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寻什么都不求。
京寻只求秦不闻平安无恙。
临近傍晚,那夕阳也缓缓落了下去。
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长风吹过秦不闻的发梢,吹动一旁的枝叶沙沙作响。
许久。
秦不闻终于对京寻露出一抹笑来。
“京寻,笨。”
哪有人所盼望的,都是别人的?
京寻闻言,一如曾经一样,乖巧地点点头:“是。”
他笨,他知道的。
但是只要有殿下在,京寻觉得,他自己笨一点,也没什么关系的。
万物归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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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秦不闻就得到了消息。
刺杀司徒大人的刺客找到了,是瑞王宋云泽麾下,礼部尚书郭攸,因不满宴唐对礼部的安排与管辖,便寻了刺客。
皇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当朝革了郭攸的职,将礼部尚书的位置,换成季君皎门下的学生。
自户部侍郎李云沐身死后,户部侍郎的位置,也自然而然地换成了季君皎的学生。
如今礼部尚书的位置再交出去,双王与季君皎,三人分别执掌六部,加上季君皎这边有宋谨言暗中扶持,权力的天平开始倾斜。
秦不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微微皱眉。
她想过借由此事,宴唐大抵会给宋云泽一个警告,让他安于现状,不要再轻举妄动。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宴唐一出手,就砍掉了宋云泽的礼部。
当时之所以能够权势三分,是因为宋云泽掌管六部中的三部,宋承轩也余威尚在,六部中的其余三部,也还算在他的掌管之中。
而如今,六部中的两部皆已归属首辅季君皎,双王又没了漠北与东离的联盟,权势的重量,便朝着季君皎倾斜。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秦不闻抿唇,脸色凝重。
她敢肯定,宋谨言将季君皎的学生推上礼部尚书的位置,宴唐应当是知情的。
她自认为,最好的做法便是防止宋云泽狗急跳墙,将郭攸小惩大诫,即便是革了郭攸的职,新上任的礼部尚书,最好也是宋云泽那边的人。
可是现在……
秦不闻不相信宴唐连这些都想不到。
或者说,还有什么事情,是宴唐没有告诉她的?
偏院庭院中,秦不闻躺在藤椅上,眉头紧锁,思索着宴唐这样做的目的。
今日宋谨言的旨意刚一传出,季君皎就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众朝臣眼中的香饽饽。
这不,辰时刚过,已经有不少大臣借着各种各样的缘由,来文渊阁“拜会”首辅大人了。
说是“拜会”,只不过是朝堂上许多瞧见风向的朝臣,想要探听一下口风,为自己铺条好路。
秦不闻一早晨都在偏院待着,听着去正堂的脚步声,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也是苦了季君皎了,这文渊阁今日进进出出,可是热闹得很。
虽说热闹,但这对于季君皎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今季君皎可谓是朝中独一份的权臣,其势力,甚至有隐隐超过双王的趋势。
现在的局势还不算明显,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三权分立的局势便会分崩离析。
为了改变现状,双王极有可能联手对付季君皎,甚至剑指宋谨言。
即便双王隐忍不发,身为皇帝,季君皎这般丰功伟绩,功高盖主,宋谨言也绝不会不存芥蒂。
总之,在秦不闻看来,这部棋走得并不好。
思绪有些乱。
“还有其他的消息吗?”秦不闻躺在藤椅上,轻声询问一旁的清越。
清越给秦不闻倒了杯茶,继续道:“有的,清越还听说,那位尚书大人郭凡清,昨夜去了司徒府,在司徒府待了许久,出来的时候,痛哭流涕。”
秦不闻闻言,不觉轻笑:“痛哭流涕?司徒大人难道用真情感化郭凡清了?”
清越摇摇头,也有些不解:“清越也不清楚呢,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有过路的百姓看到,尚书大人哭得狼狈,嘴里还一直说着……”
“说着什么……‘原是我狂妄’……什么什么的。”
清越挠挠头:“清越不懂这些。”
秦不闻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原是我狂妄?
宴唐跟郭凡清说了什么?
这个疑问只持续了一天,夜幕降临,长安城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时,就在那最繁华的候春楼,秦不闻听到了答案。
乌金西坠,星月光来。
长安城里坊遍开,火树银花,八街九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候春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客栈,但这候春楼又与寻常酒楼不同。
听闻候春楼的掌柜是个文痴,一生喜欢吟诗作对,文人才气。
来此的文人骚客,皆可吟诗一首,亦或是作对一联。
若是掌柜真心满意,这候春楼的最高阁,便为这位文人留有最好的一间上房,为期一月。
这一个月内,不管你住不住,这间卧房都不会租给别人,也不必给钱。
是以,来候春楼的客人,文人才子居多,也正因此,那候春楼的高处,挂了满满一楼阁的名诗佳句。
也俨然成了一幅长安城的妙景!
那一晚,秦不闻听闻有一男子,一手持着酒壶,高站在候春楼最高处,身形趔趄,姿容俊美。
他嗤笑,眉眼间风光如炬,眼神晃荡。
一口浊酒入喉,男子高扬着嗓音,吟诗作对数十首。
可每作一首,眼中的不满与烦躁,就又多一分。
直到最后,男子如同打了霜的茄子,兀自坐在高处的屋檐之上,垂着头,嘟囔着什么。
“原来,我从来都不如他。”
“是我骄傲自负,自以为是……”
像是想到什么,他起身,对着楼阁下无数的文人百姓高喊着:“谁能作诗一阙,令本官信服,重金酬答!”
人群中,文人骚客议论纷纷。
“这位、这位是去年的新科状元,郭凡清对吧?”
“可不是嘛!听说当年他的策论,可是让陛下都连连称赞呢!”
“郭凡清如今已经是尚书大人了吧?”
“是啊,果真是平步青云,前路坦荡啊!”
“……”
也有那胆子大的,向前一步,吟诗一首。
文人墨客众多,众人听后,却也只是皱眉摆摆手,道一声“不好不好”。
刚刚郭凡清在高处吟诵的那几首诗,平仄押韵,情绪饱满详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来,已非凡作!
想要超越,可是难了!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人群中,一侍卫打扮的男子上前几步,躬身朝着楼阁高处的郭凡清行礼。
“我家大人腿脚不便,托属下来送一阙诗给大人。”
明安语气平静,眉眼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