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常昀是坐在岸边钓鱼的人,这件事情当然是最清楚,李曦明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这些紫府是问一句才说一句,他李曦明哪处考虑不到,就没资格分东西,遂道:
“原来是纹虎的『飓鬼阴』道统在我手上,道友培养了那平汪子,也是为开阵作准备了,我倒要养个自己人来。”
常昀哈哈一笑,只道:
“这倒是好说,你手上那个纹虎…曾经在南海替都仙道寻密汎道统…那时候都仙道还没有入江北,却已经开始寻了!可见都仙道早有预谋…”
李曦明微微眯眼,抬头道:
“哦?不知结果如何?”
“又找到个『浮云身』!都仙道千般保密,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事,我也是听着某位道友谈笑才晓得,他家最后却没有多少大收获…倒是那得了道统之人,被纹虎骗得团团转,最后身死道消!兴许身上的什么秘法都被骗光了!”
李曦明也知道纹虎不简单,这么一计较,原先的浮云洞是镗金门盟友,也就是金羽宗的那一份,现下也灭门,倒不好交代了,便问道:
“这三道…是几家的人在分?”
常昀似乎一下就看出他的顾虑,开口道:
“『浮云身』的道统金羽宗早取去了,本就是金羽宗弟子在修行,『空应散』是平汪子的法门,这一份是我的…『飓鬼阴』则是都仙道的,他家也有『浮云身』,其余有几家默默在等,如今倒说不准了。”
他看了眼李曦明,笑道:
“也不是说一个道统只有一人分,小室灵藏是曾经的密汎观为后人准备的,修了道统的筑基都可以去分一分,分多分少都看个人,一个厉害嫡系,胜过十个草包。”
“好在这机缘得到手里,都是便宜了我们的人,也算个摇钱树。”
李曦明这下心里头也通透了:
‘多少机缘…多少安排,密汎小室灵藏唯有本道统才能入内取机缘,便被几家的人一同作了聚宝盆…
李曦明把前因后果理顺,最后道:
“我常常听说密汎观背后有背景,不知是哪一道。”
这似乎不是什么隐秘,常昀道:
“密汎是宛陵上宗的遗留,宛陵上宗是三宗级别的仙宗,至今有洞天潜于太虚之中。”
“噢!”
李曦明立刻明白了,道:
“密汎怎么说也有背景,这样折腾,不会有什么祸事罢?”
常昀轻轻摇头,**则笑道:
“昭景道友!你安知此事…不是密汎观为延续道统所留下的手段?一年年一次次,这些人中如果有人真成了紫府、或者出了什么变故,脱离了真人掌控…这小室山密汎的灵藏他可有名正言顺独占的道理!这么个金字的深厚背景、招牌和立宗法统…成就紫府后会不想要?能不理会密汎道统?”
李曦明若有所思,常昀也笑道:
“**道友说得不错,虽然五道道统集齐所得颇丰,可真要开这灵藏,没有密汎一道的紫府神通是行不通的,我等把灵藏分了几次,搜**净了,余下的紫府部分还要从长计议,不是那么好碰的。”
李曦明心中有数,暗暗准备回去着手事务,谢了两声,常昀真人道:
“不必如此!钟谦这孩子我极为看重,他因为宁迢宵与贵族结了缘分,今后大有守望相助的时候。”
李曦明粗略聊了几句,听两人说着哪儿哪道突破紫府,谁谁谁积德成就了怜愍,正要告辞,**却很热切,道:
“过了江就是我莲花寺!真人若是在北方有什么要求,一定来寻我!”
常昀看在眼里,掩了茶道:
“我说…**道友,你贵为怜愍,又极擅长术算,何不替道友算一算,给些实在的便利。”
这话一说,叫**听得咬牙切齿,心肺一阵生疼:
“算?算你娘算…命也不要了算算算…话倒是你最多!”
他心头恨不得给常昀一巴掌,面上干笑了两声,回道:
“我却不好直接算道友,也怕道友自己不放心叫我算…”
这话倒是说的有道理,李曦明对这些家伙没一个有好感,早有拒绝之意,也跟着推辞,饮了数盏,没有心思同这两位你推我让,告辞离去。
他才出了亭,却见**和尚一同出来,李曦明懒得跟他纠缠,踏入太虚,**却跟着追过来,到了太虚之中,道:
“昭景道友!可否多嘴一句?”
对方这一口气追出来,李曦明也不合适继续躲着了,只好回道:
“**大士,有何贵干?”
**道:
“只有一事…小僧有位友人,得了一道统,要登上怜愍,修一座大寺奢华灵器,差了一味【听魂桑木】,在青池南疆产出…司伯休恨释,我难以前去,道友在青池有人脉,若有机会,为我留意留意…”
李曦明有心试探他能不能过江,与他一同太虚穿行,随口应了应,**复又道:
“我莲花寺毕竟在北方,有一道明阳灵胚,道友若是能取来,愿以之交换。”
李曦明到了眼下还是不信和尚,即使有什么明阳灵胚,也只潦草应了,近了浮南地界,这**话锋一转,道:
“先前说好了要算一算,并非诚心怠慢道友,只怕道友也不能让我算,不如道友也不要找弟子或是血裔,只找个没大干系的客卿,我算起来轻松详细,也不会让道友你太过为难!”
李曦明看了看脚底下,浮南地界人数不少,这些人就在江北,无论李曦明同不同意,**自也能算,他谨慎地道:
“若是如此。道友自己要算,我也没有阻挠的道理。”
他也不敢让他算目前最要紧的安思危,挑了一个最没关系的,开口道:
“我家有个老客卿…叫作曲不识。”
**目光透过太虚,扫了一眼,仅仅靠一个名字,已经认出人来,手中先掐算了这人的法器,借此知道了算对方不会有太重的后果,这才去算人,若有所思道:
“养性命,佑年岁,老而弥坚,命犯坎水,不能主事,却是个好用客卿。”
李曦明却注意着**的位子,到了江边,和尚果然止步了。
“我便送道友到这儿。”
**顺着太虚离去,李曦明这才思虑起**的话语。
‘这和尚意外地客气,曲不识到底是个客卿,『藏纳宫』又擅长保命,还有这样多寿数可活,今后倒也是个安鹧言般的老人了。’
这头落进湖中,李曦明难得有些空闲,并未落进栀景山中,而是往洲上驰去。
洲中的大庭广阔,一颗约有三十余丈的白色花树正笼罩其间,叶片光洁如透明,树下无荫,一朵朵花微红的灵花点缀其中,巴掌大小,花开五瓣,赤白交织,
【宛陵花】!
树下则盘膝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老猿,身披简洁石甲,膝上放着一棍,李曦明踱步过去,白猿睁眼起身,恭声道:
“见过真人。”
李曦明点头,老猿来李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护宛陵花,如今已经有七十余年,江上大战完毕,回来也是在树下疗伤守护。
李曦明看了两眼【宛陵花树】,自家这些年来在这花上摄取的灵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更别说因为此花得以保全性命的修士…就连前些日子的妙水都靠了这花!
“金丹仙裔指头缝漏下来点东西,都让我家受益无穷!”
庭院的另一侧还有一颗,只有寻常树木大小,却是一棵山柿树,灵性颇足,自己在角落扭过来摆过去,见李曦明望过来,立刻不动了。
这一颗自然是从泉屋挖回来的灵柿了,练气级别,这颗山柿虽然根脚平凡,机缘却不浅,已经成了精,有了修为,平日里也会吃点灵药,喝点灵水,如今大约有练气中期的道行。
李家还有一颗【蛇蛟果树】,那品级就低了,只在洲中灵院养着。
李曦明看罢,从袖中取出一匣来,随手打开,里头正躺着一枚金灿灿的角木穗针,正是剑门送上的【角木金穗】!
“这是滋养灵植的好东西…”
此匣一开,宛陵花树立刻动弹起来,角落的山柿更是不装了,伸着枝桠过来,不敢碰李曦明,只偷偷去扯白猿。
李曦明神通浸入其中,天光运转,挥手将【角木金穗】打散,顺着天光照在两朵灵植上,引得两株灵植哗哗作响。
李曦明对灵植之术半点不通,只给两颗灵植用了,让白猿好生看管着,遂调头离去。
他到了栀景山落足,过了片刻,见着一绛黑色褶衣少年踏着离火落下,从山间上来,到了庭前,拜道:
“绛迁拜见真人!”
李曦明还真没有见过几次李绛迁,只让他近前,面对这位授了符种的晚辈,李曦明并不吝啬笑脸,问道:
“绛迁来了,怎么不见阙宛。”
李绛迁回道:
“禀真人,妹妹在术法上遇了瓶颈,去了北山越收集巫法,不能同来,晚辈此次上山,奉了父亲的命令来传信。”
“说罢。”
李曦明一边倒茶一边听,李绛迁道:
“郡南乌家前几日来拜访,那位筑基巅峰的乌家老祖亲自来了,送上了谢礼,说是拜谢真人途经乌家,替他家除了魔修,父亲不知此事,派人来问。”
李曦明当然明白什么事,他抿了抿茶水,回道:
“我与邺桧斗法,路过乌家,遁光应该把那些魔修烫死了一个两个,邺桧跟在后头,他显化神通,应该把乌家人也捻死几个,这乌家家主倒是能扯大旗,有点计较。”
李绛迁立刻会意,面对真人也不怯场,答道:
“原来如此,玄岳还有个乌客卿,与郡南乌家有亲缘,可给他风光坏了…”
“和你父亲说清就好。”
李曦明回了一声,李绛迁道:
“山稽郡这几日受了几次袭击,我等顾不住那地方,被掠夺了不少资粮,还有一个镇也丢了…”
这倒是不出李曦明所料,山稽郡在自家手里就是累赘,他问道:
“你父亲如何处置?”
李绛迁恭敬道:
“父亲早就着手迁山稽之民充实荒野,玄岳人心未散,又有我家支持,还是有不少家族望姓乃至于世家肯过来,除了剑门的地盘没怎么动,其余的百姓大多启程,父亲把这事看得很重,亲自动身护送…”
“好。”
李曦明点头,他道:
“十有**,玄岳以后只能在荒野重建根基了,这事情必要,交给你父亲就好。”
李曦明稍稍顿了顿,有些意味莫名地问起长子来:
“承晊如今如何了。”
他的长子李承晊是个凡人,李曦明紫府后也见过一次,带着练气初期的孙子李周暝,两人唯唯诺诺,满头大汗,李承晊须发皆白,不敢看李曦明,上来转了一圈,立刻下去了。
李周暝虽然有修为,甚至一早被长子送来,可李曦明的连续闭关导致见面同样不多,却因为对紫府更深的理解和恐惧,表现得比他父亲还要不堪。
李曦明这么一问,李绛迁立刻答道:
“承晊族老年岁渐长,已经不大活动,周暝族叔如今在密林山任职…”
李曦明当然知道李绛迁没什么话好说,长子李承晊虽然与自己不亲,可还算有心思,只是没有修为太过致命…但是李周暝他自己接触过,是真真切切一个平庸孩子,性格还有些贪婪,李绛迁不说坏话都算留面子了,更不用说有什么值得说的。
他不动声色地低了低眉,只回道:
“随他去吧,承晊年纪大了,有时候管不住周暝,不要让他觉得我在关切他们,省得叫他去做什么混账事。”
李绛迁本以为李曦明提他是隐晦地让自己照顾一二,可听李曦明这么一说,只能点头了,心中渐明:
“真人也不是对族中全无关切啊…至少这几句话,都是实实在在切在了两位长辈的关键处,没有些留意是不可能这么清楚的…”
李曦明挥手让他下去,心中算起来:
“如今三件要事,一是紫府大阵,且先等着消息,静观其变,二是解决山稽郡的事情,驻守好玄岳…第三…就是要把邺桧的事情解决了,省得天天与我家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