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房间,纪清昼的第一反应是,她进入幻境了,第二反应则是——
“天杀的,我贷款三十年买下却没睡几天的大平层,怎么就只剩一个卧室了!”
纪清昼骂骂咧咧地在黑暗中走动,发现此地空间十分有限,黑暗中也摸索不到其它线索。
她将视线再次放回那张床上。
半掀开的被子,留有褶皱的床单,仿佛前不久还有人躺在那里。
纪清昼视线下移,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一套纯黑绣着星月图案的睡衣。
也是她前世亲自挑的,买的。
想了想,纪清昼走到床边。
最显眼的,自然是放在枕边,屏幕常亮的平板了。
纪清昼一眼看去,就捕捉到“柳扶弱”、“裴洛风”等字眼。
她嘴角一抽,蓦地想起自己前世猝死那晚,似乎就是躺在床上,开着护眼灯,用平板看虐文。
接着,眼睛一闭一睁,胎穿到书里,还失去了全部记忆,从零成长。
纪清昼想了想,还是拿起平板,坐在床边,开始翻阅。
这幻境中,除了平板上的文字,似乎毫无线索。
或许,她能从中找到关键信息,离开这里。
平板上的剧情,停留在她前世看的进度。
彼时柳扶弱已经知晓裴洛风身份,两人你虐我我虐你,将整个三界当做她们的pLAY,狗血洒得不亦乐乎。
谨慎起见,纪清昼还是拖动进度条,粗略翻了下前文。
一切情节如她记忆中那样,这才回到最新进度,开始往后面看。
每翻几页,纪清昼就忍不住唉声叹气:“不是,扶弱,你怎么……哎!”
“扶弱你哭什么?打他啊!扇他巴掌,折他手脚,把这狗男人脑袋塞痰盂里!”
“你不要再哭辣!!!”
“扶弱,我对你很失望!你现在分手还来得及,再不分手你今晚没奶茶喝!”
“狗男人你怎么敢强行抱住扶弱?哈!当初真该把你这张只会讲屁话的臭嘴剁成细细臊子喂猪!”
纪清昼迅速翻页,一目十行快速阅览,时不时“呕”一声。
她甚至怀疑,这幻境只是想借狗血虐文,虐待她的精神。
只是,才翻几章,原本狂洒狗血的虐文画风陡然一变——
裴洛风来到密室,抱起被傀儡术控制身体,对他怒目而视的柳扶弱,走出屋外。
“扶弱,你看。”
裴洛风下巴微抬,仰望天空,俊美的脸上浮起狂热之色。
柳扶弱从未在裴洛风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心底莫名升起恐惧,觉得眼前男人十分陌生。
裴洛风却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去看屋檐外的天。
无数红紫色光芒,宛若流星雨般坠落,洒落整个人间。
“扶弱呀,我终于等到这天了。”
裴洛风从后方抱着柳扶弱,在她耳旁低语:“谢谢你,真心爱我。”
柳扶弱下意识就要问,外面这是怎么了。
“嗤。”
胸口的剧痛,让她张大口,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傀儡术的束缚似乎解除了,柳扶弱却无力挣开,只费劲地低头朝心口处看去。
男人的手从她背后穿心而过。
鲜血淋漓的大手中,握着一柄古朴刀鞘。
这是……什么?
柳扶弱想问,然而眼眸却逐渐失去焦点,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怎么可能?!”
纪清昼瞳孔一缩,坐直了身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不是一本狗血虐文言情吗?
再如何虐来虐去,也不至于男主在前一章还与女主爱恨纠缠,后一章就把女主掏心杀死了吧?
急转直下的情节让纪清昼心脏狂跳,她立刻往后翻阅。
后文内容如脱缰野马般,往纪清昼难以想象的方向狂奔而去——
裴洛风将刀鞘塞进了自己的胸膛,转而来到魔宫,一声呼唤,魔宫地底跃出七只模样迥异的怪物。
他一一唤着对方的名字:喜、怒、哀、乐,嗔、痴、怨。
裴洛风带着这七只怪物,破碎魔宫高空之上,诸神群墓的空间壁障。
亿万域外天魔涌入三界。
三界彻底沦为无间炼狱。
裴洛风则奔向诸神群墓中心。
那里有一汪深潭,涌动浓郁魔气。
裴洛风与七只怪物纵身一跃,没入深潭之中。
转眼,诸神群墓崩塌,中心深潭底,魔气喷涌而出。
浓黑魔气中,一只难以名状,似无相,又似万相,笼罩整个三界上空的庞大身影,垂首俯瞰人间。
祂的身体鬼影重重,祂的身体哀嚎遍野。
三界所有生灵——即便藏于地底深处,在此刻都与那身影上无数双眼睛对视,瞬间陷入疯狂,沦落成魔。
世间再无人,也无妖,更无亿万种生灵。
留存此地的,唯有魔!
纪清昼瞳孔颤动,手指点在平板的右下角,书页翻过——
【全书完】
“……荒唐。”
纪清昼来回翻了几次,发现“唯有魔”后面,竟真是【全书完】的标识。
“哪有虐文会是这样的结局?”
纪清昼大脑一片混乱,她明知这大概是幻境。
可剧情中发生的一切,却莫名与现实中的各种异常对应,令她不得不去想——
或许,这不是一部虐文,而是这个世界的结局。
脑海中刚闪过这一念头,纪清昼正要再道一句荒唐。
忽然间,一点白光从黑暗中亮起。
纪清昼一怔,抬头看去。
笼罩在双人床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由上至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白光。
白光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纪清昼下意识站起身来,拿着平板的手垂落身侧。
平板也如泡影般,从她指尖消散。
白光在此刻淡去。
纪清昼看清了那人的脸——
与她,一模一样。
乌发雪肤,一双桃花眸潋滟水波,下巴上一点小痣妩媚动人。
她静静凝望着自己,温柔专注,深情怜惜。
与纪清昼对上视线,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散发微光如神明般凛然不可侵犯的身躯悬浮着,朝纪清昼飘来。
她说:“你来啦。”
纪清昼微怔,灵魂深处仿佛有一个紧锁的盒子打开,无数记忆画面汹涌而出。
再看向已至身前,这名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纪清昼鼻子蓦地一酸,视线模糊,倏地落下泪来。
她伸出手,与对方十指相扣,额头相抵。
“是的,我来了。”
纪清昼哽咽,声音很轻:“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