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雷声骤起,那雷光在少女背后乍现,映照出少女娇弱却英气倨傲的面容。
那长剑在她手上被挽了个剑花,秦不闻扬眉看着面前的千军万马,神情清冷孤傲,一如往昔。
听到她的话,漠北士兵皆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眼中带着恐惧与慌乱。
即便是换了一张脸。
甚至于他们而言,是换了性别。
但那个人站在那里,那个神情与姿态,便不会有人怀疑,那便是昔年,掌管三十万承平军的,长安王!
狂风呼啸。
有风雨卷起四周飞沙走砾,耶律尧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看向少女的眼神,似是怀念,似是感慨。
——他都快忘了。
许多年前,那个站在浔阳楼最高处,与他对弈一天一夜,用一场棋局,换回曜云十二座城池的少年。
那时她也才多大啊?
棋盘上杀伐狠厉果断,半分不避不退。
她太骄傲了。
骄傲得好比漠北的太阳,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长安王,你不若归顺我们漠北,漠北子民不比曜云少,绝不会亏待你。”
那时,耶律尧这样问她。
长安王张扬倨傲,双腿交叠,只道一句:“无聊。”
往昔的眉眼音容,与面前的少女重合在一起。
分明是不同的两张脸,甚至是不同的身份性别,但她站在那里,一袭红衣,足够堵住所有人的嘴。
“长、长安王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是这样一张脸?”
“据说,半年前长安王借尸还魂,险些将曜云根基撼动!”
“她真的是长安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众人议论纷纷。
“安静。”
耶律尧沉沉一声,无数士兵皆噤声。
他仍旧看着面前的少女,眉宇间有偏袒略过,稍纵即逝。
他清了清嗓子,仍是扬声质问:“秦不闻!?即便你当真是长安王又如何!?你一人单枪匹马,敢对抗孤的十万精兵!?”
话音未落。
城门中,随着秦不闻一同出来的,是无数手持武器,身穿盔甲的士兵!
他们眼神如炬,跟在秦不闻身后,纷纷举起兵刃,直直地面对漠北十万精兵。
“浔阳承平军,誓死追随长安王殿下——”
像是被点了穴,秦不闻脊背挺直,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哪里还有什么承平军啊?
像是雕塑一般,秦不闻僵硬地转过身去,便见那些“承平军”,其实并不都是年轻力壮的。
他们有的年事稍高,有的年岁不大,甚至有的,还是扮了男装的女子。
那些盔甲对于他们一些人来说,甚至并不合身。
秦不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口一窒,鼻子就酸了。
为首的承平军首领,手持长枪,见秦不闻回头看他,有些腼腆地笑笑:“殿下,俺长大了。”
只一句话,秦不闻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她初到浔阳时,她的承平军副将是个比她年长几岁的男子。
浔阳是他的老家,他曾邀请秦不闻去他家中做客,秦不闻就是那个时候,见到副将的胞弟的。
胞弟比秦不闻还要小上几岁,那时候,胞弟很喜欢围着秦不闻:“殿下殿下,俺也想去做承平军!保卫曜云!”
秦不闻好脾气地开口承诺:“好,等你长大了,便来做承平军。”
而如今,面前的少年与她曾经副将的脸几乎重合在一起,他仍旧笑得腼腆:“殿下,俺长大了。”
秦不闻这才意识到,这许多的承平军队伍中,有从前她的那些军队中的同胞兄弟,亦有父亲母亲,甚至姊妹亲人。
所谓的“承平军”,是世世代代流传至今的。
秦不闻鼻子一酸,眼眶猩红。
好在雨水太大,她别过头去,不再看向他们。
能守国土者,皆可谓之“承平”。
这些话,昔日的承平军,一定转达给了他们的亲人了。
不等秦不闻在想些什么,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无数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京城外包抄而来。
水雾渐起,无数的兵马士兵,将耶律尧的十万大军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冯长安与魏澜。
冯长安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将那柄大砍刀搭在肩头,高声道:“谁敢动我们殿下!”
冯长安身后,那从前的山匪贼人,皆是手持砍刀,高声叫喊打气。
而魏澜这边,身后是魏家的私兵,当初魏老仙逝,宋谨言担心魏家遭人欺辱,特意允许魏澜养护私兵,以护魏家。
而此刻,魏澜却带着魏家的私兵,千里迢迢前来增援。
那京城外,原本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如今却因为无数士兵的到来,将其填满,无边无垠。
京城内,听到动静的长安百姓终于缓缓露头。
雨势似乎有减小的趋势。
他们从门窗外探出头来,有胆子大的甚至来到城门口,便见到眼前这声势浩大的一幕。
无数兵马聚集在长安城门下,恍若书本中才有的金戈铁马。
“长、长安王!是长安王!”
“长安王回来了!长安王带着承平军回来了!!”
“承平军!三十万承平军!?”
“我们有救了!京城有救了!”
“……”
这么多年来,有人说长安王嗜杀残暴,有人说承平军助纣为虐。
但却从未有一个人敢说,承平军会败。
撼山易,撼承平难。
那三十万大军,就好似不死不休的鬼魅,在长安王秦不闻的领导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越来越多的人听到承平军归来的消息,起初没多少人相信,直到城门外的盛势越来越浩大,不少好奇的百姓终于露头探寻。
一时间,那些原本躲藏在家中,闭门锁户的长安百姓,皆是走出家门,纷纷探头,万人空巷。
“是承平军!真的是承平军!”
“那身红衣的,便是长安王!?”
“肯定是长安王没错!”
哪怕是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与身份,所有人也都确定——那便是长安王,秦不闻!
雨势渐小。
漠北的军队被外围的兵力包围,城门口处,与他们对峙的,则是无数承平军。
对于漠北而言,这般危机时刻,耶律尧却也只是笑着,看向高坐马首之上的秦不闻。
——他有许久没见过这般英姿飒爽的长安王了。
故人终于得见,耶律尧笑意不觉真切几分。
“秦不闻!”他高声喊她。
秦不闻也扬眉看他。
耶律尧眉眼狷狂倨傲,笑容更深:“身死两次,你依旧要护着长安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