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兰提斯。
新总督府邸,后花园。
“嘶……嘎……”
一条猩红巨龙匍匐在地,抻长脖颈发出警告嘶鸣。
“嘶嘎!”
另一条猩红巨龙盘旋于空,穿梭稀薄云层,竖瞳一刻不移的打量。
……
阁楼内,侍从紧张侍立。
戴蒙脸色黝黑,狼吞虎咽的享用满桌佳肴,对他人的眼光旁若无睹。
侍从们眼观鼻鼻观心,哪里敢招惹不顺心的游侠王子。
一时间,楼内弥漫一股令人难以喘息的高压。
吱嘎——
房门突然推开,一袭米色短衫的雷妮丝走入,惊诧道:“堂弟,你的龙受伤了?”
戴蒙咀嚼的动作一顿,用力吞咽下食物残渣,难以启齿道:“奴隶湾暴乱了,我来借住两天。”
“我知道。”
雷妮丝双手怀抱胸前,边走边说:“无垢者大军沿着斯卡丹河畔顺流而下,已经快要绕过烟海。”
杀光伟主与善主,处理掉伪龙王,就连城邦内的奴隶人口也被大量迁徙走。
奴隶湾的骨髓几乎抽干,已经失去战略意义。
暴不暴乱,都不会造成影响。
重点五千无垢者大军安然撤退,危机时刻的取舍恰到好处。
听闻“烟海”一词,戴蒙似乎想到不好的事情,猛灌了一口酒水。
“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妮丝眼神闪过精光,试探询问:“血虫的伤势很诡异,你是不是遇到了某些东西。”
作为经历过人瑞王盛世的上一代人,她清楚的见过类似的伤口。
侄子雷加一心探索烟海,必须做好充分的情报管理。
若有大凶险,万不可冒然进入。
戴蒙深深一叹,烦躁的向后倚靠,沉声道:“你或许不信,我根本没看到那鬼东西是什么。”
突然出现,毫无征兆的发动袭击。
要不是血虫动作灵敏,说不准会被腰斩。
雷妮丝面色微变,郑重道:“告诉我你进入烟海的经过,事无巨细。”
戴蒙瞥了她一眼,抓起一块面包塞进嘴里,无奈开口讲述。
大致经过,称得上光怪陆离。
两艘大船刚一进入烟海,便被突然掀起的海浪拍翻。
一艘大船没航行多久,在沸水海域触礁沉底。
还有半船人途径一块陆地时,遭遇石民袭击,变成死人和活死人。
最后,戴蒙驭龙率领六艘完整的大船寻到一块完整大陆。
哪里有火山、烟雾和暗礁。
可戴蒙看的清楚,进入大陆数里的范围,是一块没有烟雾笼罩的肥沃草原。
“长夏之地?”
雷妮丝双眼微眯,心生疑惑。
身为古瓦雷利亚后裔,对于长夏之地有着天然的憧憬。
对此了解甚多。
“我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
戴蒙目露追忆,脸上不自觉舒缓几分,旋即自嘲一笑:“具体是哪里,谁知道呢?”
他没能踏足那块大陆,便被一场诡异风暴席卷,遭遇海底火山喷发。
滔天的岩浆喷出又洒下,乌压压的火山灰仿佛要将天地掩埋。
船队躲避不及,在火山灰下全军覆灭。
科拉克休飞出火山喷发地带,降落在一块七零八碎的岛屿上休息。
也是在那里,遭遇一只长有触手的未知存在袭击,险些陨落当场。
雷妮丝听的入神,暗自心惊肉跳,问道:“是不是火龙虫?”
黑死神——贝勒里恩的第三任驾驭者,艾瑞亚.坦格利安便是死于火龙虫的寄生。
一人一龙必然遭遇过一场来自火龙虫的袭击。
“不!”
戴蒙否认的干脆利落,说道:“龙蛆与巨龙是天敌,甚至能喷出火焰,但绝不会造成那种伤势。”
“你确定?”
雷妮丝半信半疑。
戴蒙眼眸深邃,淡淡道:“那座岛屿上,就有一条活着的龙蛆。”
“学城的学士过于吹大,那就是一条会喷火的长虫。”
不说一条食物链顶端的成年巨龙,就算普通人拿着刀剑也能伤到它。
雷妮丝愣了一下,由衷感叹:“你该庆幸自己没被那东西缠上,烧干你的血与火。”
艾瑞亚的惨状,声声泣血的记录在史书上。
砰——
戴蒙猛的站起身,抹了把嘴角:“多谢款待,我这就走。”
“你要去哪儿?”
雷妮丝皱起眉头,头一歪:“不是说要借住两天。”
她还有很多话要和戴蒙说。
兰娜尔这段日子消瘦的厉害,作为丈夫的戴蒙不能躲避责任。
戴蒙侧头避开视线,吊儿郎当道:“回泰洛西,我自己的地盘。”
探索烟海失败,奴隶湾失守。
他总还有一个立足之地。
“伱确定?”
雷妮丝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沉声道:“戴蒙,你又要习惯性的逃避。”
戴蒙闻言一愣,迈开的脚步停下。
雷妮丝深吸一口气,不客气道:“韦赛里斯性格软弱,你总认为自己比他强,是勇敢的贝尔隆最优秀的儿子。”
“我要告诉你,绝不!”
蹡踉!
戴蒙眼神阴翳,拔剑抵住雷妮丝的咽喉:“你认为我不敢杀你?”
这种戳穿内心的话语,足够刺激到他了。
“呵呵,有种你就下手。”
雷妮丝像是见了天大的笑话,毫无畏惧可言,继续说道:“韦赛里斯是国王,他每日要面对成百上千的难题。”
“虽然他的解决方式令人无法恭维,但王国在他的统治下蒸蒸日上。”
“他有软弱的一面,可面对困境时的态度,永远保持一位龙族应有的底线。”
“我哥哥什么样,不需要你来评价。”
戴蒙向前顶了顶剑锋,脸色愈发冰冷。
他不想外人拿他和哥哥作比较。
无论好与坏。
雷妮丝一步不退,不顾脖颈刺破流淌丝丝血液,高高扬起头颅:“而你,我的堂弟。”
“你是一个可怜虫,肩上永远扛不起担子。”
“你胡说!”戴蒙冷眼相待,认为对方是在胡言乱语。
然而,双方明明站在一个平行线,雷妮丝竟是居高临下的俯瞰他。
在戴蒙愤怒的眼神中。
雷妮丝微微一笑,从容道:“说出一件你干过的责任深厚的事,就现在!”
是嫂子难产而亡,亲侄子身陷囹圄时说出的“一日王储”。
还是与韦赛里斯重归于好,暗自引诱侄女失足。
又或者,暗杀破坏好事的侄子、连累妻子难产的泰洛西战役、伺机报复结仇的三侄子……
一桩桩一件件,毫无荣誉可言。
甚至,没有一件扛起责任,正面弥补犯下的错误。
雷妮丝可怜的俯瞰他,轻轻摇头:“戴蒙,我后悔将女儿嫁给你,你并没有保护好她。”
“你,只是依靠韦赛里斯的施舍与原谅。”
“没了你哥哥的庇护,家族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字字诛心,句句杀人。
似乎专门为了激怒他,早已筹措的讥讽。
可又精准的戳痛软肋。
戴蒙呼吸加粗,内心深处的丑陋揭穿,仿佛**暴露在阳光下。
“啊!!”
不甘的发出一声咆哮,提剑不留余力的劈砍。
……
门外,走廊拐角。
“王子,老公主有事处理,您的作业还没写完。”
泰兰臊眉耷眼,苦口婆心的劝说。
“我可以待会再写。”
梅卡拎着一只雏龙玩偶,小脸平静:“我要看看叔祖父,他的龙受伤了。”
闻言,泰兰顿时苦瓜脸,无奈道:“戴蒙不是一個好脾气,特地是对您父亲的血脉。”
一个游历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浪荡王子,行事高调且张扬,每每充满危险气息。
谁能保证这样一位存在,不会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
“不会的,泰兰大人。”
梅卡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扬起,大步走向紧闭房门。
当啷!
蓦地,一声巨响隔门传出,伴随利刃落地声。
“快!”梅卡瞪大眼睛,迈开小短腿跑的飞快。
“七神保佑!”
泰兰动作更快,跃过小王子飞扑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发生了什么!?”
房门咣当反弹,泰兰浑身紧绷的四下打量。
梅卡麻利跑来,趴在随身大臣的腿后往厅内偷瞄。
此时此刻。
檀木餐桌坎出一道深深豁口,半截剑身卡在缝隙里,剩下的剑身连带剑柄跌落在地转圈圈。
戴蒙一脸颓唐,跌坐在椅子上。
垂下高傲的头颅,陷入深深的自我反思。
不可否认,他的哥哥每次都在维护他。
同为勇敢的贝尔隆的儿子,兄弟间的感情情比金坚。
可,他要的不是这些。
戴蒙头疼的捂住脸庞,骨子里的骄傲与埋藏心底的渴望,将他折磨的苦不堪言。
“戴蒙,站起来。”
雷妮丝眼神坚定,踢开断成两截的长剑,伸手解开腰间的佩剑。
“还有什么可说?”
戴蒙嗓音沙哑,眼神一片麻木。
“你还有机会。”
雷妮丝双手拖着佩剑,正色道:“回到你的哥哥、妻子与国王身边,堂堂正正的回去。”
戴蒙微微一怔,眼神都落在那柄熟悉的剑上。
“勇敢的贝尔隆的血脉不该决裂,更不该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污点。”
雷妮丝敛去眼底一抹不舍,慷锵有力道:“别玷污这柄人瑞王赐予你的佩剑!”
这一瞬,空气仿佛凝固,厅内针落可闻。
戴蒙心绪复杂,视线被一层雾气模糊,嘴唇微微翕动:
“暗黑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