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氤氲水波纹路的剑身泛起微微涟漪。
曾受到黑死神——贝勒里恩龙焰灼烧而发乌的银灰剑身越发深邃几分。
雷加咦了一声，发现不起眼的变化。
“我好了。”丑陋巨人嘀咕一声，摸了摸脸上的烧伤：“不疼了。”
“巨人，叫上你的族人。”
森林之子小心翼翼的凑到近前，绿色眼睛看向挖掘通道的巨人们。
一共七个，算上眼前这个八个。
远不如远古时期的巨人族群昌盛，但在当今也是无法忽视的强悍力量。
“叫他们？”
丑陋巨人反应迟钝，目光看向身前的银发人类。
恐惧充斥在心头，怒色浮现眼底。
该死的人类，杀了他的两个同伴。
“嗯？”雷加抬头一瞥，黑火燃起火焰。
不等丑陋巨人退缩，外界回荡尖锐的龙吼。
“嘶嘎！”
巨物轰然落地，地下通道入口处笼罩阴影。
夹杂羊膻味的龙臭涌入鼻腔，棕泥色的嶙峋鳞片堵住入口。
“安静，偷羊贼。”
冷酷的声音响起，空气中的温度陡然拔高。
一条丑陋的烂泥龙匍匐在地，干瘪的龙首侧过，眼窝凹陷的竖瞳充斥恶意。
鼻翼使劲翕动，喉咙深处挤出吭哧吭哧的闷哼。
雷加回眸一瞥，嘴角微微翘起。
转头盯上丑陋巨人，颠了颠手中黑火。
意思明了。
要命还是要龙焰？
丑陋巨人浑身僵硬，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入口处的丑陋巨龙，厚实嘴唇不住哆嗦。
巨人再高大，也不过年幼巨龙的体型。
一张嘴能嚼碎木头，也比不过会喷火的龙吻。
“巨人不会臣服。”
丑陋巨人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的守护尊严。
雷加眼神微冷，左手高高抬起。
偷羊贼竖瞳一缩，嗅着气味的鼻子停下，张开唾液粘稠的满口獠牙。
丑陋巨人悚然一惊，从地上爬起寻找族人们。
一个巨人一巴掌，全都躲在森林之子的背后。
巨人永不屈服，但可以听从盟友的话。
勇敢，但不傻！
见状，雷加哑然失笑，将黑火收剑入鞘。
他稀罕这群识时务的傻大个。
尤其是一群野蛮、凶悍的高大巨人。
不多时。
当八名巨人拖着一个砸断腿的巨人走出地下通道，黑城堡内的守夜人一片哗然。
纷纷抽出武器，欲要与巨人殊死一搏。
直到年轻的国王与公爵随后走出，绝望的气氛消弭一空。
“嘶嘎——”
漆黑巨龙盘旋在长城之外，幽绿龙焰不住喷洒，杀死一片又一片野人。
雷加蓦然回首，说不出的惊诧。
巨龙不会跨越长城，这一点是历史中隐晦的知识。
曾祖父人瑞王与亚莉珊王后曾到访长城。
亚莉珊的巨龙银翼便拒绝跨越长城，其驾驭者几次尝试也以失败告终。
与之相比，沃米索尔没有拒绝的记载。
根据父亲韦赛里斯讲述的人瑞王帮助守夜人对抗野人入侵的故事，沃米索尔大概率跨越了长城作战。
当雷加驾驭贪食者抵达长城时，明显感觉到胯下巨龙的抵抗情绪。
贪食者不愿越过长城，似乎忌惮长城对面的某些生物。
事急从权，雷加没有逼迫它。
巨龙解决长城外的野人，他挡在遭到入侵的地下通道。
“贪食者自己飞过了长城。”
雷加轻声呢喃，心里不禁触动。
“驾！”
嘹亮的喊声从黑城堡后方响起，密集的马蹄声如鼓点般落下。
罗德瑞克.达斯丁率领两千人的冬狼军，率先连夜奔袭到长城。
在冬狼军的后方，奔流城的鳟鱼旗帜、滦河城的长桥旗帜、罗宛家族的金苹果树旗帜……
十几杆旗帜高高耸立，分别带领一支骑兵队伍驰骋。
“反攻的时间到了！”
罗德瑞克嗓音洪亮，挥舞旗帜冲在最前面。
雷加心思转动，呼喊骑坐龙背的伊蒙德：“让大军停下，我去打开城门。”
说罢，快步跑进绞盘长梯。
守夜人很有眼力见，卖力转动绞盘将国王运上长城。
“闪开，努努来干。”
丑陋巨人一把将守夜人推到雪堆里，单手转动绞盘像玩一样。
很快，雷加见到了长城外的景象。
幽绿龙焰遍布旷野，此起彼伏的哀嚎不绝于耳。
漆黑巨龙杀疯了，将战场化作可怖炼狱。
感知到驾驭者的视线，漆黑距离稍稍恢复理智，惨绿竖瞳瞥向城头。
雷加不顾老班吉寇的阻拦，从瞭望台上直接往下跳。
“嘶嘎——”
长城的高度足有八百英尺，在下坠到一半时跌落在漆黑龙翼上。
“破开城门，贪食者！”
雷加爬回鞍座坐下，拉扯缰绳控制巨龙。
寒冬与长城都在影响巨龙的理智。
狡诈如贪食者，也需要驾驭者的指引。
贪食者双翼收拢，后足轰然踩踏大地。
“嘶嘎——”
响如闷雷的咆哮一声，粗壮龙尾笔直的捅出。
破开堆积成山的碎石，搅碎冰霜融化的积雪，地下通道照亮重新照进一缕光束。
“冲啊！！”
罗德瑞克的怒吼立马响起，骑着黄鬃战马一骑当先。
下一刻，数千骑兵大军鱼贯而出。
野人大军共有十万，奈何一条发疯的巨龙便将军队屠戮三成，剩下的四散而逃。
王国联军纵马追逐，展开又一轮血腥的绞杀。
轰——
贪食者缓缓飞落在长城上，壮硕胸膛剧烈起伏，狰狞龙吻溢出丝丝缕缕的涎液。
雷加端坐龙背，目光睥睨下方战场。
冷不丁的，一人一龙同时抬头。
在鬼影森林的更北方，大雪覆盖的永冬之地。
似乎有一阵寒风悄然无息的卷起，欲要拂过整个北境。
……
旧镇，参天塔。
高耸入云的白色塔身宛若一根利剑，唯独塔尖残缺不全，遍布洗不尽的焦黑。
塔内，高层。
剧烈的争吵持续，男女的声音对抗。
“奎尔斯的商人就是卑劣的贱种，国王给我们杀死他们的暗示！”
“不行，十三巨子富可敌国，我们不能贸然得罪。”
“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莱昂诺.海塔尔！”
萨曼莎.塔利神情激动，对着年少的丈夫大吼大叫。
莱昂诺面容稚嫩，畏畏缩缩的欲言又止。
他才十六岁，还不是一个合格的贵族领主。
咚咚！
房门敲响，侍从的声音急促。
“大人，阿兰伯爵与十三巨子中的一位发声冲突，双方火并起来了。”
萨曼莎花容失色，连忙追问：“哪个阿兰伯爵？”
毕斯伯里家族的林曼老头退位让贤，蜂巢城的伯爵头衔已经继承给孙子阿兰.毕斯伯里。
“是您的胞弟，塔利伯爵。”
侍从的回答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莱昂诺，出兵吧。”
萨曼莎心急如焚，咬牙切齿道：“奎尔斯的商人欺负到咱们头上，你还不召集封臣吗？”
一听小舅子和奎尔斯的十三巨子火并，莱昂诺顿时六神无主。
好半响，属于旧镇海塔尔的荣誉涌上心头，一股狠辣凭空浮现。
莱昂诺攥紧双拳，脸色怒气涨红。
不久，参天塔的塔尖点燃一簇绿色火焰。
……
赫伦堡，千面屿。
“嘶吼——”
一条苔藓绿色的老龙趴伏在沙滩上，拍打双翼悠扬嘶吼。
庞大身躯半缩在茂密灌木中，舒舒服服的闭眼假寐。
与此同时，龙巢深处。
漆黑的龙石灌注成山，大大小小的洞窟呼啸冷风。
踏踏踏……
轻缓的脚步踩在坎坷地面上，火把摇曳着照亮深邃洞窟。
“吞吐火焰，驾驭双翼。”
“双头并立，向三而歌。”
轻轻的哼唱响起，贝尔隆的脸蛋出现在火光下。
“由我之声，烈火言语。”
“血之魔法，牺牲已偿还。”
唤醒巨龙的高等瓦雷利亚歌谣悠扬回荡，贝尔隆的神情逐渐紧绷。
轰隆——
歌声停止的一刹，洞窟深处一抹庞大轮廓晃动。
贝尔隆小心翼翼的迈步子，双眼死死盯住阴影处。
由不得不小心，那是一头怒兽。
下一秒。
“嘶嘎！！”
青铜色的龙首突然从地下探出，血盆大口倾吐出金色火柱，鳞片在火光下泛起金属光泽。
正是祖父韦赛里斯的巨龙，青铜之怒——沃米索尔。
“吼噜噜~~”
沃米索尔竖瞳一片冰冷，森然的裂开龙吻，逼近渺小的银发小子。
打搅它的沉睡，就要受到惩罚。
“安静，沃米索尔！”
贝尔隆一声大喝，从腰后抽出驯龙鞭。
沃米索尔竖瞳骤缩，角冠狰狞的龙首微微低垂，盯着银发小子与漆黑鞭子反复凝视。
好一会，喉咙深处积蓄的金色龙焰敛去。
一双宽大的棕色双翼搭上洞窟的龙石平台上，将半个壮硕如山的龙躯展露出来。
驾驭者不在，它并不想苏醒活动。
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低，只有待在龙巢深处方才不受影响。
“沃米索尔，我需要你的帮助。”
贝尔隆抬头仰望，胸膛微微起伏。
叔祖父戴蒙驾驭血虫离开君临，龙穴里没有一条龙。
整个都城陷入空前的虚弱期。
祖父身体不佳，驯服的巨龙沉睡龙巢。
不如交给他，与乌拉加斯一同坐镇君临。
“吼噜噜~~”
沃米索尔竖瞳闪过一抹晦暗，听懂银发小子的请求，却不想轻易帮忙。
它只在乎真正的强者，而不是渴求力量的蠕虫。
“跟我走，就现在！”
贝尔隆面色一沉，驯龙鞭啪嗒一声抽在石壁上。
“嘶嘎！”
沃米索尔顿时大怒，龙首向前一顶，将银发小子撞翻在地。
要不是看在血脉相浓的气息，一口就吞了这小东西。
“沃米索尔，你当我是孬种！？”
贝尔隆费力爬起身，双眼阴沉起来。
紫眸深处闪过一抹绿色火光，第二次显露出龙裔状态。
额头冒出三枚绿色鳞片，口中两颗虎牙渐渐尖锐。
“吼！？”
沃米索尔迟疑不定，宽大鼻翼微微翕动。
噼啪！
驯龙鞭突然伸长，鞭挞在青铜巨兽的脖颈上。
旋即，似黑蛇一样缠绕粗壮脖颈。
“为家族效力，我需要你的力量！”
贝尔隆郑重其事，手掌燃起绿油油的火焰。
噗通——
沃米索尔扛不住驯龙鞭的束缚，一个踉跄龙首砸在平台上，下颚角冠杂碎大片龙石。
贝尔隆见机行事，顺着棕色龙翼爬上龙背。
“嘶嘎！！”
霎时间，金色龙焰如柱如渊的喷吐，似岩浆般洗礼洞窟深处。
伴随轰隆轰隆的巨响，整个龙巢一阵地动山摇。
“嘶吼？”
外界，乌拉加斯疑惑抬头，眺望高耸的怪异龙巢。
轰——
一条通体青铜鳞片，角冠似荆棘丛生的庞然大物冲出洞窟，扇动一双棕色龙翼冲上神眼湖上空。
“龙焰，沃米索尔！”
熟悉的嗓音下达命令，传自青铜巨龙的脊背。
“嘶嘎！！”
沃米索尔吼声惊霄，一口龙焰冲天而起，余波冲散重重云雾。
“哈哈，咱们回君临。”
贝尔隆骑坐在铜铸鞍座上，挥舞驯龙鞭放声大笑。
沃米索尔竖瞳凶悍，回首望了赫伦堡一眼，缓缓飞跃辽阔的神眼湖。
“嘶吼——”
乌拉加斯长啸一声，在沙滩上助跑腾空，追逐一人一龙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