先说完，伱再决定学不学。”
李剑湖想到来山铜府之时，老师就算面对十几名武者围杀，也能够护住自己一家三人，早已经心生憧憬，此时听到莫天恒愿意教，心里面早已经埋下确定的种子。
莫天恒微微摇头，自己这个弟子，毕竟出身寒微，对于修行，了解得太少。
“剑修之道，出自于公输家的飞剑士，可惜当年被墨家高人所破，因此流落乡里。”
“啊？”
李剑湖惊讶出声，他没有想过自己眼中神乎其技的剑修之法，居然也会被破。
莫天恒笑了笑，娓娓道来，“因为被破，所以公输家的高人们也就没有继续钻研此道，让剑修之法停留在中品，难以寸进，我当年之所以转修剑道，是因为丹田气海被破，所以不得已而为之，只能够死中求生。”
他回想起当初传授自己剑修之道的和尚，继续说道，“不过或许是因为丹田气海被破，自身精气神不断流逝，所以我倒是另辟了一条小道，以精气神凝练三真剑，作为桥梁或者开关，修补自己破碎的丹田气海，这些年也颇有感悟，但是距离贯通两道，直达中品，还差得远。”
“你若修行我这条道路，很可能一辈子都困在七品，你可愿意？”
莫天恒仔细说完，李剑湖是真的犹豫了。
若是以前，八品之后的修行他都不用考虑，但是见过了太虚幻境，又有小白和‘熊猫’老先生相助，他还是想要看一看那更大的世界。
想了想，李剑湖问道，“老师，那修行这条道路的好处是什么？”
莫天恒笑道，“你若修行武道，就算入了九品，但是此去天京，路途凶险，生机渺茫，但若修行我这条剑道，即使只是九品，也会让你多几分杀敌之能。”
“而且这道路修行之初，极耗费资源，刚好如今鹿林书院愿意支持你修行……”
莫天恒没有说自保，因为他这条道本来就不擅长自保。
或者说只要杀人够快，那么就不用自保。
“老师，我愿意学！”
李剑湖稳稳当当磕了三个响头，当他抬起头的瞬间，一道萤光，洞穿了他的中丹田，巨大的疼痛如潮水袭来。
“我传之道名为【三真问道剑】，愿你来日以此法，替为师试剑天下英豪！”
······
周府，麒麟阁院子中。
周铁衣看完了吴谦递来的这七天报纸销量报告。
按照自己的要求，上面不仅出具了《天京报》的具体销售数量，还估算出了《醒世报》的销量。
甚至做得更加细微一点，还可以将《天京报》以划分不同的销售区，做回访调研，从而调整报纸内容。
不过那都是后面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周铁衣看向胡文郎，“今日你辛苦了。”
他说的是胡文郎在听潮楼出手，一开始牵制住洪世贵的事情。
这是一件不小的功劳，自然需要赏赐。
胡文郎受宠若惊，“不敢。”
他是真的‘受宠若惊’，因为就算是他，原本也以为周铁衣只是想要赢下赌斗，但没想到周铁衣竟然将目标瞄准了三品的洪世贵！
而且以现在反馈回来的信息，洪世贵还没有与儒家，小说家取得联系，恐怕要么身受重伤，要么直接陨落……
一位三品陨落，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件大事。
周铁衣想了想，“你还没有官身吧？”
胡文郎虽然是《天京报》的主编，但是在自己设立督查院之前，《天京报》只是一件差事。
胡文郎点头。
周铁衣顺势说道，“我会在诛神司督查院建立一个分管《天京报》的部门，你去管着这部门吧，我会向圣上因为《天京报》的事情为你请功，应该能够讨要到一个从六品小官，有个官身，总归是好做事一点。”
胡文郎在心中想道，也就只有周铁衣，随后将天京从六品说成是小官，要知道以虎威将军府的底蕴，当初也就才帮助周铁衣补荫了七品的总旗罢了。
周铁衣看向梅俊苍，“你先不急着动，我另有安排。”
办理《天京报》最大的功臣，除了胡文郎，自然是自己的徒弟梅俊苍。
不过梅俊苍身上还有着他父亲梅清臣的阻碍，想要帮梅俊苍向圣上请功，需要挑准时机，反正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不急于一时。
“是，老师。”
梅俊苍没有说什么谦逊的话，他已经转修法家，而且这两个月间，凭借自身儒家七品的积累和那一晚上的顿悟，他在法家道路上一日千里，一点都不逊色于周铁衣在武道上的进步。
如今已经隐隐触摸了法家七品‘权力’，那么官职对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修行资源。
周铁衣看向吴谦，“你还是做我的书吏，等这次秋考之后，考得好再升迁。”
吴谦连忙点头应下，现在能够当周铁衣的书吏，那是多少天京名门嫡子都求不来的机缘。
给了三人关于《天京报》初步的奖赏之后，周铁衣重新拿起一份《醒世报》，不过几天的时间，醒世报就已经大变模样，虽然没有像自己一样增加花魁，珍宝之流。
但是也专门开辟了诗词，小说版面，不再那么云山雾绕，多了几分趣味性，而且价格也降到了五文钱。
不过这还不够，得逼着他们继续变，不断的变化中，自己有明确的目标作为参考，但是儒家可没有，所以他们就会容易出错。
周铁衣看向胡文郎，“儒家将价格降到五文，他们怎么平账？”
胡文郎自然早就打听到了消息，早就准备地回答道，“听说是让天下的书院平账，这几天儒家的人已经去联系诸子百家了，想要让诸子百家将文章发在《醒世报》上，然后收钱。”
“这生意倒是做得好。”
周铁衣笑道，这招看似蠢笨，但和学术期刊差不多，即使不能够和《天京报》争夺市场，但是凭借其‘专业性’就足以顽强地活下来。
更何况若是真的其他百家中的显学在这上面落笔，那么就更会增加《醒世报》的权威性。
到时候就算自己的《天京报》卖得再好，也是叫卖不叫好，百姓们始终会觉得《醒世报》质量更高，里面的学识也更正确。
这就跟前世的奢侈品一个道理，明明只是垃圾袋，他还贴心的给你印了logo，让你觉得买得值。
那么白话文的运动就会受到阻碍。
所以不能够让儒家以《醒世报》联络诸子百家。
但自己的《天京报》毕竟太过于世俗，在诸子百家之中，能够拉拢兵家，那是因为兵家就是大老粗，能够拉拢商人，因为有利可图。
但是其余诸家，恐怕都得认真审视一番白话文对自己学说的影响和冲击。
既然这样……那就让诸子百家自己去办报纸咯！
就像自己原本计划的一样，自己只负责开设报纸这个“赌局”，目的就是让诸子百家不断下注，到时候市场会不断做大，同时话语权也会不断下沉。
“接下来一个月，每一旬报纸的价格降一文钱，最终降到两文钱一份。”
这已经是天京绝大多数市民阶层能够消费得起的价格了。
真实的降价就是最好的促销，其余方法都比不上降价来得实在。
不过从五文钱降到两文钱，再加上报纸呈现井喷状态的发行增长量，胡文郎心中稍微计算一下，也觉得头大。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周铁衣为什么每旬降一次价。
可以想象的是，现在儒家正在和诸子百家商议该出多少钱的问题，每当谈好一次价格，忽然听到周铁衣要降价，那么《醒世报》自然就要跟着降价，那么多降的一分钱，谁来出？
这必然又会来一波扯皮，只是这条计谋，就足以称得上是缓兵之计，能够拖延儒家和诸子百家月余的时间。
只不过胡文郎没有想通的是，周铁衣拖延这段时间的作用是什么？
只是为《天京报》争取更大的市场吗？
还是说要以价格优势，彻底打消诸子百家加入竞争的想法？
不，这只能够作为一时之计。
天下半数学童启蒙那么大的亏损，诸子百家都硬生生地吃下来了，报纸的亏损他们最终一定也会吃下来。
只不过短时间内需要斟酌细节罢了。
这么多学派，这么大一笔亏损，一个月的时间，已经算是反应很快了。
只不过相比于周铁衣，仍然太慢了，所以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胡文郎没有问周铁衣拖延时间的目的，那是一个聪明的问题，但是对于下位者而言，这么问上位者，就是一个蠢货问题了，因为这样你就知道得太多了。
上位者不愿意告诉你，自然有上位者的考量，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再问，很有可能就会犯忌讳。
所以他问了一个明面上很蠢，但是更能够显示周铁衣作用的问题，“那么商家那里怎么办？毕竟我们才和他们定下了契约，一倍多的亏损，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周铁衣看了胡文郎一眼，“这件事我知道去说，你们的报纸思路是对的，继续走下去，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见周铁衣没有聊下去的意思，胡文郎三人起身告退。
三人离开之后，周铁衣才吩咐阿大准备马车，连夜往虎威兵坊而去。
他之所以再争取一个月，就是因为再有一个月，火车商会的学徒们已经可以在公输家弟子的帮助下，开始进入制造蒸汽机的阶段。
虽然自己研发蒸汽机，最开始想到的目的是火车。
但现在，或许应该在中间加上一个过渡环节，将火车计划往后挪半年。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没有时间。
自己即使有万千计划在心中，但是实施这些计划需要时间。
接下来两个月，自己一边忙着和儒家在报纸上斗法，一边又要建立督查院，几乎已经将时间占满。
两个月之后，又是更加重要的墨石案，需要自己全力以赴，估计至少需要忙到年底，甚至更久。
这中间自己哪里抽得出来时间来朝堂上和诸子百家建立和争夺铁道司的权柄。
而铁道司又是比火车商会更加重要的事情，自己当然不可能交给别人来运筹帷幄，稍微差错一点，自己恐怕就要花费几年，甚至十年来弥补。
所以中间自己要衔接一个能够运用蒸汽机，又能够和自己现在做的事情结合的机器。
就比如蒸汽驱动型滚筒印刷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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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