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冰冷如冰窖的土屋里,中年女人依墙而坐,身上裹着枯黄的稻草,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逝。她的声音沙哑而虚弱,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你知道仙人吗?”
床边跪着一少年不断抽泣着,紧紧握着中年女人苍老的手。
少年叫做韩枫,是眼前这个被人们称做黄妈的中年女人自小收养大的。
“仙人吗?那不过是传说而已。”
韩枫回应着,要知道以前的他最喜欢仙人的传说了,并笃定这世界上一定有仙人的存在。
感受到黄妈手掌逐渐失去的温度,韩枫急忙从口袋中掏出两块乌黑的炭块。
“黄妈,你等我把碳点着,马上就暖和了。”
黄妈笑了笑:“孩子,我很暖和,这炭还是留着以后用吧。”
“没事儿,明天李家还要拉碳,拉碳的老钱我熟,我找他要两块就行了。”
韩枫说着就要烧碳。
“把碳放下,你先听我说,这件事情很重要。”黄妈变得严肃起来。
她知道自己所剩时日不多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韩枫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认真的看着黄妈,聆听着。
见状,黄妈紧接着说道。
“其实我小时候见过仙人,还救了他。”
“他在后山养了七天的伤,我给他送了七天的饭。临走的时候送了三炷香给我,只要你点燃,仙人就会到来,然后收你为徒。”
“我不要做他徒弟,我只要黄妈病治好就行了。”
“既然是仙人,就一定能治好黄妈的病的。”
韩枫一边说着一边找起黄妈口中的香来。
这些年来母子二人一直过着清贫日子,却一直顺顺当当的。可就在去年因为饥荒将两床被褥当了出去,本想着今年能赎回来,没成想今年黄妈便一病不起,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耗光了家中的余粮,能当的东西全都当了个遍。
自从入冬,全靠韩枫出去借些炭生活,可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愿意借了。
后来韩枫便只有跟在卖炭翁身后拾些碳渣子,或者跟着大户人家拉碳的马车捡上一些,可这些大户人家不是天天拉碳。
正因为如此黄妈的身体越来越差,一直熬到了今天。
黄妈看着眼前抽泣的韩枫,摸了摸他的头。
“傻孩子,黄妈一把年纪了,死也就死了,不值当。”
“你不想做仙人吗?不想长生吗?”
“我想当仙人,但我更想黄妈活着。”韩枫带着哭腔道。
“痴儿,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你唤了我十年的黄妈,临了,能否在这最后一刻,唤我一声妈?”黄妈的声音逐渐细若游丝,带着无尽的渴望。
韩枫的心如被重锤击中,泪水再也止不住,滚滚而下。他哽咽着,终于喊出了那声:“妈!”
黄妈似乎感受到了这份迟来的亲情,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好,好,好。”她连声应着,声音中充满了欣慰。
“床板之下,有一个黑盒子,里面有你需要的香,还有一块银锁,那是当初我捡到你时,你身上的唯一物件。”黄妈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在交代着最后的遗言。
韩枫急忙跪爬到床下,果然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黑盒子。
“妈,你的病马上就会好的,等我叫来仙人。”
“我不要做仙人,我不要长生。”
颤抖着打开盒子,便看见了其中的三支香,还有一把银锁。
“马上,马上,一切会好起来的。”
韩枫自言自语的说着,点燃了三炷香,顺手插在了地面上。
然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黄妈的眼睛已经闭上,头低垂着,生命的气息已经消失。
韩枫的心猛地一沉,他紧紧抱住黄妈。
“妈!!!”
呐喊声,传遍了整个葫芦巷。
不知过了多久?
韩枫的眼泪似乎哭干了,浑身上下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地上的香也已经化为灰烬,随着寒风散了一地。
青山宗内,雪峰上一中年男子忽然睁开眼睛。
他察觉到一股气息,很是熟悉,便想起俗世中的那段尘缘。
缓缓起身,自言自语道:“也算是了了一段因果吧!”
只见双指微动,御剑而起,便消失于云间。
韩枫慢慢的将黄妈稳稳放在床上,看向那把银锁。
他打算把银锁当了,给黄妈打上一口上好的棺材。
紧接着便将银锁揣进了怀里,当韩枫再次看向黄妈时。
想到黄妈临了都没有把银锁当了治病,韩枫双眼中再次饱含泪水。
突然。
嘭!
轰然一声巨响,木门在冲击下应声倒下,烟尘四起。烟尘散去,一群气势汹汹的人闯入了韩枫的视线。
为首的中年男人,名叫胡大宝,是城里赫赫有名的土财主。他眼神锐利,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黄妈,然后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韩枫身上。
“韩枫!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你为何还未到府上报到?”胡大宝身后的管家厉声喝问,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枫心中一紧,他的视野中再次浮现了那两块碎碳。那并不是他随手捡来的普通碎碳,而是他将自己卖给胡家换来的。
本来商量好给韩枫五十斤碳的,但见韩枫签了卖身契,胡大宝马上变卦,就给了韩枫两块碎碳。
尽管理智告诉韩枫,现在的他,已经被卖身为奴,无力反抗,他还是试着恳求道:“胡老爷,能否给我半天的时间?让我先为黄妈料理后事,然后我会立即去您府上。”
管家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满地说道:“半天?胡老爷收留你,给你碳火,这可是天大的恩情。你就是这样报恩的吗?”
胡大宝冷哼一声,打断了管家的话
“一个没人要的野杂种而已,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抓回府,让老爷我好好调教调教,应该是条不错的狗。”
韩枫也曾是热血少年,只是被现实压弯了腰,现在黄妈死了,更是没有了期待。
当胡大宝提到杂种两个字之时,他内心的怒火便被点燃,紧握双拳。
“杂种!!!”
“你全家都是杂种!!!”
话声未落,韩枫已怒不可遏,挥拳直冲胡大宝而去。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两名家丁如同鬼魅般出现,将韩枫瞬间制服,按倒在地。
胡大宝冷冷地俯视着韩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缓缓抬起脚,轻轻放在了韩枫的脸上,仿佛是在施舍最后的怜悯。
就在这时,胡大宝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记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韩枫说道:“小子,我记得老太婆有把前朝银锁的。”
“你知道吗?野杂种。”
胡大宝脚上突然用力。
韩枫使用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但他根本动弹不了半分,只能忍受着脸上传来的痛苦。
“不知道吗?”
“我现在觉得你连做我的狗都不配了。”
胡大宝脚上的力量越来越大,韩枫的脸逐渐变形,嘴角溢出大滴鲜血来。
“把衣服给我扒了!”
随着胡大宝的一声令下,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如同猛虎下山,瞬间扑向了韩枫,粗鲁的双手毫不留情地撕扯开他身上那单薄的棉衣。棉衣在他们手中如同脆弱的纸片,毫无抵抗之力。
在这股蛮力之下,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宛如银铃般悦耳,却又带着几分凄凉。韩枫眼睁睁地看着那象征着他最后尊严的银锁,如同落叶般轻轻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与绝望,却连伸手去捡的力气都没有。
胡大宝满意地弯下腰,捡起那把掉落在地的银锁,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手中的银锁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也在诉说着韩枫的悲惨命运。
紧接着仔细端详起来。
“如此珍品,真是暴殄天物!”
“的确是暴殄天物。”
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出现了一名中年男子,可能来了很久,也可能刚刚来。
来人正是青山宗雪峰上的男子,也正是黄妈口中的那名仙人。
胡大宝转过头去看向这个穿着一身道袍的男人,脸上略显不悦。
“哪里来的臭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