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不知沉睡了多久,他苏醒了,而当他再一次窥视这片世界时,他发现自己的眼前,已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心底空澈而又明亮,他的呼吸平顺而又均匀,他心底一滞,喃喃道:“前辈......前辈,他去哪了?”
他大喝道:“前辈!前辈!”
那空寂的时空里,只剩下一片片回音,他叹了口气,心底忖道:“前辈,你定勿要有事,定勿要有事!”
水滴!
啪嗒!
啪嗒!
落在地上,一片潇潇洒洒夏日里的雨水,渐渐悠扬上场。
他静静地窥视着高空,忽的,脸上多了一丝喜色,那道如孤鸿般的身形,确是无剑!
下一刻,无剑便站在了他的眼前,笑道:“尊儿,睡得可是香甜?”
于尊静静地点了点头,瞳仁中却依旧有一丝悲恸。
无剑笑骂道:“你这小儿,当真是懦弱的很,不就是失了一位老友嘛,又有何妨?这天地大得很,你若如此悲喜无常,那还如何闯荡天涯?”
“爷爷的教诲,却令于尊心底空澈了许多!只是,于尊的个性,又岂是一日能够改变的?”于尊叹道。
无剑哈哈一声大笑,道:“你会坚强起来的,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能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一刻,空气很寂静,没有莽草在微风中倒伏,亦无骊鸟在半空中盘旋,那一刻就只是于尊与一个叫无剑的男人站在一起,他们的谈话声,在整片空旷的原野中回荡着,似永远都不会逝去!
他裹身的白色布匹,又渍出了一片乌黑的血,他弓着背,不停地咳嗽着,而随着这声声咳嗽,他的气息,也愈发的羸弱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于尊的臂膀,那双如同枯枝般的手臂,令谁看了心底也不免会有一丝悲悯之情。
他笑望着于尊,道:“尊儿,待我离去以后,你定要好好地活着,答应我好吗?”
他又咳嗽了几声,那佝偻的臂膀,也愈发的弯曲了。
“前辈,去罢,于尊再也不会如方才那般了!”他笑着,确是一分分苦笑,那他又该如何?难道要痛苦哀嚎吗?若是真的如此,他还会走的安然吗?
他心底强忍着那份悲意,静静地喘息着,他焕然笑道:“前辈,好走!”
无剑笑着点了点头,他背过身的那一刻,脸上露出的确是面对死亡的一分坦然,以及对这小辈的一分不舍。
“尊儿,你不是要救那四个老头子吗?你看到那片断崖了吗?”无剑指着那片高耸的山峦,道。
在那片断崖下有一处炼魂锁,你破了炼魂锁便可以将他们救出来了!”无剑嗓子眼里,溢出了一丝黑色的血迹。
他笑叹着:“老了就是老了,无论谁也逃不过这片天地间的规则啊!”
他瞬而望向于尊,道:“于尊你能做到吗?”
他忽的转过身去,哈哈一声大笑,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已化为了一片烈焰,那片烈焰在那片萧索的天地下,疯狂地燃烧着,而他的背影,也渐渐地模糊成了一片氤氲的烟云。
于尊嘶吼道:“前辈啊!前辈!”
谁说誓死的英豪,不会哭?
当无剑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他的眸中闪烁的氤氲,又是甚么?
他挥了挥手,道别了!
就像道三一所说的:“若有缘,自可再见,若无缘,今生已了,来世无暇!”
他轻轻地喘息着,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那一刻,它跳的好慢,好慢!
而那天边的那缕红霞,亦渐渐地销声匿迹了,它们亦随着无剑去了,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他们。
天空再次变得晦暗,下过一场雨后,天地间好似清明了些许,但仍然依旧是半分萧索,半分寂寥。
他提了提腰间的那把刀,喃喃自语道:“我相信我和你们会再次相见的!”
他是如此的笃信着,甚至是迷信着,因为他是如此的想念他们,那些已逝的亲人、朋友。
他望着远方的那片山峦,心道:“还是早早了了这件事罢!”
他跃上了高天,方一刻,他便置身于那片伟岸的山峦间,这片山峦倒是生的玲珑碧翠,碧草与翠林,红花与白叶,交相辉映其中,特别是那叮咚流淌的泉水声,在这片昏暗的天色下,尤其的悦耳。
他一跃便跃上了山头,从山头上向下静静地俯瞰着,则会发现一处冒着岩浆的巨穴,而那片巨穴,便隐在那片断崖之间。
他心道:“爷爷所道的炼魂锁,应就是那片巨穴罢!”
他执着源天刃,一步千里,瞬间便跃入了那片空洞之中,此时,那茫茫的烈火,好似要将人的皮肤烤干一般。
而于尊的身体,却润出一片淡淡的微凉之意。
他轻轻地喘息着,而随着他的喘息声,那片炽热的岩浆,亦开始疯狂地翻涌着。
它们好似知晓他的到来,较之平日,这座熔洞,确是灼热的紧。
他笑道:“如此尔尔,又怎能挡住我于尊?”
他提了提手中的弯刀,噗通一声,便跃入了岩浆中。
焰花沸腾着,然而无论它们怎么翻腾,却仍旧奈何不了于尊半分。
于尊笑道:“如此尔尔,还想困缚住我于尊?”
如此炙热,却好似将他心底的那片寂冷,给驱散了半分。
他徜徉在那片岩浆湖中,心神亦愈发的清明!
他心道:“难道这岩浆湖,亦有一分玄机?”
“难道无剑爷爷他......”他心知,这片岩浆湖,很有可能隐藏着些许秘辛,却不知无剑为何不告知他。
火红色的岩浆湖中,一片片热气蒸腾翻滚着,而此刻,令人惊异的是,于尊周身的温度,却好似维持在零度以下。
他感觉好冷,他的周身,凝结了一片冰雪,令人感到疑惑的是,那沸腾的岩浆,似乎耐不得冰雪半分。
凝结在他周身的冰晶,愈发的厚重,这令他的灵识一片清明,不觉多时,他业已化为了冰晶中的一个标本。
他的视力,亦愈发的澈亮,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岩浆湖中的每一个角落,而在那片岩浆的深层,却亦有一人如他一般,被封印在了一片冰晶中。
他静静地窥视着那个人,确是一位枯瘦干瘪的老者,他轻轻地喘息着,一片片白雾,凝结在冰晶石中,再次化为一些固体。
他紧紧的凝视着那位老者,他好似在沉睡般,他仿似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
嘭!
嘭!
嘭!
他眼前的世界,愈发的清明,那片滚动的浆岩,此刻已清晰可辨。
而困缚在他周身的冰晶,却愈来愈厚了。
那片冰晶,固执地落在岩浆湖的最底层,与之相随的是那位老者。
他心底一滞,惊愕地发现,那老者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他脸色略有些难堪,只因困缚住老者的冰晶,正渐渐地崩裂开。
他心神一怔,忖道:“这可如何是好,他若是敌手,我岂不是失了先机?”
嘭!
那片冰晶石,竟然真的崩裂了,四散的冰花,陷入那片岩浆中,发出一声声爆裂的声息。
老者笑眯眯地望着于尊,忽道:“小儿,可是想要出来?”
于尊愣了愣,随之点了点头,道:“前辈,可否为我解围!”
“哈哈哈,你何不自己尝试一下?”老者哈哈一声大笑,道。
“啊......这可如何是好!”他犹疑道。
“难道要我帮你引出你体内的苍梧气吗?”老者尖锐的眸光,好似能将他的心底看得通透。
“苍梧气......”他心神一滞,“对了,是苍梧气......”
他忽的大喝一声:“苍梧气!”
一片彩色的云霞,从他的天灵盖,静静地溢了出来,他们稍一接触那片冰晶,那片冰晶便化为了一片气雾。
于尊难以置信地望着双掌,而此刻,他的双掌,竟也覆上了一片苍梧气。
他轻轻地向前一推,覆在他身前的那片冰晶,随之便融为了一片水渍,他心道:“看来这苍梧气,可强可弱啊!”
不多时,覆在他体表的冰晶石,皆融为了一片冰水,其中不乏一片紫色的气雾。
老者笑道:“小儿,我在此地业已等待你万年之久了!”
“哦?万年之久?前辈你不会认错人了罢!”于尊心底一阵惊愕,道。
“你可知这片墟的真正主人是谁?”老者哈哈一声大笑,道。
“这片墟的主人不是无剑爷爷的吗?”于尊心底一滞,道。
“哈哈哈,无剑呐,无剑......”老者笑叹道。
“怎么了?难道不是无剑前辈?”于尊道。
“无剑乃是鬼蜮的鬼僧,他又怎会是这墟的主人?他的领域乃是一片佛寺,你可懂了?”老者笑道。
“哦?佛寺?”他忽的想起初入幽泉幻海时,所见到的那间寺庙,难道那间庙宇便是无剑的领域?
老者似看透了他的心底所想,道:“现实大抵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那前辈,你若是这片墟的主人,岂不是说,你亦是被鬼蜮遗弃之人?”于尊略有些犹豫,道。
“遗弃之人?我乃是鬼蜮的十大鬼王之一,谁敢驱逐我?”老者哈哈一声大笑,道。
“鬼王?这又是......”于尊低声喃喃自语,道。
“小子,你不必懂得太多,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老者笑道。
“那前辈......你......”于尊心底略有一丝不解,道。
“容我进你心底!”老者幽幽道。
“啊?我的心底?你是说瀚海吗?”于尊一脸惊愕地望着老者,道。
“嗯!就是你心底的那片世界!”老者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