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然的,秦不闻的耳边响起季君皎那荒唐的话。
“秦不闻,我们才是夫妻。”
算什么夫妻……
端正清雅的首辅大人与人嫌狗憎的长安王,怎么会是夫妻呢?
季君皎有礼法约束着,所以对拜过天地的“妻子”十分在意关注,对她过于执着了些,她可以理解。
但她不一样。
她离经叛道,性情乖戾,名声也是臭得不行。
为数不多的善心告诉她,为了这位首辅大人的清誉,她还是应该同他撇清关系最好。
话虽如此。
可是……
不知想到什么,秦不闻自嘲地笑笑。
阴沟里不会迎来月光,她清楚。
--
秦不闻还特意选了正午的时辰。
宋谨言有午间小憩的习惯,这个时候进宫也最方便。
拿着令牌,秦不闻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
不仅如此,但凡看到令牌的宫人侍卫,无一不对她恭敬服从,那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敬畏。
奇怪,只是钦天监的令牌而已,至于到这种地步吗?
心中虽有疑惑,但如今也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秦不闻快步来到御书房,果然见御书房外戒备森严,三两步便是几个守卫把守。
秦不闻皱眉。
要不是这令牌,靠她潜伏进来,不知道要平白花费多少工夫呢。
那御书房外值守的宫人看到秦不闻,拧眉走上前去,声音尖细:“你是何人?敢来此处?”
秦不闻今日穿了一身男装,头发利落地扎起,用宫溪山送她的木簪束在发顶。
她极少以这张脸用男装示人,又蒙了面,只能露出那张凌厉清冷的眼睛。
她缓缓举起令牌,用了男声,声音冷沉:“钦天监有令,尔等不可阻拦。”
那宫人起初眼带不屑,可当他看到那张令牌时,瞳孔骤然收缩,急忙弯下腰去。
“是、是奴才有眼无珠,先生莫怪。”
秦不闻淡淡地收了令牌,往御书房的方向款款走去。
她走得缓,双手负在身后,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以假乱真。
直到行至御书房门前,那宫人弯着腰躬身跟在秦不闻身后,语气谄媚恭敬:“先生需要奴才做什么,尽管吩咐。”
秦不闻眸光淡淡一瞥,那宫人便意识到什么,掌嘴道:“奴才失言,先生做事,奴才不该多问。”
秦不闻微不可察地应了一声,随即冷声开口道:“吾要进御书房查看,尔等不要跟着。”
“这……”宫人有些为难道,“那陛下那边……”
“暂时先不要告知陛下,”秦不闻一脸高深莫测,“此事关系重大,你们不可泄密半分,今日之事,国师会亲自与陛下详谈,你们都不可多嘴。”
那宫人急忙低头应下:“是,奴才谨记!”
秦不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宫人推开门,她迈步走了进去。
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秦不闻走进御书房的时候,看着那偌大的房间,微微抿唇。
不知道为什么,秦不闻突然想起季君皎昨晚走时留下的那句话。
“秦不闻,你会同意的。”
莫名其妙。
将乱七八糟的杂念抛之脑后,秦不闻轻身朝着**区走去。
掰开虎首,秦不闻用了力道,将那扇暗门缓缓推开。
暗门大开,密道的火把便自动亮起。
秦不闻抬步,往里面走去。
通过密道,便能看到堆在暗室里的**了。
**这么多,总有能解开宫溪山蛊毒的办法吧?
这样想着,秦不闻不觉加快了脚步。
但当她终于穿过狭窄幽长的隧道,看到暗室中的场景,秦不闻瞳孔微微收缩,立在原地。
——暗室中的所有**,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像是不相信,秦不闻快步走入暗室,四处翻找查看。
——真的都不见了。
不管是那些有关蛊毒的**还是不利于曜云的书简,统统不见了。
这到底……
福至心灵一般。
秦不闻皱着眉,脸色阴沉地穿过密道,走出了御书房。
宫人还在外面候着,毕恭毕敬,不敢出丝毫差池。
秦不闻的脸色极差,她冷着声调询问那宫人:“书呢?”
宫人愣了一下:“先生说的是、是什么书?”
秦不闻抿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换了个问法:“这几日除吾与陛下之外,可有人来过御书房?”
这么一问,宫人便反应过来。
他想了想,恍然道:“哦哦!先生您指的是首辅大人吧!”
“季君皎?”秦不闻冷声。
“是……”那宫人没想到,秦不闻敢直言季君皎的名讳,脸色苍白。
“他来过御书房?”秦不闻没在意宫人的神情,急声问道。
“是,首辅大人今早来过御书房,”宫人毕恭毕敬道,“大人还从御书房内搬出四五箱书简,说是这批书简时间太久,招了蛀虫,要拿回去修订。”
好。
好得很!
季君皎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书,就索性将**区的所有书都搬走了!
眼见这面前的“先生”脸色阴郁,那宫人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今日之事,你们的嘴巴都给我闭紧了,国师大人会将此事告知陛下,你们不可多嘴。”
“是……”
吩咐完之后,秦不闻没再久待,大步离开了皇宫。
--
文渊阁,书房。
书房不算小,饶是摆放了四五个大箱子,也不见局促。
门外,长青敲了敲房门,恭敬道:“大人,府外一男子求见。”
书案上,男子身姿端挺,书卷平整地躺在书案上,供他静静翻阅。
“不见。”他声音又清又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个……”门外的长青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大人,那位公子说您如果不见他,他日后便再也不来了。”
这话说得真奇怪。
分明是那男子来“拜访”,怎么还这般盛气凌人,有恃无恐的?
长青正气愤地想着,却听到房间内的男人声音清冽淡然:“让她来书房见我。”
长青愣了一下,却也没再问什么,顺从地应了声“是”。
……
秦不闻轻车熟路地进了文渊阁,甚至不用长青带路,便大着步子,走到书房门口。
她脸色极差,门都没敲,一个大力便将门推开。
书房内,仍是清冽幽静的檀香气息。
她定睛,便见正对着的书案前,男子端方自持,身姿矜贵。
即便是她这般“粗鲁”地推门而入,他也仍是低头翻阅着书卷,有暖色的阳光覆在他身上,落下大片光影斑驳。
“季君皎。”
秦不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叫他一声。