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依伦娜脊背发凉,自有一股倔劲。
“显而易见。”
雷加两手一摊,淡然自若道:“屈服或者死亡。”
不稳定一个比一个令人厌烦。
奴隶湾自己撞在龙口上,那就不怪他人了。
大不了多线开战,凭借贪食者与家族内的驭龙者,足以抹除当今世上九成的威胁。
“嘶嘎——”
贪食者低声咆哮,龙吻溢出丝丝缕缕绿火,充满恶意的深深凝视。
奴隶主们胆颤心惊,有甚至更是尿湿了裤子。
直面一条巨龙,还不如死了算了。
起码自我了结更痛快。
“屈服还是死亡!?”
雷加双眼微微眯起,闪烁危险的光芒。
他还要给次子报仇,没耐心在此地浪费时间。
“我……”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依伦娜缓缓低下高傲的头颅,一咬牙:“选择臣服。”
活着总比死了好。
费尽千辛万苦从长夏之地走出,不是为了逞能赴死。
“很好。”雷加展露笑容,随意挥了挥手。
“吼……”
贪食者摇晃了一下硕大龙首,缓慢拉开与大金字塔的距离。
喉咙中依旧挤出威慑的低吼,时刻将恐惧散播到在场每一个人心底。
漆黑巨龙撤走,大殿内顿时松了许多口气。
奴隶主们双腿酸软的栽倒,冷汗打湿前胸后背的衣衫。
依伦娜勉强保持平静,喉头滚了滚:“把杰森大人带上了。”
“是,女王陛下。”
门口的无垢者紧低头颅,匆匆向外走去。
不多时,押上来一个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邋遢男人。
“杰森.兰尼斯特?”
雷加扫了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往日高高在上,打扮比贵妇还精致的杰森公爵怎么混成这副模样。
“陛下?”
杰森一把撩开脏兮兮的头发,不禁热泪盈眶:“您怎么来了,我就知道铁王座不会放弃我。”
一边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捂脸嚎啕大哭。
边哭还边蹬腿。
谁能想象到,他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每天关在奴隶住的逼仄囚牢里,隔几天上竞技场被狂揍一顿。
“陛下!!”
杰森委屈的就像一个只剩九十斤的孩子,边哭边嚎:“臣吃不饱,睡不着,他们虐待一境公爵。”
雷加:……
这一刻,他的母语是无语。
“好丢脸啊。”梅卡小声嘀咕一句。
雷加脸上无光,沉声呵斥:“你先起来,我会安排船只送你回兰尼斯特港。”
“是,陛下。”
一听可以回家,杰森连滚带爬的爬起。
那副灵活的动作,一点不像以前身宽体胖的尊贵公爵。
“大竞技场真是磨练人。”
梅卡见缝插针,再次补了一句。
看来上回没将杰森公爵一块带走,是个不算错误的决定。
“陛下,我无意为难他。”
依伦娜大步走上前,鄙夷道;“他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明明凯岩城富得流油,却不肯花费金子自赎。”
就没见过这么要钱不要命的抠门货色。
“我同意了。”杰森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
“那是后来。”依伦娜撇过头,嘲讽道:“可还是没人给我送金子。”
西境没人前来赎人,寄给瓦兰提斯的泰兰大人的信件也石沉大海。
雷加心情复杂,赶苍蝇似的挥挥手:“闹剧到此为止,安排人带他洗漱一番。”
这哪是嘲讽杰森.兰尼斯特,根本是在给他上眼药。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心思。
雷加从地上拔出族剑黑火,不容置疑道:“准备好一支舰队支援蛇蜥群岛战场,奴隶湾此后纳入铁王座治下。”
“是,陛下。”
依伦娜略有不服,也只能低头。
不就是纳入治下吗?
反正是贵族制度的统治,听调不听宣即可。
雷加瞥了她一眼,叫上梅卡走出大殿。
没指望对方能完全臣服,想用的时候能交出来用用就行。
不捣乱,随奴隶湾怎样发展。
良久,弥林上空。
“嘶嘎——”
漆黑巨龙腾空而起,一双龙翼宛若垂天之幕,扇动阵阵狂风远离。
银灰色的年轻巨龙紧紧跟随,临走时对准城墙上的士兵嘶吼一声。
吓的一众士兵脸色惨白,差点当场晕厥。
大金字塔内。
依伦娜静静遥望,轻声呢喃:“有龙真好啊。”
有龙的龙王家族与没龙的龙王家族,简直是天差地别。
戴安利加家族要是还有龙,哪怕一枚可孵化的龙蛋。
她何必急于靠拢坦格利安家族,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姐姐~~”
背后传来憨厚的男声,嘴里似乎还含着东西。
依伦娜转过头,看到面带傻气的俊秀少年,无奈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吃、吃。”
俊秀少年流着口水,从绸缎衣服里掏出一颗糖果。
在他的嘴里,含的满满登登的各色糖果。
“好,姐姐吃。”
依伦娜一脸惆怅,接过糖果顺便替对方擦掉口水。
长夏之地什么也没有,每日除了羊肉就是草根。
走出那块诅咒之地,想吃什么想穿什么都有了。
“把他带下去,叮嘱女奴好好照顾。”
依伦娜含住略带汗咸的糖果,吩咐最得力的船长雷查里诺。
雷查里诺一副紫裙妇女打扮,粗犷笑着搂住女王的弟弟,扛在肩头往香粉四溢的寝宫走。
依伦娜目送两人离开,不免有些内疚。
弟弟那么傻,还要负责延续血脉。
“弥林的女王陛下。”
情绪刚起便消失,两名身穿红袍的秃头巫师悄然侍立一旁。
依伦娜瞥了一眼,问道:“找到野龙了?”
“并未。”秃头巫师摇摇头,嗓音低沉:“那条野龙曾在亚夏豢养,可惜中间逃走了。”
“那就去找。”
“我们需要更多人手。”
“奴隶湾最不缺人。”
两名秃头巫师走了,依伦娜嫌弃的皱起眉头。
狗屁的亚夏豢养野龙,分明是捡漏捉住一条刚破壳的幼龙。
亚夏的巫师并不友善,反倒抽取龙血、拔掉龙鳞做魔法研究。
待幼龙逐渐长大,挣断锁链恢复自由,反噬了那群黑心巫师。
“算了,找到龙更重要。”
依伦娜搓了一把脸,稍稍恢复清醒。
……
多斯拉克大草海。
太阳高照,万里无云。
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多斯拉克部落游荡在大草海上,寻找按季最丰茂的水草。
噼啪!
长鞭抽打在奴隶身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软弱的孬种,不要耽搁行程。”
一名多斯拉克人操着不熟练的瓦雷利亚语,咒骂着伤痕累累的盛夏群岛奴隶。
皮肤黝黑的人种,在大草海上很少见。
都是奴隶湾赠送的好奴隶,一看就有劲、抗揍。
“都快点,赶在晚上抵达河边!”
粗犷的喊声由远及近,一名疤脸血盟卫骑马传递命令。
噼啪!噼啪!
回应他的,永远是鞭挞奴隶的脆响。
队伍大后方,车架与牛羊混杂一块。
一个银发小子脸色苍白,用力推搡一只绵羊前进。
“咩咩~~”
绵羊啃着草叶,扭着肥美的大屁股敢推不动。
“走啊!”
银发小子嗓子哑像破锣,使出吃奶的劲也没用。
“太笨了,绵羊要赶着走。”
一个穿着兽皮裙的黑发女孩儿走过来,挥舞小皮鞭抽打。
绵羊被抽中大屁股,咩咩直叫的往前走。
银发小子一愣,颓废的埋头跟上。
“你怎么不说话?”
黑发女孩儿凑到身边,清秀的脸蛋长着雀斑,黑黝黝的大眼睛很灵动。
银发小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
“我叫莉亚,你叫什么?”
黑发女孩儿帮忙赶着羊群,像是看珍惜动物一样打量对方。
沉默……
莉亚皱起眉头,一把拽住银发小子的领口,揪着鼻子像是小狗似的嗅来嗅去。
嗅到不好的味道,捂住鼻子:“龙也有臭味?”
银发小子浑身一僵,想要推开对方的手停住。
“你叫什么坦格利安?”
莉亚满眼好奇,扯了扯对方脏臭发灰的头发,又看向紫色的眼睛。
“我不是……坦格利安。”
银发小子脸色不虞,吃力的出言否认。
“你就是,我父亲说你是。”
莉亚仰起脖子,小声告密道:“我父亲是部落的卡奥,他还说要把你卖到奴隶湾,能换到足够买下整个部落的金子。”
银发小子:……
再次沉默。
“我教你牧羊,你和我说说话?”
莉亚凑到近前,脸都快贴到脸上。
“和你……学什么?”
银发小子斜视一眼,吭吃瘪肚的嘴臭:“怎么打奴隶吗?”
就像打绵羊一样。
“你真无趣。”
莉亚脸色一黑,气哄哄的走了。
噼啪!
女孩儿前脚一走,马鞭后脚抽在银发小子的背上。
声音清脆,麻布衣服顿时开裂,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银发小子咬紧牙关,没让自己痛哼出声。
“赶好你的羊,就像你鸡奸山羊的祖辈一样。”
年轻血盟卫一脸鄙夷,卷起染血的马鞭。
银发小子疼的浑身颤栗,睁着一双紫眸直勾勾的凝视对方。
眼神一片阴郁,似乎要将对方永远记住。
“你还想挨打吗?”
年轻血盟卫举起马鞭,作势又要抽打。
刚要动手,却被一只大手攥住。
疤脸血盟卫不知何时到来,脸色阴沉道:“不要节外生枝,听从卡奥的命令。”
“哼。”年轻血盟卫哼了一声,骑马往前赶了一段路。
银发小子依旧望着他。
“你该学聪明一点。”
疤脸血盟卫说出一句生涩的瓦雷利亚语,随后继续往后传达命令。
这句话,银发小子听懂了。
整支部落里,那个卡奥的女儿会说瓦雷利亚土语,剩下的都是多斯拉克语惨杂各类不标准的语言。
银发小子忍着疼,继续赶着羊群。
“咩咩~~”
大屁股绵羊突然怪叫起来,蹦蹦哒哒的将他一头撞倒。
银发小子摔倒在地,后背伤口磕到石头,顿时疼的冷汗直流。
噗呲——
伸手一撑地,插入一滩黏糊糊的液状物里。
低头一瞧,粘稠物乌漆麻黑,活像一坨排泄物。
“粪~”
银发小子鼻翼微微翕动,闻到浓重的硫磺气味。
那种熟悉的味道,惨杂牲畜消化后的腐臭味。
滴答、滴答……
银发小子猛然低头,眼泪劈里啪啦的滚落。
他想起了骗人精。
那条血脉特殊的长尾绿龙。
从摇篮里一直陪着他长大,彼此是最紧密无尽的朋友。
“没有龙、没有坦格利安……”
银发小子将头埋在绵羊的绒毛里,掩盖呜咽与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