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妍被他吼得沉默了片刻。
这个男人，她当时干嘛好心借钱给他！
他真是好犟啊。
穆湛礼吼完就别过头去，等着童妍离开。
可他大概低估了童妍的耐性和善良，以及她的倔强。
直到一道清软声音响起：“你是不是觉得被女人照顾不方便？没关系，我给陈叔叔打电话。”
童妍说到这句话，瞄了一眼地板上的男人，果然见他神色一顿。
童妍继续道：“我在陈叔叔家见过你，你们肯定认识。我让他来看你。”
“你敢！”
穆湛礼猛地回头，再次用那双幽黑眼眸瞪上童妍。
童妍对他挥了挥手机，颇有些狡黠：“不打给陈叔叔也可以，医院、诊所你选一个。”
穆湛礼没有说话。
他单手撑在地板上，望着这个烦人的姑娘，瞬间有点儿咬牙切齿。
“多管闲事！”
穆湛礼投降了，他不想让陈守义看到他这副样子，更不想听陈守义唠叨。
他两手撑住地板，翻身从地板上爬起来，行动迟缓又谨慎，故意闪着某些部位。
童妍猜测穆湛礼除了这张脸之外，还有别的伤。
穆湛礼扶着腰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对童妍说：“我从网上买药，你走吧。”
童妍分辨得出他是真想买药，还是敷衍她。
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和冲动，童妍就不想任由他这样糟践身体。
她看到茶几旁边有把椅子，于是直接坐了上去，在穆湛礼烦闷的目光追视下，童妍开口：“看我干什么？买呀。”
穆湛礼：“……”
看他那副明明很凶却因着满脸的伤，而显得有些可怜的面孔。
童妍轻叹一声，拿出手机：“算了，我替你买吧。回头花了多少钱你转给我。”
穆湛礼斜了这个闯入他屋子的姑娘一眼，将刚解锁的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直接往沙发上躺下了。
童妍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抿了抿唇，抬眼时看到穆湛礼单臂撑在脑后，闭着眼睛。
她没有理他，继续在外卖软件上买碘伏纱布等药品。
童妍家里其实常备着医药箱，可是穆湛礼这伤有点儿重。
她家里那些棉签碘伏创可贴明显不够用，只好从网上下单。
下了单，预计二十分钟送到。
童妍坐在椅子上无聊，又不敢回家，她若走出这个门，穆湛礼肯定会把门关的死死的。
穆湛礼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童妍知道他肯定没睡。
毕竟家里有陌生人，换了谁也没心情睡觉。
童妍这才有时间仔细观察穆湛礼的房子。
这套房子和她那套的布局一致，只是风格很不一样。
经过几天的打理和装饰，她那套小房子已经被布置得像个小家了。
可穆湛礼这套房子，一看就像出租屋。
客厅里除了一套灰蓝色的布艺沙发，一把椅子、一个棕色茶几，一个电视之外，再无别物。
地板和电视柜上倒是干净。
不是她想象中的单身男士都住猪窝。
茶几上歪七扭八好几个啤酒罐。
水晶烟灰缸里满了烟头和烟灰。
窗户开着，所以屋里的烟气和酒气很淡。
别的房间关着门，未经允许，童妍也不乱跑。
见穆湛礼胸腔有序起伏，童妍猜测他睡着了。
不由有些诧异。
看着他那乌黑的眼圈，童妍给配送员发了条信息，让他别敲门。
童妍看着手机，见配送员已经上了电梯，她轻轻起身出去。
从配送员手里拿到了下单药品，童妍走回屋。
门照样留了一道缝。
她返回屋子里，不忍心叫醒穆湛礼，于是想了想，走到沙发那边去。
她俯身看向他脸上的伤，忽然眼前快速闪过什么。
接下来喉咙一紧，童妍感到脖子要断了。
手里袋子掉到地上。
她本能抓住他的手腕，对上男人那双猩红又漆黑的眼眸。
“穆湛礼……”
童妍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变红，恐惧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穆湛礼的瞳孔迷茫了一瞬，聚焦到童妍那张慌乱无措的脸蛋上。
他手腕一僵，松了力道。
童妍重获自由呼吸，后退好几步，撞倒了茶几旁的手杖，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
“抱歉。”嗓音沙哑。
穆湛礼避开她的视线，从沙发上起身坐好。
弯腰捡起地上的药品，他也没看她：“你走吧。”
童妍慢慢平复了呼吸，想到刚才穆湛礼乍醒时那个狰狞空洞又狠毒的眼神。
她忍不住想，穆湛礼以前到底做过什么？
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活过？
才让他如此怪异？
见他已经恢复神智，童妍也平静了。
她捡起地上的手杖。
童妍走路比常人要慢，穆湛礼抬头时，看着她拿着手杖走到沙发旁。
近距离看的话，她除了走得慢一点，看不出毛病。
跛得也不严重。他想起中秋节前一天去探望陈守义时听到的话。
她出过车祸。
穆湛礼移开视线。
童妍已经走到沙发旁，放下手杖，坐到了他身边。
穆湛礼浑身有些僵，她怎么不走？
童妍从他手中拿过袋子，一样一样将药品拿出来摆到沙发上。
穆湛礼望着她明净温暖的一张脸，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穆湛礼，你可别误会。”
穆湛礼没吭声。
童妍拆开碘伏包装盒，看他一眼：“你上次帮我弄过书桌，还有……你在养老院打了郑万昌。我不喜欢那个人，但我不敢打他。虽然这样说有点邪恶，但是你打了他，我挺高兴。”
“为这些事，都谢谢你。”
穆湛礼蹙眉，不明所以。
她为什么对那个郑万昌有敌意？
童妍又拆开消毒棉签，蘸了碘伏，要给穆湛礼清洁额头伤口。
穆湛礼下意识仰起脸，避开。
手伸到半空，她说：“你脑袋低一点儿，我够不到。”
穆湛礼不知道自己今天犯了什么魔怔。
屋里有陌生人，他睡着了。
童妍让他低头，他竟也乖乖照做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魔怔的时候，他已经放低了身板。
碘伏特有的气味伴着微凉触感，还有童妍身上淡淡的香味。
说不上是护肤水还是洗发露的味道。
淡淡的，甜甜的。
和碘伏味道差别强烈，又分外糅合。
童妍微微眯起眼睛，动作谨慎周到。
近距离看着他的伤口，多少有点儿触目惊心。
忽然，一道低沉嗓音自近处响起：“你为什么讨厌那个姓郑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