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冰雪封住了思绪,耶律禹瞪大眼睛,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那双眼太过骇人,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动作僵硬。
待那双眼睛从他身上移开,耶律禹才回过神来。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站在高台上的两人,目眦欲裂!
银面黑衣男人身后,耶律启明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出“闹剧”,他神情平静,那双浑浊又威仪的眼睛,缓缓朝着耶律禹看过来。
只是看了一眼耶律禹,他便又重新看向高台下惊魂未定的漠北百姓。
“吾儿耶律尧,神格天赐,又得水神垂青,为我大漠子民带来无竭水源,他来做下一任君王,吾心可安!”
“至于吾儿耶律禹——”
“咚”的一声!
耶律启明猛地震了震手中的拐杖,下一秒,就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口吐鲜血,轰然倒下!
如同一座颓废的枯山,耶律启明瞳孔紧缩,直直地躺在了地上。
身前的京寻见状,微微蹙眉,迅速蹲身去查看。
耶律启明未闭上眼睛,呼吸急促,枯槁的手急促地抓住京寻的手腕,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京寻神情冷淡平静,语气冷冽无波:“你快死了。”
他只是这么说,没什么情绪。
耶律启明死死地抓住京寻的手腕,瞳孔瞪得细小,他张张嘴,似乎想要对京寻说些什么,嘴唇颤抖。
京寻见状,微微俯身,耳朵凑上前去。
终于,在听清耶律启明说了什么之后,京寻眨眨眼,微微颔首:“好,我会转告。”
像是终于得了承诺,耶律启明眨眨眼,又吐了一口乌血,终于颤抖着睫毛,没了呼吸。
万籁俱寂。
只有夜空高处的鹰隼依旧盘旋着,像是一首哀歌。
近处的篝火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中央的鹰神雕像仍旧直直矗立着,无悲无喜。
不知过了多久。
是耶律禹率先反应过来。
他指着高处的京寻,大声喊道:“刺客!那人是刺客!!”
“是他杀了父皇!给我把他抓起来!!”
一时间,耶律禹的亲兵终于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将京寻包围起来!
京寻神情不变,只是淡淡地扫过那些将他包围的士兵,紧了紧手中黑剑。
“杀了他!为孤的父皇报仇!”
耶律禹也抽出腰间佩剑,上前几步,终于走上了高台。
此时的高台已经被重重包围,耶律禹站在高台上,剑指京寻,脸色冷沉:“你这个刺客!刺杀我父皇,有何目的!”
京寻神情不变,手中握着黑剑,却并不在意眼前剑指他的男人,反而张望四周,似乎是在等待着谁。
终于,当他的目光终于穿过人群,看到某人的时候,京寻的眼中便终于染了温和与驯服的笑意。
就像是幼犬见到了主人,京寻乖巧地收了黑剑,几个轻巧的纵身,飞跃过那些长枪带盾的士兵,穿过那些惴惴不安的百姓,顺服地站在来人面前。
他垂眸看她,长长的睫毛低垂,就连声音也不觉变得乖顺几分。
他叫她,殿下。
一时间,无数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人身上。
秦不闻一袭火红长裙,站在风沙之中,仿若那干枯荒凉之地,唯一的色彩。
“狼牙”的殿下……
耶律禹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来人:“你、你是长安王!”
秦不闻勾唇轻笑:“大皇子殿下,久仰大名。”
她就站在那里,一袭红衣,满堂哗然。
就如同当年无数次的出场,长安王秦不闻所在的地方,皆是俯首跪拜之人。
分明跟从前那张脸全然不同,甚至她无有万千兵马开路,亦未曾坐在那黄金轿辇之上。
她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高山仰止。
耶律禹分明是站在高台上的那一个,但此时,站在秦不闻面前,他却有种被睥睨的错觉。
那种错觉来得无端,却让他心中升腾出不满与愤恨!
——凭什么所有人都比他高贵!
他分明才是长子,父皇却偏心将皇位传给耶律尧!
秦不闻分明在他的地盘上,却用那般眼神看他!
凭什么!!
他的手攥得紧紧,对着秦不闻低吼道:“长安王,本王原本还想去找你,没想到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秦不闻歪头:“大皇子找我,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耶律禹冷笑一声,“你刺杀本王胞弟耶律尧,致使他失踪不见,下落不明,今日祭神典仪,你又绑架耶律尧,派人刺杀我父皇,到底是何居心!?”
好一手倒打一耙。
秦不闻神情平淡,她双手环胸,身旁的京寻银面冷眼,只是站在她身前半步的位置,无声地保护她的安全。
“大皇子说二皇子殿下失踪,可有证据?”
“若不是你绑架了他,为何祭神典仪这般大事,他迟迟不肯现身!?”
“皇兄是在找孤么?”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耶律禹背后传来。
耶律禹瞪大眼睛,猛地转身看去。
只见不知何时,耶律尧已然从远处走来,缓步登上高台,一步一步,在他面前站定。
他穿了一身价值连城的金饰,好似神明偏爱的贵族,两兄弟分明都站在那高台之上,篝火掩映下,耶律禹却被衬得黯然失色。
耶律尧勾唇,笑得从容优雅。
他就好似本应该站在高处,成为君主的那一个,即便是现在,依然风度翩翩。
耶律禹咬牙皱眉,死死地盯着耶律尧。
耶律尧轻笑:“皇兄,为了皇位不惜绑架我,暗算父皇,您可真是……狠心呐。”
耶律禹瞪着耶律尧。
风声呼啸。
许久,耶律禹冷笑一声,终于也不再掩饰自己眼中的疯狂与贪婪。
“来人!给我杀!”
——是他想多了!
只要把耶律尧以及这些碍眼的东西都杀了,那君王之位自然是他的!
什么鹰神的旨意,什么水神的眷顾!
史书如何,本就是由胜者来书写的!
想到这里,耶律禹的眼中带着兴奋,他抽出长剑,直直地抵在耶律尧的眉心。
“耶律尧,这君主之位,只能是本王的!”
耶律尧神情不变,甚至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得了命令的士兵,瞬间将整个典仪现场包围,那些漠北的百姓也没能幸免。
“今日,本王便要登基为皇!”耶律禹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